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
(一)
“歡迎下次光臨。”微笑着為客人收好包裝,似風用職業性的微笑回應了旁邊女學生舉着的鏡頭。
“客人,店內禁止拍照,請配合好嗎?”
女學生紅着臉,小聲地道着歉,将手機收回包包。
似風微微嘆了一口氣,重新打起精神,用擠出來的笑容繼續工作。
高三暑假畢業,似風正式開始了在穆白的面包店裏的兼職。工作本身并不是多辛苦,但是工作之餘似風總能受到不少人的騷擾,說實話,這讓他挺困擾的。
易家三兄弟,各個都長了張英俊的臉,尤其是幺子似風,那柔軟的黑發,又長又卷的睫毛,微微上翹的眼睛,如同白瓷般的肌膚,與容貌姣好的女生別無二致。似風小時候更是被父母當作女孩子來養,紮上漂亮的羊角辮,穿上粉紅色的小裙子,竟比大院裏所有的女生都要漂亮出一大截來。
擁有這張引惹注目的臉,似風自然受到了不少關注,就比如說現在,有一個男人一直坐在面包店的一角,一邊吃着一個小時前點的提拉米蘇,一邊偷偷拿眼睛斜睨他。
似風打了個寒顫,本能地對這種黏着的視線感到了厭惡,但礙于身份,他也不好把那人趕出去,只好盡可能地無視那個男人。
“辛苦了,小風。”穆白終于回到店裏,他身上的淺藍色襯衫都已經被汗浸濕,就這樣貼在身上,“剛才我幫朋友搬家去了,熱的我一身汗。”
似風看到穆白回來,才終于松懈下來,扔掉了職業性的微笑,輕輕地抿了抿嘴,為穆白倒上一杯冰水。
“謝謝。”穆白大口大口地灌下冰水,“說起來,你看到我同學了嗎?”
似風一愣:“同學?”
“啊……他說來找我的,我讓他直接來我店裏的,沒來嗎?”
一直坐在拐角吃着提拉米蘇的男人終于起身,緩緩步行道穆白身後,壓低了聲音喊道:“穆白。”
穆白吓了一跳,慌忙回過頭去:“啊呀,你來了啊!”
男人點點頭,接着便和穆白寒暄起來。
男人身材修長,打扮得西裝革履,就連不經意露出的手表都明顯是高級貨,舉手投足間禮儀得體,卻隐約透露出一股霸氣和強勢,渾身散發着和溫柔的穆白完全不一樣的氣場。
似風皺了皺眉:從生理上,他不太喜歡這人。
“穆白哥,我先走了。”似風趁兩人說話間隙打了聲招呼。
“啊,好,你今天辛苦了。”穆白回過頭,溫柔地拍了拍似風,“拿點面包回去吧,我給你留了你喜歡的芝士蛋糕。”
似風眼睛亮了,露出了一個難得的發自真心的笑容:“謝謝穆白哥。”
男人盯着似風,趕緊抓住話頭問穆白道:“來你店裏做兼職的?”
“嗯,我弟弟。”
“你不是獨生子嗎?”
“額……木木的弟弟,我跟你提過。”
提過?在一邊默默裝着蛋糕的似風微微擡了擡眼睛:穆白哥不是多話的人,看來這男人和穆白哥交情不淺。
男人一臉恍然大悟:“哦哦,你老婆……”
“咳咳。”穆白咳嗽着打斷了男人的話。
“……還沒個着落呢吧。”男人淡淡道。
“哈哈,不用你操心。”
似風也不是笨蛋,知道他們有話不方便當着他面說,便拎起包裝袋:“那我先走了,穆白哥再見。”
“嗯,路上當心點。”
“诶诶。”似風剛走出店門,男人就追了出來,“我送你回去吧。”
似風瞥了男人一眼:“不用了,我坐公車回去。”
“這麽黑了,還是我送你吧。”男人說着指了指停在面包店旁邊的一輛保時捷。
似風瞥了車一眼,又瞥了男人一眼。
“這麽黑了,還是快點和穆白哥把話說完吧。”似風冷冷地丢下這麽一句,毫不猶豫地扭頭就走。
男人看着似風逐漸遠去的背影,風中淩亂了一會,苦笑着走回面包店。
“幹嘛呢?”穆白盯着男人,“我說你,別欺負人家小孩,他才18歲。”
“啊呀……沒……”男人聳聳肩,“我只是……”
穆白突然緊張起來:“你不要輕易招我弟,明白麽?特別是不要以半吊子的心态去接近小風,會受傷的。”
“啊呀,這麽護短。”男人說着笑了笑,“這就你弟了?你老婆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呢。”
穆白“哼”了一聲:“不管他怎麽想,反正我這輩子,都是木木的了。”
“唉,真羨慕你,能遇到這樣值得你傾心的人。”男人搖了搖頭,一把摟過穆白的肩,“走吧,咱哥倆喝一杯。”
“行,你順便跟我說說哥倫比亞吧,我還挺好奇的。”穆白笑着鎖上店門,鑽進了那輛保時捷裏。
“咋啦?以後想去那度蜜月啊?”
