第23章 看她作甚?(抓蟲)
方浩司正欲發作, 視線落在來人那頭亂糟糟的藍發上,再将此人方才的話回憶了遍,想說的話頓時哽在嗓子裏, 不敢置信地瞪着對方。
妍貞也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玄冥對此毫無所覺,巴巴地看着曲悠。
曲悠覺得腦殼更疼了:“你——”
“可是酥饴齋的公子?”清朗聲線從玄冥身後傳來。
随之而來的,是一名搖着扇子、面如冠玉的白袍男子。
依然看不出對方修為。方浩司神态愈發恭謹:“正是, 敢問前輩……”
岑之修微笑,避重就輕道:“我與你父親有過幾面之緣。”
方浩司懂了。能跟他父親來往的, 起碼都是金丹以上。眼前倆人……
玄冥不滿敲桌:“別扯廢話了。”朝方浩司勾了勾手指,“糕點呢?”
方浩司:“……”他掃了眼面無表情的曲悠, 麻溜掏出幾袋用油紙包裹的糕點,小心放到桌上, “請慢用。”咽了口口水,将靈石也擱到桌上, “這些是小子家裏做的糕點,怎能收尊主大人的——”錢呢?
玄冥眯眼:“難道本尊付不起嗎?”
方浩司哆嗦了下:“當然不是。這是小的心意——”
“你什麽心意?!”玄冥怒目, “這分明是本尊花錢買的!帶着靈石——”
“別吓着人了。”岑之修撿起靈石溫和地遞給方浩司,“這些就當他買的吧,他錢多。”
方浩司攢住靈石, 吶吶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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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之修無奈,三言兩語把他忽悠走, 待他回轉身,發現這桌詭異的安靜。
他掃了眼四周,收到許多打量視線, 臨近幾桌仿佛已經蠢蠢欲動。
“咳,要不,我們換個清靜地方聽曲兒?”
“對對。”玄冥恍然大悟, 立馬起身,“這萬花臺是自家鋪子,上面會給我們留位置……”看着曲悠,“比這兒清靜。”
岑之修也看着她。
曲悠:“……那晚輩,恭敬不如從命了。”衆目睽睽,她要是繼續坐下去,就是個傻子。
玄冥眼底閃過欣喜,面上卻故作矜持,傲然巡視一圈,慢吞吞站起來,寬袖一甩,拂過桌面——
油紙包瞬間消失。
曲悠:“……”
拽起懵逼的妍貞,跟着玄大爺離開。
岑之修搖着扇子,朝四鄰觀衆微微颔首,漫步跟上。
片刻後,一行在三樓雅間落座。
臺下咿咿呀呀的戲曲清晰入耳,比尋常低許多的窗戶大大敞開,一眼就能看到臺下華麗的光影特效。
曲悠蹙眉,慢慢收回視線。
玄冥将紙包扔桌上,自以為大方道:“吃吧,不夠再買。”
曲悠下意識看了眼玄冥身上裝束。
嗯,非常貼合暴發戶人設。
岑之修暗“啧”了聲,收起扇子,敲敲玄冥胳膊:“你不解開油紙包,人姑娘家好意思動手嗎?”
玄冥飛快瞅了眼曲悠:“……哦。”挑斷系繩,揭開紙包,推到曲悠面前。
曲悠面無表情:“……前輩客氣了。”
玄冥皺眉:“這裏沒有外人。”
曲悠:“?”
玄冥:“叫我玄大哥。”
收到妍貞驚詫的眼神,曲悠的臉僵住了:“……這不太合适。”
玄冥詫異:“有什麽不合适的?你不是一直這麽叫的嗎?”
妍貞倒抽了口涼氣。
曲悠:“……”
“啪。”岑之修打開扇子,擋住臉上止不住的笑。光棍師兄也不算太傻嘛……瞧把人姑娘說得,臉都紅了。
曲悠仿佛抓住救生繩,立馬轉向岑之修:“恕晚輩眼拙,請問前輩如何稱呼?”
