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
(二)
話說我們的外貌協會資深會員高德同志在似風那裏吃了閉門羹以後,正心灰意冷地拎着購物袋準備離開,門口一個其貌不揚的女性卻引起了高德的注意。
這個女性和高德一樣,都是開門的時候就來到了面包店。只不過不同的是高德進了面包店一直在讨好似風,而這位女性卻穿着連帽衫,帶着鴨舌帽,一直在店門口徘徊,時不時還向店裏看一眼。高德一開始以為這個女性不過是在等誰,然而現在看來并不是這麽回事。
高德向似風看去,似風好看的臉上依然面無表情,只不過也會在工作的空暇向門口看一眼,明顯也是注意到了不正常。
高德嘆了口氣:他感覺到這是一件麻煩事,而且這件麻煩事明顯是沖着似風來的。
說實話,在吃了那種閉門羹之後,高德已經不太想在這個少年身上浪費時間了。然而似風是穆白(的老婆)的弟弟,這家面包店又是自己好友的,自己怎麽想也不能就這樣置之不顧。只是對方是個女性,就這樣過去貿貿然地趕走也不太好,萬一對方真的是客人呢?
就在高德還在煩惱的時候,似風突然站起身來,快步走到櫃臺前拿起電話,說時遲那時快,大概是看到了似風拿起電話,站在門口的女性突然沖進來,一把打掉似風手中的電話,接着反手甩了似風一巴掌。
清脆的聲音在不大的店面內響起,高德愣了一秒,立刻怒吼着上前去制服住準備跨過櫃臺撲打似風的女性,女性嘴巴裏不清不楚地喊叫着一些難以入耳的話語,高德只隐約聽懂了幾個類似“臭小三”“死變态”“狐貍精”一類的詞語。
高德克制着手上的力道,反手擰過女性的手腕,封鎖住女性的動作,心疼地看向似風,似風被剛才那一巴掌打得向後退了好幾步,若不是後面有個工作臺,怕是真要跌在一旁。雖然清瘦的面容上被烙上了5個鮮豔的指印,但是似風倒是一臉淡定,也不顧臉上那片紅腫,而是默默地調整好平衡,重新拿起電話,看樣子是準備打110。
“臭□□!有本事你別報警!老娘等從看守所出來了照樣能找你!老娘讓你這裏的面包店開不下去!”看見似風拿起電話,女性立刻叫嚷道。
似風一愣,停下了撥號的手。
或許是覺得自己占了上風,女性的叫嚣的聲音更大了:“你有本事打電話啊!不敢了吧?狐貍精,你說你好好學習怎麽不好,就想着怎麽破壞人家的家庭?呸!一看就是沒娘教的人,真他媽的喪德性!”
似風抿了抿嘴唇,臉色變得蒼白:“嘴巴放幹淨點。
“怎麽?你敢做,還不讓別人說!”女性的聲音立刻響徹了面包店,“我就要說!我就要說!我要讓整條街的人都知道,你個臭變态,死小三,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做了什麽流氓勾當!”
“安靜點!”高德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女性的聲音立刻小了下去,但依然惡狠狠地瞪着似風。
似風擡起眼睛:“你找我麻煩就算了,你幹嘛還要牽扯他人?”
“呵,在這裝什麽好人,你他媽要真是有點公德的話,你也不要來招惹我家人啊!”女性冷笑。
“我說過了很多遍吧,那不是我……”
“呸!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要是不那個勾人的樣子,能有人來找你?”
似風嘆了一口氣,不再與女性争辯。
“呸!你個不要臉的死變态!有娘生沒娘養的玩意兒!沒話說了吧?”女性惡毒的話不絕于口,如果不是高德緊緊壓制着她,怕是早就要撲過來了,“你他媽也配在陽光底下活着?活着都是浪費空氣!”
聽着女性的叫罵,似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但是他卻沒有回一句嘴,垂着眼睛默默等着女性罵完,趁着她歇一口氣的功夫開口道:“今天我放過你,不會報警。你最好還是趕緊走,別耽誤別人開業。”
“你他媽……哎呦!”