“如果是個好地方我會考慮。”
“想的真遠。”
男人發動車子,就這樣開着車消失在夜色之中。
“歡迎光臨。”剛剛開門,就有客人來店裏了。還來得及把貨品上架的似風微微一驚,回頭去看,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男人戴着一個墨鏡,白色的襯衣的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修長的脖子顯得随意卻又性感。他看到似風,嘴角勾起一個笑容,把墨鏡一摘,道:“嗨!額……穆白的老……不,穆白的好友的弟弟?”
“我叫易似風。”似風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回應道。
“哦哦,我叫高德!哈哈,他們都叫我高德導航,哈哈哈……”
高德幹笑了兩聲就笑不下去了,因為似風好看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
“穆白哥出去了,應該晚上才能回來。”似風忙着上貨,頭也不擡地說道。
“嗯……我知道,啊,不,我不知道,不……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了……”或許是被似風冰冷的氣場吓到,高德看上去有點局促。
似風擡起眼睛瞥了他一眼,雖然沒說話,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經将“既然知道你還來幹嘛”的意思傳達了出去。
“嗯……你現在在做暑假兼職?”高德開始沒話找話。
似風點頭。
“全天班?”
“不是。”似風簡單回答道。
“半天的,倒班嗎?”
“嗯。”
“哦哦,累嗎?”
“不累。”
高德雖然很想和似風多說幾句話,但是似風那冷冷的态度明顯是将高德拒之千裏之外。
“啊哈哈,你是不是不太愛說話?沒事的,我……”
“我在工作。”似風淡淡地打斷了高德,并給高德一個得體的微笑,“請您讓一下,我現在要給架子上上貨。”
高德噎住了,默默地退到了一旁——他現在感到有點沒面子,他不管怎麽說也算作是常人口中的“成功人士”,但是現在居然會被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冷眼相待,愛理不理的!
高德餘光掃到了一旁擺着的芝士蛋糕,突然想到了什麽,趾高氣昂地對着蹲在旁邊上貨的似風開口了:“你,這些,我全要。”
似風頭也不擡:“店鋪是穆白哥的,你要買,也要找穆白哥。”
“不是,我是說這個!”高德對似風根本不拿正眼瞧他的态度很不滿,故意加重了語氣,指了指身旁貨架上的芝士蛋糕。
似風站起身,頗感意外地瞥了一眼高德,然後說了聲“好的”,就拿來一個袋子,把那些芝士蛋糕一個一個裝進去。
“一共20個……”似風還沒來得及說價錢,就被高德打斷:“全部都在這裏吧?”
似風點點頭:“都在這裏。”
“今天所有的芝士蛋糕都在?”
似風疑惑地盯着高德:“今天上午的份都在,下午還會再烤的。”
“哼。”高德滿意地揮了揮手,從皮夾裏豪邁地抽出一疊鈔票遞給似風。
似風不動聲色的接過錢,熟練地找零開票,接着把裝着20個芝士蛋糕的袋子和零錢遞給高德,露出一個職業性的笑容:“謝謝惠顧,歡迎下次光臨。”
高德接過零錢看也不看地塞回口袋裏,然後指着一旁的口袋,頗顯傲慢地說道:“送你了,小弟弟。”
似風一愣,看了一眼身旁的口袋,接着面無表情地看向高德:“貨物已售,概不退換。”
高德笑起來:“誰說要退了?我是送給你的,昨天看你不是很愛吃嗎?”
似風面無表情盯着那個袋子,一句話都沒說。
“別客氣,穆白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高德以為似風是不好意思,“你喜歡就拿去吃,我……”
“請恕我拒絕接受。”似風把袋子推開,輕輕打斷了高德,“我沒有理由接受一個和我非親非故的人的東西。”
一個“非親非故”徹底把高德擋了回去,高德覺得自己全身都石化了。
“客人,如果你覺得你吃不掉那麽多,你可以考慮送給你的朋友們。”似風笑笑,故意加重了“客人”兩個字的讀音,“感謝您對本店的支持,回去也請務必為本店宣傳。”
“哦。”高德沉着臉接過袋子,感覺自己簡直就是個傻逼。
自己真是鬼迷心竅,看着對方長得合自己胃口就來示好,結果呢?讨了個沒趣不說,而且還被比自己小那麽多的小孩嚴重鄙視了。
其實本來這件事應該就此告一個段落,我們這位外貌組織協會會員也該就此收收心積極尋找下一春,但如果高德離開前沒有人沖進面包店來或是高德沒有因為好奇而駐足的話,那麽高德可能永遠都不會想到自己也會有在一棵樹上吊死的那一天。
所以說,緣分就是這麽奇妙。
似風後來聽高德提起這個說法,挑了挑好看的眉,淡淡地評價道。
如果那個時候那件事情沒有發生的話,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正眼瞧你。
當然,聽聞此言的高德是如何大汗淋漓心驚膽戰,繼而開始折騰似風的,全部都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