岑之修放下扇子,微笑:“在下岑之修,兩位姑娘可稱我——”
妍貞低呼一聲:“是岑長老!”迅速站起來,緊張得朝他行禮,“弟子妍貞,拜見岑長老。”
點香大會時,岑之修也曾出席,但她們只遠遠見了一面,完全沒想到……
曲悠連忙跟着起身行禮:“弟子曲悠,拜見岑長老。”
岑之修颔首:“客氣了,坐吧。”
玄冥不滿了,敲敲桌子:“我呢?”
妍貞吓死了,急忙朝他行禮:“弟子妍貞拜見尊主大人。”
曲悠:“……弟子曲——”
玄冥擺手:“你湊什麽熱鬧,又不是第一回 見。”
曲悠:“……”
妍貞:“……”
岑之修忍笑:“無需太過拘謹,坐下說話吧。”
“是。”
倆人再次落座。
岑之修擔心有些人不會說話,索性自己打開話題。他也不找正尴尬的曲悠,而是看向拘謹的妍貞:“你們剛進宗門,可有不習慣的地方。”
妍貞:“多謝岑長老關心,我們一切都好,師兄師兄姐們對我們都很關照,我們也學到很多東西——”
玄冥看向曲悠:“才幾天功夫,你學到什麽?”
妍貞:“……”
這難道不是客套話嗎?
曲悠暗自磨牙:“……我們昨兒上山海峰修習,學了點靈氣運用、術法運行的原理,稍微了解了點陣法、符篆、認識了幾種靈草、靈獸……前輩需要我展開仔細講講嗎?”
玄冥:“。”
岑之修又想舉扇子了。
妍貞心驚肉跳,借着桌子遮擋,扯了扯曲悠袖子。
曲悠壓下郁悶,擠出微笑:“是弟子糊塗了,前輩們對這些內容想必都是信手拈來,說了徒惹兩位前輩笑話了。”
玄冥半點不客氣:“學那些玩意作甚,還不如找人多打幾場架。打得多了,自然就會了。”
曲悠:“……”她想起被靈獸追着跑的陰影了。
岑之修也很無語。怪不得打光棍,師兄以為他真是在教訓晚輩嗎?“這種野蠻法子只适合你,你別誤人子弟。”
曲悠非常肯定地點了下頭。
玄冥:“……”
妍貞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識趣地不吭聲。
屋裏一時安靜了下來。
臺下咿咿呀呀的戲曲正唱着——
“……把臉兒假狠,口兒裏裝做硬。我待要應承,這羞慚怎應他那一聲?(注1)”
玄冥臉上郁悶頓時雲銷雨霁。他輕咳一聲,将桌上糕點往前推了推:“不是愛吃糕點嗎?快吃。”
……誰說喜歡吃了?曲悠差點沒怼回去,好懸在最後一刻拉回理智。
咽下到嘴的話,她默默伸手,撚起一塊糕點。
入口軟糯,清甜透酸。
曲悠眼睛一亮。果然好吃。
正好借着吃東西不說話了。
玄冥看她低頭小口小口地咬,乖得像只小靈兔,手指癢癢的。
連頭上亂翹的藍毛都服帖了不少。
一個埋頭吃東西,一個只盯着看不說話……氣氛尴尬得一筆。
岑之修無奈,只得又去找妍貞說話:“你叫妍貞?姓什麽?”
妍貞正襟危坐:“禀長老,弟子出身道門,妍字輩,取字貞。非是俗家名字。”
岑之修恍悟:“哪個道門?”
妍貞遲疑了下,道:“是霞光城南邊一個無名小道觀。”
岑之修識趣,沒再往下問:“如今是在哪兒當差?”
“百草園。”妍貞看了眼低頭的曲悠,補了句,“阿悠在天工峰。”
“都不錯。我看你現在已經是築基中期,再努力努力,結丹不是問題。”
妍貞頓時激動了:“是!弟子會努力的。”
岑之修:“修煉中可有什麽不懂的地方?”
