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魑魅魍魉平安京
看見朝自己走來的妖怪們, 繪理幾乎要感到窒息。
先前她一度還在糾結過茨木酒吞鯉伴長得太好看了, 身為一個顏狗,實在是難以堅定地拒絕他們讓他們傷心, 她甚至有些傷春悲秋地在想:是不是妖怪們都長得如此讓人心生憐惜,不忍拒絕?
直到她現在看到眼前這些歪瓜裂棗——
好了。小姬君冷漠地想, 什麽心軟憐惜,什麽心疼不舍, 都是假的!
“我警告你們,你們不要過來。”
繪理冷着臉說。
妖怪們聞言嘿嘿嘿地笑, 誰也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繪理看着他們幾個不知死活的走近,嘆了口氣。
在妖怪們眼中, 就是小美人眉目憂愁, 楚楚可憐,如同雨中柔弱不勝風雨的小白花。
它們不懷好意地接近——
奴良鯉伴從樹上跳下,這兒的地方并不怎麽好, 只有幾顆野樹上挂着幾個可憐巴巴的果子, 外貌一點都不水靈, 估計口感也就那樣。估計這些醜兮兮的果子捧到小姬君面前, 小姬君估計會看着果子露出委屈的神情。
嗨呀,一定很可愛。
想揉揉她的臉,說不定哄哄她, 跟她一本正經地說回到奴良組後就能吃好喝好, 小姬君一定會睜大那雙圓滾滾的眼睛, 哇地一聲, 目光亮閃閃的看他,然後就會被輕易哄好了。
奴良鯉伴想着,就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得趕緊去找繪理才行,奴良鯉伴想,小姬君嬌生慣養的,還那麽弱不禁風,如果磕着碰着了,最後心疼的、被折騰的肯定還是他。
但是奴良鯉伴根本沒有想到,他一回去,就看到幾個妖怪虎視眈眈地圍住了可憐的小姬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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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發妖怪表情瞬間就冷了下來,還沒來得及呵止,就見到,在他眼中,一直被他帶上了五十米厚濾鏡看着所以總是顯得柔弱無助的小姬君,此刻面無表情地站起身,舉起粉嫩嫩的小拳頭,那纖細的手指一合,還沒有他摘下的果子大,奴良鯉伴都擔心她的手指會不會折斷。
很明顯,那些妖怪也是這麽想的。
它們見到小姬君奶兇奶兇地站起身,威脅地舉起小拳頭,冷着一把甜音說着警告它們的話,笑得起不來身。
“哈哈哈——”
“你聽到了嗎?人類女孩在警告我們,哈哈哈——”
繪理背對着奴良鯉伴,所以他看不到小姬君此刻是什麽神情,他只能看到小姬君肩膀略微抖動,就在他忍不住要出手的時候,小姬君很輕、很輕地嘆了口氣。
是那種“我給過你們機會”了的嘆氣。
時間倒退,轉回尚未出門前。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離了房間,房門輕阖,遮掩住了裏邊的瑰寶一般的小姬君。
門扉在關閉的時候,落在眼中,就像是被什麽人施了法術一般緩緩放慢,酒吞童子靜靜地看着,莫名地就有種似乎當門一關上,他們之間就像是這關合上的門,世界從此變得泾渭分明,再也不相關聯。
酒吞童子難得有些煩躁,眼中一直被壓抑的嗜血此刻毫無保留地浮現了上來。
“酒吞。”
茨木童子突然開口,他望向自己身旁的好友,金色的眸子淡淡,“你在想些什麽嗎?”
酒吞童子收回看向繪理所在的目光,紅發妖怪扯下腰間的酒葫蘆,随意道:“沒什麽。”那雙紫眸轉向外邊,即便隔着遮掩物,也仿佛要穿越過時空,徑直看向圍在大江山外的陰陽師們。
“稍稍,有些不安。”
他淡淡地說,平靜像是在談論着今日的天氣。
如果讓大江山別的妖怪知道向來桀骜高傲的酒吞童子,此刻竟然會說出“不安”的話,一定會下巴都被驚掉,懷疑起眼前妖怪的真僞。
茨木童子扯了扯嘴角,金色豎瞳在日光下愈發尖銳。
“是嗎。”
語氣是同樣的平靜,像是了然于心,但比起酒吞平靜得像是無風海面的神情,他倒是眯了眯眼睛,呵笑了一聲:“有什麽不安呢,被搶到了大江山,那就注定會永遠留在這裏。”
“外面來的人,完全不足一提。”
雙方都知道對方在說什麽。
然而兩個人想的方向截然不同,此刻竟然還能毫無違和感的對話下去。
酒吞童子勾唇,他道:“月亮不應該被困在凡世之中,大江山才是她最好的歸屬。她理所當然應該在這兒綻放她的光芒。”說到這裏,妖怪的眸色深了深,聲音也森冷起來,“可是總會有些意外發生。”
“擔心她?”
