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節
謀略卻又往往最有用的方法,那便是絕食。
果然,在她第五次将食物原封不動的退給侍女的時候,蕭明玉再次出現在屋子的門口。對于她此番公然的挑釁,他也依然淡漠。擁了一身略顯繁複的輕絲長袍,優雅的踏進屋子裏。他只略略擡眼,瞥了瞥擱在桌上已經沒有溫度的飯食。
原本有許多話同他理論的沈茹月,此刻卻被屋子裏無形的壓迫感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于是小心翼翼的斜了眼,偷睨蕭明玉臉上的表情,又聽到他忽然說道:“來人。”兩名衛兵便應聲推門進來,躬身于他面前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把她拖出去……”蕭明玉的目光掃過垂首立在一旁的侍女,那侍女早已畏懼的顫抖起來。“杖斃。”他接着将那個句子說完,語氣平常的就好像在聊着今日的天氣。侍女已然癱倒在地上,卻又連忙跪起來磕着頭連聲哀求。
“你……這是做什麽?”沈茹月不可置信的看向蕭明玉,如何也不能相信面前這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竟用如此簡單的一句話踐踏了一條性命。
看着在衛兵手中苦苦掙紮的侍女,沈茹月慌忙撲過去yu和他們拼命,卻覺到臂上忽的一陣劇痛,已被蕭明玉禁锢在掌中。那看起來似乎比女人的柔荑還要纖長的手掌,此刻卻如鐵鉗一般令她動彈不得。只得眼睜睜看着那侍女被衛兵拖出門外。
過去總覺得流觞暴虐殘忍,卻不想這明玉世子比他要冷血千萬倍,沈茹月憤然的回頭,不知眼前的那一層薄霧是因為恐懼還是憤怒。與她對視的雙眸秋波潋滟,卻在快要淪陷其中的瞬間覺察到幾yu冰封的寒意。
“身為宮女卻連伺候飯食都做不好,該殺。”這問題,他回答得波瀾不驚,卻是以一種絕然到不容反抗的語調。
“他不會答應你的要求,你實在高估了我。”沈茹月激動的對他辯解着,希望這些話能夠讓他認清事實:“在肅王眼裏我不過只是奴隸,你又何苦在我身上白費心機,更沒有必要傷害無辜的人。”
蕭明玉卻忽而移動了步子。随着他的靠近而逐漸逼至眼前的雙眸令沈茹月下意識的往後退去。他微眯雙眸,用同那夜一樣審視的眼神凝視她,而後薄唇輕啓,頗為玩味的說道:“我到底有沒有高估你,不如你我來打個賭。”
自窗外投射的微弱陽光,被他靠得極近的身軀擋在了身後,在逐漸将她籠罩的陰影中,沈茹月畏懼的往後縮了縮,有淡淡的龍涎香自他的身上溢進鼻子裏,眼前只看到那一張一翕的薄唇:“倘若三日之內肅國沒有任何消息傳來,我便立刻放你離開,若三日內肅王答應了我的要求,那麽你要留在滄國為本世子唱一世的曲。”
纖長的指帶着些許涼意勾起她的下颚,沈茹月慌亂的別過頭去,被她躲開的指便落了空。蕭明玉卻沒有再追究。籠在身上的陰影忽的一輕,終于有新鮮的空氣充盈入肺。
蕭明玉已優雅的立在屋門前,轉身的瞬間遺留了一抹幾乎微不可查的笑意。記憶裏是第一次看到這個滄國世子的笑容。融化進微陽裏的笑容在過于陰柔的臉上轉瞬即逝,因笑容而變得風華絕代的面容卻令沈茹月連骨髓裏都生出畏懼。
看着蕭明玉消失在門口的身影,沈茹月才意識到這所謂的談判她輸得有多慘,而他甚至都不曾問過她的意見就将她拖入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賭局。三十四、請君入局(二)
“我在他眼裏只是一個奴隸。”
“他通緝我也不過是要報複,絕不可能為了一個人犯答應敵國的要求。”
Advertisement
……
沈茹月在屋子裏來回踱着步子,反複重複那幾個句子,仿佛是在自我催眠。自從蕭明玉說了那三日之約,她的心裏就愈發煩亂起來。這兩天看到飯菜是真的沒有胃口了,卻又怕蕭明玉再為難來送飯的侍女,只得勉強将飯菜吞咽下去。
直到月光籠上床頭,實在有些疲倦的沈茹月才在床沿上坐下。擡頭仰望窗外的夜空,眼看就要到月末,一抹殘月挂在天際,顯得幾分凄清。
過了明日,三日之期即滿,蕭明玉身為未來的一國之君想必也不會再抵賴。不管他修書的要求是什麽,流觞都必然不會應允。這樣肅國不會因她蒙受損失,而她也終于可以重獲自由,去月國尋找回去的方法,一切皆大歡喜。
