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白月光與替身
結束和鄭明楠的通話,安黎坐在等待室裏沉默了許久。
他以為一場無疾而終的感情,結果卻充滿了陰差陽錯,如果不是這次許斯岑發生車禍,記憶出了毛病,他和許斯岑将會帶着誤會,永遠錯過對方。
就算到了現在,安黎還是沒有真實感,整個人好像踩在雲端,浮在風中。
許斯岑真的喜歡他嗎?
又是什麽時候喜歡他的?
結婚兩年,許斯岑不想見他,是在計較他把他當成別人的“替身”嗎?
既然如此兩年前許斯岑又何必答應和他聯姻?
問題接踵而來,安黎想不明白。
不過這次安黎不會把問題悶在心裏,不明白就問,直到明白為止。
他和許斯岑之間最大的問題就是溝通,如果能早點溝通清楚……
想到這裏安黎不由得笑了笑,既無奈又自嘲。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想再多也沒用。
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後,診療室的門打開了。安黎聽到動靜擡頭看去,醫生和許斯岑一起走了出來。
“醫生,他沒事吧?”安黎擔心地問。
雖然是在問醫生,安黎的視線卻落在許斯岑身上。
許斯岑面無表情,還是那副冰冰冷冷的模樣,只有在對上安黎的時候,眸光閃了閃,但安黎還是看不出他到底有事沒事。
“沒什麽大礙,”或許是礙于患者在,醫生沒有深入說明,只道:“基本可以排除人格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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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其他情況,到時候安黎要私下裏找醫生,醫生才會向他說明。
安黎了解了,謝過醫生後,和許斯岑一起離開。
回到車上,安黎便把自己胸中的疑惑問出來,“許斯岑,你是不是覺得我把你當成某個人的替身了?”
坐在副駕駛座的許斯岑聞言,整個人僵了一下,目視前方,眼底的情緒卻沉了下去,周身的溫度好像都降了幾度。
許斯岑的這個反應已經很說明了答案。
果然。
猜測得到證實,安黎心裏的疑惑越來越重,“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什麽答應和我結婚?”
許斯岑看着不想是一個甘心當替身的人。
安黎的問題太過直接,一個接着一個直指許斯岑埋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
但安黎已經問了,許斯岑就算覺得難堪,也會選擇如實回答。
“你當時需要一個男人和你結婚。”許斯岑艱澀開口。
安黎卻故意問道:“既然如此,我又有喜歡的人了,我為什麽不選擇我喜歡的人而選你?”
許斯岑自有他的一套腦補的邏輯,“或許你們已經分手了,或許你家人看不上他的家世,我是當時最好的人選。”
安黎:“……”
他徹底無語了。他怎麽也沒想到,隐藏在許斯岑冰山的外表下,是一顆如此豐富的愛腦補的心,不問不調查,自動補全一個故事。
安黎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壓抑住內心翻湧的情緒,一字一頓地問:“許斯岑,如果我只是因為某種需要和你結婚,我為什麽每天給你煮飯送到公司去,又對你噓寒問暖?”
他不信他這兩年來對許斯岑的付出,許斯岑一點都看不出來。但凡腦子正常的人,多多少少都能從他的行為中感受到他的愛意,可許斯岑為什麽一直躲着他?這真的是喜歡他的表現嗎?
這個問題換來許斯岑的沉默,不知道是不知怎麽回答還是有些難以啓齒。
安黎也不催他,安靜地等他的答案,同時不由在腦中把事情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
許斯岑說他當時需要一個男人結婚。安黎在想,許斯岑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安黎福至心靈,想到了某種可能,雙眸不由得瞪大,在心裏爆了一句粗口。
“許斯岑,”安黎看向許斯岑,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你以為我是因為我姐才和你結婚的是嗎?婚後對你的噓寒問暖也好,圍着你轉也罷,是表演給我姐和我家人看的是嗎?”