竟是要當場給開小竈的意思。
這下,妍貞更激動了。她知道分寸,先看向曲悠——這一連串下來,她若是還不清楚曲悠在此間的重要,她這些年都白活了。
曲悠也有點激動,但她很快冷靜下來。她确實有許多修行上的問題,但她的問題,在這種大佬面前,就像是幼兒園小孩去問研究生1加1等于幾……太羞恥了。
再者,對方這話明顯就是客套,她何必當真。
因此,雖然她接收到妍貞激動灼熱的視線,還是決定開口婉拒。
“弟子們基礎淺薄,光是山海峰上師兄師姐們教導的東西,就夠我們受用許久……豈敢勞動兩位前輩解惑。”
岑之修挑眉,看了眼旁邊失望不已卻不吭聲的妍貞,點了點頭:“也行,日後若是有困難,盡管來找我。”
這句更客套了。曲悠虛僞地笑笑:“多謝前輩關照。”
妍貞跟着謝了句。
岑之修見玄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笑笑道:“也沒幫上忙……聽曲兒吧。”
幾人遂不再說話。
曲悠聽了會兒咿咿呀呀的戲曲,又開始走神,回憶起方才那口甜中帶酸的糕點。
她偷觑了眼不知在想什麽的玄冥,再次伸手摸向糕點。
還一次拿倆,分了一塊給聽戲的妍貞。
玄冥一回神,便注意到倆丫頭在桌子底下搞小動作,挑了挑眉,戲谑地盯着曲悠。
曲悠假裝沒看見,埋頭繼續啃糕點。
一場戲唱了接近一個時辰。
岑之修、妍貞倆人是聽得全神貫注,甚至還能一起讨論幾句。
曲悠對戲曲沒興趣,坐了半天,東啃一塊,西咬一口的,對着兩包糕點毫不手軟。
對面的玄冥一直盯着她吃糕點,神色愉悅非常。
曲悠想到他即将給自己帶來的麻煩事,就不想給他一個眼色,只拿這美味的糕點洩憤。
這出《玉簪記》一停,早已解決兩包糕點的曲悠立馬拉起妍貞告辭——開玩笑,聽一出戲就盡夠了,難不成還要連聽幾天啊?萬花戲臺的人累不累她不知道,她現在就聽得腦子累了。
何況還有面前這兩位主兒,拘束得很。
好在,玄冥并沒有為難,只勾着唇角看看桌面兩張空了的油紙包,意有所指道:“你放心,我有很多錢。”
曲悠:“……”關她屁事!!
她漲紅了臉,拉着妍貞飛速逃跑。
回去路上,妍貞不停看她,欲言又止。
曲悠用腳指甲想都知道她會問什麽,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只好拼命找話題,将妍貞的問話堵住。
一路東拉西扯的,回到舍院,她口水都快說幹了。
終于回到舍院,妍貞伸了個懶腰:“今天——”
“我累了我先回去歇息了明兒見!”
話音未落,曲悠已經鑽進自己屋。
妍貞爾康手:“……”
妍貞并不是那等嘴碎好奇之人,既然曲悠不想說,她便不再多問。
倆人再次回到早出晚歸當社畜的日子。
一直到下一輪的修習日。
與上回一樣,第一堂課,是靈氣運行理論。
曲悠與妍貞來得有點早,就找了個角落位置盤腿坐下,再拿出各自筆記,低聲交流心得。
直到一陣驚呼聲響起。
倆人從筆記中擡頭,順着衆人驚喜激動的視線望向授課高臺。
上回授課的元嬰期師兄正恭敬地站在臺子邊沿,一名身着月白繡銀長袍的藍發青年大搖大擺走到臺中間,站定。
殿裏四壁鑲嵌着螢石,半人高的臺子上光暈更甚,落在那人身上,照得其身上金絲銀線、珠光寶氣愈發刺眼。
藍發張狂的青年環視一周,單手背在身後,傲然道:“今日,由本尊給你們授課。”
已有所預料的衆人再次驚呼,這回呼聲更加驚喜。
妍貞跟着哇了一聲,扭頭看曲悠。
曲悠:“……”
看她作甚?!跟她有何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