高德手上稍微加了點力道,女性立刻吃痛地叫了起來,本來還想繼續罵,但是高德卻開口了:“滾,別讓老子看見你。”
聲音不大,卻有十足的威懾力。大概女性也意識到了自己遇到了一個不好惹的家夥,便罵罵咧咧地離開了面包店,臨走還對着似風“呸”了一聲。
“不要緊吧?”高德走上前去想要查看似風臉上的傷勢,但似風卻偏過臉去,躲開了高德的視線。
“我沒事。”似風低着頭,語氣相當平靜,“麻煩借我一下手機好嗎?我沒帶。”
高德二話不說就把手機遞了出去。
似風點點頭,輕聲說了句“謝謝”,然後撥通了電話:“喂?穆白哥?對,是我。嗯,她又來了,我沒事,店也沒事,嗯,別擔心,別着急。”
電話說得很短,似風每個字說得都很輕,臉上是不屬于他這個年齡的淡然和鎮定。他把手機還給高德,接着便轉身收拾起了剛才弄亂的櫃臺。
“還是處理一下臉上的傷吧。”高德湊過去,想要看看似風的臉。
“不用,謝謝,我沒事。”似風淡淡地回答道。
“嗯……還是處理一下吧,我去給你買藥。”高德說着走了出去,不給似風拒絕的機會。
開着車,高德去了最近的一家藥店,在店員的推薦下買了各種跌打腫痛的藥膏,等他拎着藥回到店裏,穆白已經趕了過來,而似風低着頭,靠在穆白的肩上,任由穆白摸着他柔軟的頭發撫慰着,一句話也不說。
高德心裏有點吃驚,也有點吃味:在他心目中,似風是那種非常冷淡的少年才對,但現在看來,似風并非不會撒嬌,只不過是面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表現罷了。
“藥。”高德把袋子遞過去。
穆白注意到了高德:“嗯,謝謝啦,今天幸好你在,要不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呢。”
高德聳聳肩:“沒事,你先看看他的臉吧,別留下什麽疤痕。”
“沒事。”一直靠在穆白肩上的似風悶悶道,“冰敷一下就好,謝謝你的藥。”
穆白抱歉地對高德笑了笑,拍了拍似風纖細的背,溫柔道:“都是我不好,把你排在這種人少的時候,還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
似風搖搖頭:“不是穆白大哥的錯。”
“我送你回家吧?”
似風看了一眼手表:“我不知道這個時候似火會不會在家。”
“我幫你問。”穆白說着拿起手機,“喂?小火嗎?對,我就想問你在不在家?我昨天把我的皮夾落在你家了,可能就放在廚房,你幫我找找?哦,不在家啊,沒事,那我自己去找吧。嗯,今天晚上想吃什麽?好,好,那晚上見。”
“小火不在家,沒事。”穆白挂了電話,“走吧,我送你。”
“坐我車吧。”高德指了指門口停着的自己那輛車,“我來開。”
穆白點點頭:“那謝謝了。”
“這……”似風倒是想拒絕,他擡起頭,看着高德剛想張嘴說些什麽,但是聽到穆白已經答應了,他便把話咽了下去,改口道,“謝謝。”
“不用謝,不用謝。”得到似風的感謝,高德殷勤地為似風和穆白拉開車門,活脫脫一副車童的模樣。
“你家在哪?”
穆白報出一個地址。
高德默默地記了下來。
一路上三個人沒說幾句話,只有穆白在小聲貼在似風耳邊安慰地低語聲。似風則全程低着頭,一副拘謹的樣子靠着穆白,一句話也不說。高德倒是想插兩句笑話活躍一下氣氛,但也總是找不到合适的時機。
将車穩穩地停在樓下,似風一個人跳下了車,對着車微微鞠躬道:“謝謝了,穆白哥,還有……高德先生。”
“叫我高德就好。”高德咧了咧嘴。
似風沒搭茬:“我一個人上去就行了,你們趕緊去忙別的事情吧,不用為我擔心了。”
“我送你……”穆白還沒來得及出車門,似風就輕輕地為穆白關上車門,不容拒絕地搖了搖頭,轉過身上了樓。
穆白看着消失在樓道裏的那個少年的身影,兀自嘆了口氣:“唉,這小孩從小就這樣,出了什麽事也不願意言語,就一個人自己承擔着,哭都不帶哭一下的,我真是怕他憋出個好歹……咦,這裏怎麽這麽大一袋芝士蛋糕?”
高德心虛:“嗯……我買來嘗嘗的。”
“我記得你不愛吃甜食啊。”
“啊哈哈哈……給我妹的,對,她最近想吃了。”
穆白點點頭,畢竟心裏揣着事,也就沒有糾結這袋芝士蛋糕的問題:“小風是最喜歡甜食的,可是他從來不會主動張口要求他哥哥買給他。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從來不會麻煩別人,什麽事都是憋在心裏的。
“這次也是一樣,你看,都出這樣的事了,他還不願意告訴家裏人,就怕給他那兩個哥哥添麻煩。”穆白說着搖搖頭,“唉,雖然這樣堅強是好事,可是也實在是讓人心疼啊。”
“他家父母呢?”
“小風的父母12歲的時候就過世了,是木木掙錢養家供他和他二哥到現在的。”穆白回答道,“小風一直是個好孩子,雖然嘴上不饒人,但處處替他兩個哥哥着想。父母過世那年,他哭都沒哭,就怕自己哭了給哥哥們帶來麻煩。上學也是,能在外面打工就打工,基本上都不向木木要錢。”
高德一邊倒車,一邊瞥了穆白一眼:“那今天是怎麽回事?”
“你是說那個來鬧事的女人?”穆白猶豫道,“說起來話長,小風也不過是個受害者。”
“今天聽那個女人罵他‘小三’‘狐貍精’什麽的,這什麽意思?”
穆白咬了咬嘴唇:“她真這樣罵了?罵的真難聽,估計那女人也是看準了我不在,平時我在,她不敢這樣罵小風的。”
“唉,這誰不會挑軟柿子捏!你家小風居然也由着她罵不還口。”
“小風那是怕給我店裏添麻煩。”穆白笑了笑,“他這也是從小的毛病了,你別看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但其實比誰都會忍讓。”
“那倒是個好孩子。”高德道,“只是這好孩子,怎麽會惹上這種事呢?”
穆白的眸色沉了沉,又重重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