安黎心裏已經篤定了這個答案,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別的理由來解釋許斯岑怪異的行為。
果不其然,許斯岑點頭了。
這于許斯岑而言是個不争的事實,在過去六百多個日夜裏化成利刃在他心裏劃了一下又一下,威力堪比自己是某個人的替身這件事。
安黎徹底呆住了。
他伸手按下車窗,窗外的寒風灌了進來,吹在安黎臉上冰涼冰涼的,可只有這樣,安黎躁動的心才會漸漸冷靜下來。
“許斯岑啊許斯岑……”
安黎想說些什麽,可張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麽。
事情兜兜轉轉,到了這會兒他才恍然大悟,他和許斯岑活在兩個世界裏裏,他有他的想法,許斯岑有許斯岑的深以為然。
結婚兩年,兩人全無溝通,都以所謂的“我以為”看待對方,并且都活在“我以為”裏,一次次被“我以為”傷害。
到頭來,所有傷害都來自自己,而不是對方。
真的是滑稽至極。
安黎真的是又氣又無奈。
氣自己長久的暗戀本應該有個兩情相悅的美好結局,偏偏被許斯岑莫名其妙的腦補扼殺在搖籃裏。
無奈許斯岑鋸嘴葫蘆的性格,把所有事都悶在心裏。
傷害了他的同時,也讓自己遍體鱗傷。
但真要論起來,安黎的憤怒會比無奈多一點。
安黎自覺自己除了沒有明确地向許斯岑表白之外,并沒做錯什麽。倒是許斯岑自己腦補了一大堆,然後就把這些當成既定的事實。
他們這段關系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許斯岑有百分之七八十的責任。
安黎承認自己是個小心眼的人。
他看着一臉寒霜的許斯岑,并不想主動把事情給他解釋清楚。嘴長在許斯岑身上,他希望許斯岑有問題有懷疑可以問出來,而不是自己腦補一場大戲。
最後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安黎啓動車子,将許斯岑送回家。
一路無話,四十幾分鐘後,車子停在許斯岑別墅的門口。
“到了,”安黎沒有下車的打算,“再見。”
“安黎。”許斯岑突然叫安黎,目光直直地看過來,眸光中湧動着情感似乎要将安黎滅頂,語氣認真又執拗,“我喜歡你。”
安黎的視線落進許斯岑眼裏,耳邊響着許斯岑低沉嚴肅的聲音,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一股熱氣湧向全身。
但他還是抿着唇,不言不語地看着許斯岑。
許斯岑擡起手,修長的手指懸在安黎面前,并沒有放下,隔空描繪安黎精致的五官。
“不管你喜歡的是誰,”許斯岑宣告:“我想追求你,成為那個陪你度過往後餘生的人。”
安黎的唇角沒忍住翹了翹,卻假裝嚴肅道:“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好。”許斯岑低低地應了一聲,指尖輕輕地在安黎的臉頰上擦過。
安黎莫名有一種被鎖定的危機感,偏頭避開許斯岑的手指。
許斯岑不急,深深看了安黎一眼,打開車門,下車走進別墅。
直到看不到許斯岑的背影,安黎才趴在方向盤上,雙肩抖動,笑得不能自已。
追吧追吧。
他在許斯岑身後追了那麽多年,也應該讓許斯岑追追他了。
未來那麽長,他有的是時間。
……
安黎送許斯岑回家後,又折回醫院,找到剛剛為許斯岑看病的心理醫生。
醫生知道安黎會回來,看到他并不覺得驚訝,直接把安黎帶到會客室,把許斯岑的病情和安黎說了。
“正如我先前所說,基本可以排除許先生的人格分裂,”醫生給安黎倒了一杯茶,說:“許先生出過車禍,傷到腦部,這導致有些時候他會出現認知錯誤,把自己當成另外一個人。關于這個人的生平,他都主動補足了,并且堅信自己就是這個人。”
醫生頓了頓,又繼續道:“這個人,是他最羨慕的人。”
“最羨慕的人?”安黎有些不明白,像許斯岑那般優秀的人,只有別人羨慕他的份,他哪裏會羨慕人?
醫生看出安黎的疑惑,輕輕搖了搖頭,“許先生的內心并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麽強大。他對感情極為不自信,并認為沒有人會喜歡他。”醫生的聲音和平和,為安黎娓娓道來,“這也導致他習慣把事情悶在心裏,如果可以,安先生可以找找其中的原因。至于許先生羨慕誰,這一點安先生應該比我清楚。”
安黎用手指了指自己,一臉迷茫,“我?”
“對,就是安先生你。”醫生露出善意的微笑,“你喜歡誰,許先生便羨慕誰,恨不得自己取而代之。”
安黎:“……”
所以那個他以為的腦子瓦特的許斯岑,就是許斯岑發病時臆想出來的他喜歡的人?是他的白月光咯?
這又是白月光,又是白月光替身的,安黎表示自己已經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