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朝堂 這日大朝會
江……
這日大朝會。
江南蝗災得到了緩解, 這本是歡喜的時刻。只是這朝堂上卻不像是喜悅的氛圍。
雖是一個個官員們臉上帶着笑意,但是越看越是皮笑肉不笑。
徐知出身寒門,年紀輕輕便坐上了三品大員的位子。作為後起之秀的新護皇派佼佼者本來就被舊保皇黨的老臣們當做眼中釘肉中刺。
現在又憑一己之力治了蝗災, 皇帝龍顏大悅當即便賞了金印紫绶。雖是沒直接下聖旨, 但是這卻也八九不離十了。要知道這金印紫绶可是二品大員及以上才有的榮耀。
這下好了滿朝官員除了原本就氣的冒煙的舊保皇黨,新護皇派的人也大都嫉恨起來了。
皇帝坐在上方遠遠的看着下方的臣子面上雖是如往常一般溫和, 心中卻是早就惱怒了。
老一代的跟着他打江山現在愈發的倚老賣老。庸碌無能不幹正事還想着世代的榮耀。
後起的又蠢笨善妒,擰不成團。
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是天子,莫說是提拔一個有志之士, 便是真的昏庸提拔個庸碌的人又怎樣?
皇帝眼神劃過下首的各個官員的臉,心中越發的氣怒。只是滿朝官員皆是不平多少還是要平息的。
皇帝心中升起一絲無力感卻轉瞬又轉化成了羞惱憤恨。
“衆愛卿有何禀報?”良久皇帝方平生問了句。
“聖上, 老臣有本奏。”此話落一精神矍铄的老臣便站了出來。
皇帝頭皮一麻, 很是有些後悔問出了那句話。現在被這老匹夫盯上怕是不易了清了。
只是這嚴太師平日最是沉默,怎麽現在首當其沖開始攔着了?但是顧着面子也只能頗為客氣的道:“太師請講。”
“徐大人博古通今, 年少有為。不到三個月便緩解了江南蝗災,理應該獎。只是徐大人年歲尚輕, 這二品大員的帽翎是不是太重了?”
嚴太師簡短的幾句話問出了在場官員都不敢問的話,想站出去複議, 但到底是沒那個底氣,一時之間大殿上衆臣交頭接耳,小聲嘀咕。
“太師此言差矣。您也說徐知年少有為,既是有為為何做不了二品官職?”皇帝淡聲道着。
“徐大人還未結親吧。”嚴太師沒有接皇帝的話,反而讓人摸不着頭腦的回頭看着徐知問了一句。
“微臣年少時定了門親事,只是微臣不幸進京趕考之時那女子便香消玉殒了。後來算命人說微臣福薄是個克妻之命。”徐知出列朝着皇帝拜了拜, 不卑不亢的道着。
“子不語怪力亂神。徐大人讀了二十幾年的聖賢書,沒想到竟是個聽信旁門左道的。”嚴太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雙犀利的雙眸格外的攝人。
“下官愚昧。只是不想白白害了無辜女子罷了。”徐知彎身行了一禮仍是毫不膽怯的道着。
“大人擔心自己福薄,聖上親自許一門婚事便好了。聖旨賜婚總能給那女子多幾分福氣了。”旁邊的周尚書也不禁開口道。他說着還朝着皇帝拜了拜。
上首的皇帝聽的是眉頭緊鎖。今天到底是怎麽了,平日裏一個個問都問不出話來的人,怎麽今日都扯這家長裏短、婚配之事?
“古人雲成家立業。徐大人年少,老臣看着分恩典不如聖上賞他一段姻緣。元宜公主正值芳齡,老臣看和徐大人正是郎才女貌。且徐大人不是說自己福薄怕白白害了無辜女子。元宜公主是皇女天生福澤,若是再能得聖上賜婚,定是成就一段好姻緣。”嚴太師彎身拜了拜恭聲道。
此話一出上首的皇帝臉色一下子變的難看了起來。這老匹夫平日裏一幅不争不搶的樣子果真都是裝的。
徐知是新派的佼佼者,是保皇黨。自是不能和皇子有任何的牽扯,現在這老匹夫竟是扯到賢王那裏去了。
皇帝暗中別有意味的看了一眼下方的賢王,沒有說話。
“聖上,臣附議。”旁邊的林大人出列恭敬的道。他是明晃晃的賢王派,平日裏正愁和這鐵面徐大人搭不上關系。
現在這嚴太師親自出面保媒,聖上定是得給嚴太師個面子。現在趁熱打鐵可不是積極的很嘛。
除了他旁的賢王派也紛紛出來說和請旨。只是任他們出上方的皇帝仍是繃着臉沒說話。
“太師最是體恤下屬,着實有心了。只元宜年幼,朕舍不得。徐知是能臣且立了大功,這官職當的。”皇帝到底是顧忌着面子雖是氣怒到底還是稱贊了一番。
“百姓俗言人生三大喜事:他鄉遇故知、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徐大人年紀輕輕便經了前兩大喜事。這第三大喜事可不就是正合适。”馮将軍也趁機出列道。他是老一派的,自是不希望他們辛辛苦苦打下江山讓別人享受榮華富貴。
他一出列老一派的人也大都複議了。緊接着朝廷中一大半的官員都烏泱泱的跪下了
“衆愛卿這是在逼朕?朕今日便要是硬要封徐知,就是衆叛親離了?”皇上忽然起身冷聲問着,若不是大殿上沒有東西估計皇帝都能随手扔出去了。
“微臣不敢……”這下好了皇帝一發怒站着的官員也多跪了下來。
“都起來吧。今天朕和你們說說心裏話。”皇帝淡聲道着又坐到了龍椅上。
“唉,轉眼間朕已經登大位二十餘年了。有時真的分不清現實和夢中,時常懷念當年和衆位并肩作戰的時日。朕有時就在想,是當年和弟兄們一起除叛亂、戰沙場時歡樂。還是現在坐了這高位,卻成了孤家寡人歡樂?