只是不知為何,随着這漫長的夜一分一秒的過去,沈茹月的心裏卻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兒。望着天際的那抹殘月,夜幕中耀眼得好似他陽光下微垂的睫羽,有淡淡的酸楚自胸口的地方蔓延開來。沈茹月抹了抹漸漸變得模糊的雙眸,告誡自己莫要觸景生情,而後索性卷了被子蒙頭睡覺。只是翻來覆去,卻怎麽也睡不着。
百無聊賴的睜着眼睛,總算是熬到了天明。沈茹月揉了揉有些發脹的額頭,正準備起身,卻聽見屋門吱呀一聲從外面打開。門外漏進來的陽光很是刺目,沈茹月适應了許久才看清原是個正捧了香檀木盤走進來的侍女,模樣卻面生的很。
那侍女行至床前欠身行了禮,而後展開檀木盤裏的衣裙說道:“世子有令,讓姑娘起身後速去梅雨軒,有要事相告。姑娘快些更衣吧。”
沈茹月于是懷着一肚子的疑問梳妝更衣,而後随着那名侍女往梅雨軒行去,越往前走心下便越是忐忑。
也不知蕭明玉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莫不是眼看三日之限已到,想要反悔。胡思亂想間,沈茹月直将那衣擺絞得皺成一團才終于來到了梅雨軒的門前。
有些日子過去了,梅雨軒的雪色梅花依舊開得繁盛。花團錦簇的庭院在日漸溫暖的風中卻勾人憶起漫天飛雪的景象。雖然不及這南方溫暖,卻讓人覺得很安心。
沈茹月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推了門進去。那日擺宴的殿室,此刻卻成了一間清雅舒适的暖閣。镌刻着蝶舞繁花的古琴還擺在原處,少了酒氣的烘托,才嗅到殿中隐約彌漫着清冷梅香。垂落至地的絲簾上映出兩個對弈的身影。
怕擾了他們的雅興,沈茹月小心翼翼的掀起絲簾。手執白子的女子正凝視着棋盤陷入沉思,那夜在宴會上只記得琴聲動人,卻也不曾細瞧她的眉眼。而今在近處看了,便不禁為之驚嘆。
眼前的女子眉目娟秀,淺紫的淡色輕紗,袅娜間隐約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身段。雲墨般的烏發輕绾,至鬓前簪以與衣裙同色的絹花,餘下的幾縷不經意的垂至左胸前。周身的氣度有着和蕭明玉類似的優雅,卻比他多出幾分淡然與灑脫。特別是此刻因凝想棋局而微皺的柳眉,更為那如花容顏增添動人的情致。
專心棋局的蕭明玉微垂眼眸,一身寶藍錦緞的長衫将優雅如蘭的氣度烘托到極致。也許是因為看不到他眸子裏透出的涼意,此時的蕭明玉看起來就像一個溫潤如玉的貴族公子,白皙而又纖長的手只會握棋子和狼毫,永遠都不會沾上血色。
好一雙璧人,随着蕭明玉似不經意的落下手中黑子,沈茹月正想發出這樣的感嘆。然而蕭明玉習慣性的疏離眼神卻生生破壞了這溫馨而又美好的畫面。
蕭明玉沒有擡頭,但顯然已經覺察到沈茹月的到來,他一面觀想着棋局,一面說道:“喚你過來,是要給你看樣東西。”
坐在他對面,正陷入沉思的女子似乎被打斷,她緩緩擡起頭來,如那夜一樣只瞥了沈茹月一眼,眸子裏卻絞着無限的愁怨。
覺得立在一旁的自己有些突兀的沈茹月拘束的往後退了兩步,也不知該如何答他的話,只見他招了招手,便有一個侍從模樣的人捧着書卷行了過來。
這書卷很特別,根據史料記載和一直以來的觀察,沈茹月注意到這個年代是沒有紙張存在的,文書大多以竹簡書寫,而其他諸如書信或日常記載的東西,則往往書寫在絹布上。那麽這書卷的特別之處就在于,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都整齊的排列在一方類似于獸皮的東西上面。想來應該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吧。
待沈茹月接過書卷攤開來才明白這特別的意義便是兩國間的官方書信,只是上面類似于篆體的文字寫得甚是晦澀,她努力的辨認了卻也只能讀個大概。然而當目光定格在書信結尾處的圖騰上之時,她的心卻驀的一沉。那圖騰她是認得的,在肅國大軍的軍旗和流觞的玉佩上都刻有這樣的圖騰。盤踞的玄色巨龍,正是肅國皇族的象征。
肅國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來書信?沈茹月不安的看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