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無影無形的誅心 (1)
攸寧見他一副等着看戲的樣子,真有些犯難了,可也只一刻,雙臂就繞上了他頸子,軟着聲音道:“又引狼入室又投懷送抱的,你還想讓我怎麽着?”
蕭拓笑開來,把她安置到懷裏,摟緊些,輕輕地搖着,搖着。
“這麽多年了,怎麽直到今年才動了成婚的心思?”攸寧漫聲問他。
“年紀小的時候,只顧着考功名、做官,随後,”蕭拓似是而非地笑了笑,“造反、打仗、進內閣,成婚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兒,等于娶一個門第,甚至一衆官員,哪兒受得了。”
“還是我好,只有我自己一個。”
他嗯了一聲,之後卻道:“只你一個惹事精,我瞧着也不比一群人能讓我省心。”
攸寧悶悶地笑,“你可以反悔。”
蕭拓托起她的臉,啄了啄她的唇,“都這樣兒了,也不想賴上我?”
“這算什麽,又不是只有我吃虧。”攸寧揚了揚眉,目光清靈靈地看着他,細白的手指撫着他唇角,“如果換一個人,你也願意這麽親近麽?”言語是在問他,心裏則在問自己,如果換一個人,能否接受與他這樣親近。
人就在他懷裏,指尖還是涼涼的。蕭拓稍稍側了側臉,“不煩?”問她是不是并不抵觸。
“不煩。”攸寧身形坐直了些,凝着他的眉眼,看着他的唇,“你呢?”眼神單純而又認真,“你怎麽總咬我?就不能好好兒的?”
在蕭拓面前做張做喬,擺出溫柔嬌媚樣子、存着誘惑之心的女子,他着實見過一些。可她這種路數,他別說沒見過,壓根兒沒聽說過。而偏偏、無疑,對他來說,這是最奏效的法子。
他把住她的手,再一次吻上她的唇。
起初溫溫柔柔的,春水一樣的溫柔,後來,終究壓不住本性,水變成了火,霸道又炙熱。
唇舌相觸,她輕輕顫栗,但并不抗拒,一點點抗拒的意思都沒有,甚而學着輾轉回應。
完全是遇到了一件新奇的她願意去學去探究的事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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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單純,卻又恰是無視繁文缛節男女大防的不羁任性。這份矛盾,令他欣喜,再漸漸失去冷靜自持。
氣息越來越焦灼,他意識到自己就要引火燒身了,忙別轉臉,輕輕地笑着撫她的背,“不安好心。倒真有些勾魂兒的潛質。”
“有麽?”攸寧摟着他,在他耳邊問。
清淺的氣息萦繞在耳邊,蕭拓的心又亂了,讓她躺回去,“離我遠着些。”
攸寧踢了他一下,“不解風情,難得我想開一回。”
蕭拓把住她腳踝,放回到毯子裏,又尋到她的手握住,笑笑的,“別淘氣。”凡事得有個度,超出那個度,便是對她的不尊重。
攸寧也就不再鬧他,坐起來用手梳理着長發,繼而下地,“我去洗漱下。”
“飯菜也快送來了。”
攸寧說好,自己绾了高髻,洗漱一番,找出一身與來時樣式一樣的玄色深衣換上。
蕭拓到了院中,看着午後陽光灑落的幽靜的庭院,眸子慵懶地眯了眯,唇角始終噙着淺淺笑意。
齊老夫人、藺清蕪和齊羽娴上午便回了客棧,開始安排回程事宜。
死心了。将心比心,齊老夫人和齊羽娴都聽出了唐攸寧的未盡之語,曉得了齊家與藺清蕪的過失在何處——沒得挽回的過失。
齊骧問了藺清蕪、齊羽娴幾句,藺清蕪說不出個所以然,倒是齊羽娴有條有理地回禀道:
“娘親從沒把唐東家當做女兒,兩次相見,都不是母親見到女兒的樣子,沒一句噓寒問暖的話。
“再者,娘親以前也利用唐東家做了一些事,她從那時就心寒了。
“我們主動來認親,觸了她的逆鱗,落到這步田地,也只有認了,再做無謂的事,不過是徒增笑柄。”
因為與唐攸寧迄今只見過兩面,因為是唐攸寧施加給齊家一場風雨,更因為憧憬與現實之間的落差,齊羽娴做不到對同母異父的姐姐生出一絲親近。
可是,到了今時今日,羨妒、厭煩是沒有了,有的只是畏懼、欣賞與欽佩。
唐攸寧點撥的話,她會一直記在心裏,并完全奉行。雖然父親日後定是官職低微甚至離開官場,可什麽人有什麽人的活法,她找對自己的位置、踏踏實實往前走便是了。
更何況,蕭拓與唐攸寧那一幕……
那非常別扭又特別賞心悅目的一幕,流露的是那樣一個大男人對有婚約的小女子的不拘禮甚而耍賴,他看着将要娶的妻子的時候,眸中閃爍的光彩,明眼人都品得出他心意。
只是,唐攸寧不知道。
想到這一點,就由不得齊羽娴不苦中作樂了:先動心的吃虧,後知後覺也未必有好處。那樣的兩個人……
算了,橫豎是日後只能遙遙仰望的一對兒眷侶,多想無益。她是真認命了。
齊骧聽完女兒一番話,深深地看了藺清蕪一眼,“知道了,羽娴回房歇息。”
齊羽娴稱是退下。
藺清蕪望向齊骧,“我讓你很失望吧?”
齊骧黯然一笑,“我還以為,唐攸寧服喪期間,你與她信件來往,保證她出力為我斡旋的時候,與她是有母女情分在先。”
“沒有。”藺清蕪神色木然,“決意抛下她離開唐家的時候,我便斬斷了與她的母女情緣;她在江南的時候,不要說齊家不允許,便是我,也不想見她,甚至怪過姚先生夫婦多事,把個時時提醒我過往的人帶到跟前;後來要她幫襯你斡旋,只是覺着,她有名師教導,理應顧念生恩,理應幫我;這次來京相認,是為了我與你所生的兩個女兒有更好的前程。”
齊骧語聲透着無力,“這就說得通了。”
“報應。”藺清蕪凄然一笑,“我待她,是太不好了。”
“你沒用心待過她,合該如此。”
“我這樣的人,你不妨休棄。”
齊骧眉梢微動,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微妙,“我此生都不會休棄你,這是顧大人特地點撥過我的。
“他說我要是把你休了,你保不齊就又來京城找唐攸寧相認,唐攸寧不認也倒罷了,萬一想不開把你認下,你不定又要做出什麽可笑的事。
“旁觀者清,他為免齊家走入絕境,為免我連末流官職都做不了,才着意提點。這份兒好心,齊家不能辜負。”
藺清蕪初時聽了還不覺得怎樣,細品了片刻,臉色就非常難看了。
他只說受誰提點,卻沒提半句夫妻情分。
她在他眼裏,到底是什麽?
他曾經給過的海誓山盟,是什麽?
她為他付出年華、不顧懷胎生産的兇險,又成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