當年朕想的只是能讓手下兄弟吃飽穿暖,現在卻得顧着天下百姓。
只現下武成王去了,馮二你也老了。我們都老了。今年馮二你家小兒也得參加科舉了吧。朕記得當年他出生之時朕還賞了文房四寶。大林你今年也兒孫滿堂了吧。元謙也去了,卿彥也該襲爵了……”皇帝摸了摸身下的龍椅,自顧的言語着,神情很是複雜。
“聖上,微臣知錯。當罰。”馮将軍眼眸通紅撲通便跪了下來。
其餘被點名幾人也都感動的跪了下來,一個個紅着眼睛。一時之間朝堂內完全扭轉了局勢,不像之前那般劍拔弩張,反而多了幾分的人情味。
不管是真感動還是假感動,反正皇帝這波操作是平複了老一排的心。先是回憶故事,給足了面子。再是點出各人所需,給足了裏子。
一時之間君臣和睦,氣氛良好……
大殿外漢白玉欄杆前
“徐大人可真是厲害啊。到頭來不僅得了官職,還博了老一派的好感。”嚴太師俯身拜了拜,嘴角微挑諷刺的笑着道。
“多謝恩師。”徐知惶恐的拜得更低了些。他現下不複朝堂的游刃有餘,竟像是一個聽訓的學子一般乖順。
“不敢,大人好能耐,老朽可高攀不起這恩師之位。老朽雖不知徐大人意欲何為。只這是老朽最後一次和大人有往來。好自為之吧。”嚴太師冷哼一聲,拂袖便想離開。
“恩師,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有些事和恩師說了只會連累恩師。以後等塵埃落定之後再和恩師交代。弟子不忠不孝,請恩師責罰。”徐知追到馬車旁,一躍便跟着嚴太師上了馬車。
“老朽可不敢。現下誰人不知大人是天子寵臣。大人說這般話可不是折了老朽。”嚴太師瞥了他一眼,冷聲道着。
“研妹她可還好。”徐知知道他和恩師之間有些問題無法說明。只能轉了話題。那日她哭着跑回家不知現下如何?
“你還有臉提研兒?老朽已經給研兒定了親事,換了庚帖。就等着明年拜堂成親了。大人身份尊貴。我等清貧之家可是高攀不起。還請大人以後少提研兒,這對她名聲有礙。”嚴太師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警告着。
他和夫人相敬如賓,直到不惑之年才生下了個女兒。自是當做心肝肉、手中寶。旁人還道他這般只會将女兒寵壞了,可事實卻相反。研兒打小就聰慧懂事,并未多要求過什麽。
只誰知竟是碰着個這般的孽緣。當父親的自是想給女兒最好的,只他作為恩師也奈何不得人家,拉下臉面說和也只是被當作說了些廢話罷了。
“也罷。研妹出嫁之時我定備上一份重禮相送。”徐知輕嘆了一聲,心中多種滋味交錯,有無奈,有酸澀,但更多的是祝福。
他隐姓埋名都快忘了自己姓什麽叫什麽,每日機關算盡只為了複仇。他給不了她安穩的生活只望她一生順遂、幸福安康。
“誰稀罕你的禮。滾出去。”嚴太師大怒,眼眸死死的瞪着他,狠狠的踹了他一腳。又喊外面的車夫停了車。
徐知笑了笑掀開簾子跳下了馬車。
徐府是皇帝賞賜的宅子,離皇宮很是近。現在下了馬車前面便是家門。
只徐知卻過家門不入去了旁邊的街市。街市上琳琅滿目,有甜嘴吆喝賣胭脂的小厮,有撒潑打滾纏着家長買糖果的孩童,有相敬如賓恩愛相凝逛街的夫妻……
徐知不知不覺走到一首飾小攤前,被面前擺着的一支手雕鳳釵吸引住了視線。
“哎呦,大人真是好眼光,這鳳釵是小人獨家手藝,親自雕的。用的都是上好的木頭。您看這手藝,上面一根毛刺都沒。您買回去送給夫人,夫人定是歡喜的很。”那賣朱釵的小厮見他穿着朝服忙熱情嘴甜的介紹着。
“這個包起來。”徐知沒解釋,也犯不着解釋。只吩咐了一句讓包起來。
拿到手中又見那攤上飄拂的紅絲帶。腦海中忽而閃現她平日最愛綁的便是這紅繩,留下一截兒垂直耳下說不出的好看。
便又吩咐了小厮抱了起來。
他上朝并未帶着銀錢,只将腰間成色極好的玉佩給了他便轉身離去了。只留下感慨深情、感嘆好運的小厮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