“大江山到底不是固若金湯,如果有別的勢力趁機渾水摸魚——”
“呵。”
“你擔心那家夥做什麽。”
茨木童子絲毫不在意地說道,他眯了眯金眸,不知道想起了什麽,“那家夥,比你想象得厲害得多。現在不過是她想玩而已,如果真的遇見渾水摸魚進來的妖怪,指不定危險的人是誰呢。”
酒吞童子:“不可能,繪理那麽弱。”
茨木童子:“……”
呵呵。
他想起了自己的經歷。
先前有說過,茨木童子是個格外高傲的大妖怪,他認可酒吞,是因為酒吞童子足夠強大,其餘的妖怪雖然也符合強大這個詞,但是茨木童子自信給自己足夠的時間成長,他也變得和他們、甚至是比他們更強大的存在,他們只是贏在了時間上,是注定好的手下敗将,所以不值得在意。
酒吞童子是第一個給茨木一種“他很強大”這種印象的妖怪。
他向來看不慣[弱小],繪理這種只要外貌能看的、弱小得不能再弱小的,自然不會入他眼。
甚至如果知道自己的好友竟然看上個這樣的存在,他什麽嘲諷的話、混賬的事都做得出來,就是為了讓好友清醒。
事實是……
茨木童子舔了舔自己的左嘴角,似乎還能回憶起嘴角被揍得破損時的疼痛。
小姬君的身上全是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祝福,神明們把自己能想到的、能給的全往無知無覺的小姬君身上套,她的靈力本就純粹,哪怕因為靈魂導致靈力時常有支撐不住的嫌疑,可是這也抵擋不住那純粹的靈力如同銳利無匹的尖刀,攜帶着深厚的神眷之力,世間極致的純淨撞上污穢,像是要把人徹底地毀滅淨化一樣的可怕感覺——
茨木童子鋒利的指甲抵住嘴角,他哼出不屑的笑,金眸中卻像是被什麽點亮了一樣,渲染着興奮的光。
“別擔心了。”他說,毫無疑問,茨木童子現在連血液都沸騰了起來。金色的眼底下蔓延出妖冶的紅紋,愈發趁出眼中的冰冷嗜血。
“先把外面那群礙眼的陰陽師解決了,回來再去找她也不遲。”
然而奴良鯉伴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對話。
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小姬君小小的一只,像是柔弱的花朵一樣。
奴良鯉伴:“…………”
奴良鯉伴:“……………………”
他幾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步三咳,時時捧心蹙眉病若西子的小姬君,此刻揮着小粉拳,一拳一個一朋友。
纖細的手指在日光下,愈發晶瑩透明,如同脆弱易碎的玻璃。
但是,就是這樣仿佛輕輕一折便會折斷的手指,瑩着微微亮起的光芒,輕飄飄地捶在……不,甚至還隔着一段距離,小姬君懶洋洋的樣子就如同随意揮了揮手,妖怪就驀然像是受到了重擊,甚至來不及痛呼,便化作灰燼煙散在空中。
另外幾個妖怪被她用同樣的辦法捶得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就消散在空氣之中。
比用來驅逐污濁的極淨之物碰到污穢時的那種效果還要立竿見影式的誇張。
“啊,好累。”
小姬君剛把幾個妖怪搞完,就特別虛僞做作得捂住胸口,繼續柔弱無助地靠着樹倒下,憂郁臉扯草玩,繼續她的歲月靜好、風花雪月。
奴良鯉伴手中的果子啪嗒就掉到了地上。
繪理聽聞聲響,表情還維持在憂郁,她眨了眨眼睛,然後她一擡頭,看見了不遠處的奴良鯉伴。
她:“…………”
對方:“………………”
大眼對小眼。
熟悉的場景,不一樣的走向。
繪理在想,他到底看見了多少。
說“你好嗎,你剛剛什麽都沒看到”簡直尴尬,殺妖滅口也不可能,所以只能擺出營業性的假笑了。
然而小姬君笑不出來。
相顧無言下,她幹巴巴地說:“歡、歡迎回來?”
奴良鯉伴的表情很值得深思。
他看着自己可憐可愛的小姬君,覺得對方此刻的神情簡直柔弱無害得如同山野遍地的藍白色小花,哪怕上一刻他還看見了對方直接把那幾個妖怪錘爆。
繪理呆毛都被吓直了。
妖怪的眉眼很溫柔,笑容更溫柔。
甚至連他看向繪理時那金色眼眸向來帶着的明亮都更炙熱了幾分。
“繪理真厲害。”
他由衷地說。
是非常誇張但是又非常真心的語氣。
繪理:“……诶?”
諸不知這位濾鏡厚過大氣層的奴良組少主此刻看着小姬君,簡直開了十級不止的美化效果:長得好看,心地善良,偏偏還有着能夠自報的能力,他和繪理,果然是天生一對!
“真是太好了。”
“看見繪理這樣,心髒都跳得更快了。”
繪理:???
另一頭,和陰陽師對杠完,兩敗俱傷回來的兩位大佬,看中空無一人的庭院。
說了有點不安然後果然立了FLAG的酒吞童子:……
信誓旦旦說不用擔心小月亮不會弄丢的茨木童子:……
兩人的臉色同時冷如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