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尋人
陳滿芝呼吸一滞, 微斂了笑意,自己的異樣,真的很明顯嗎?
周媽媽看着案桌後的那人, 濃密的青絲散落在頸項處, 那帶笑的眸,妩媚谲滟, 她越長越像夫人了,只是陳仲海剛才的話也着實讓自己一跳。
“老爺那是氣極敗壞了, 你看哪家的娘子會如此忤逆自己的的父親。”她解釋道。
她的解釋, 讓陳滿芝微訝, 她緩道:“不用管他,接下來,靜觀其變就好。”
“是。”周媽媽扯了一把還在發愣的念平。
陳滿芝看着二人離去, 手裏摸着木盒,半瞌了眼小憩,院之外似乎還隐隐聽見繁雜錯亂的腳步聲,偶帶着女人低低的腔音。
恍然間, 院內一聲輕響,而後一縷暖風攜進室內,屋內的光亮一暗, 有個身影悄然出現大廳內。
陳滿芝擡眸,猛然起身,啪的一聲響,手裏的木盒跌落在地, 她拾起放好,然後看着那人,“杜陵。”
“小娘子。”杜陵應道,相處有些日子,他從未見她主動找過自己,“你找我是有急事?”
“嗯。”陳滿芝颔首,“我想讓你幫我找個人,越快越好。”
“好,什麽人,要活的還是死的?”
“活的,男的,年約四旬,身長不過六尺有餘,體形一般。”陳滿芝淡道,“粗眉,左眼頭一寸長的疤痕,他右前臂剛被劃傷,傷口約三寸長,身上隐隐一股殘留的血腥味,應該是個屠戶。”
杜陵一愣,看着她神色似乎有異,又聞得院外一陣陣嘈雜的聲音,“陳府,是出了事?”
“不是什麽大事,多謝關心。”陳滿芝笑道,“今兒我買了幾個下人,報了你家的地址,麻煩明日你幫我安排住上一天吧。”
“還有明日的贖款之事,我要把交易時間改到早上,希望你再催促一下。”
杜陵又一愣,随即颔首,“好,娘子若是有事,可直接跟我說。”
說完,他便辭別那人,從牆角翻了出去,回望身後的陳府,燈火通明,宛若黑布上的一彎明月。
他躊躇幾番,又沿着陳府的牆角轉了一圈,随後又悄然無聲的翻進正院,借着明光,可清晰的瞧見院內的情況。
延喜堂內,畫溪瑟瑟的跪在地上,一行人站在上首,不停的踱步,聽着進出的婆子來道消息。
“三娘為什麽會從角門出去?”陳雁瑤盯着地上那人,“文笙院在東,角門在西,她要出去為什麽繞這麽大的圈子?”
畫溪心口一提,伏地叩頭,“寺院之事,三娘子氣不過,所以……所以就去找了四娘理論,四娘子說此事要她自己去跟劉二郎弄個清楚,再來芳庭院算賬。”
她微微擡頭,“三娘子出了芳庭院就說要去找劉二郎問個清楚,然後……”
她的話還未落,沈氏抓起一個茶盞就扔了過去,“賤婢,你為什麽不攔住她,你為什麽不跟上她?”
劉二郎聞言,看着陳雁瑤,直接道:“表妹沒有來我找啊。”
畫溪被茶盞扔中,她抽泣,“三娘子把奴婢打了一頓,奴,奴婢攔不住啊,奴婢跟出去時,就已經不見人了。”
“角門的婆子呢?”陳雁瑤看着進來的幾個婆子問,“可有看見三娘出去了?”
而後就有個婆子上前道:“兩刻多鐘之前,奴婢是有看到三娘子從角門跑出去了。”
“繼續找。”陳仲海冷然瞧着屋內的衆人,“此事若是有人透了出去,就別怪我陳府待人心狠。”
他的話裏,有刺骨的寒意,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老爺,這可怎麽辦?”沈氏看着下人紛紛退了出去急道:“這大晚上的,三娘一個人能去哪?”
“都是你慣的!”陳仲海瞥了一眼沈氏,“若是好好教養着,怎麽會有現在這事?”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眸狠狠掃過廳內的□□二人。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人都不見了,這是要命啊。”沈氏輕泣,一個閨閣女子一個晚上無蹤影,這事若是傳了出去,後果可想而知,“我們三娘可怎麽辦啊?”
“你閉嘴。”陳仲海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怒瞪着沈氏,“要不是你們家亂七八糟的這些人,陳府又怎麽會遭如此大劫?”
劉家業瞧着他面色鐵青,趕忙拉着自己的兒子跪了下來,“小的教子無方,讓孽障做出這等不雅之事,小的願意擔責。”
“擔責?”陳仲海滿眸冷笑,“你的兒子,把陳府攪成一鍋粥,你以為擔責輕飄飄的兩個字就算了嗎?”
“侄兒願意承擔這罪責,請姑父給侄兒一個機會。”劉二郎伏地叩頭,他的話說的格外認真。
“機會?”陳仲海起身,走到跪地的二人邊上,“四娘以前如何模樣這陳府的人都心知肚明,你竟然會對她有了情愫我真是意外。”
“姑父此話何意?”劉二郎挺直腰身擡了頭,“莫不是覺得二郎欺騙您,故意讓陳府出醜?”
沈氏眼神一閃,眸色更怒,就是這個賤人害的三娘,若不是她說要三娘出府,三娘又怎麽會跑出去?
“老爺,二郎是不對,難道四娘就對嗎?她明知二郎對她有情還故意引誘三娘出府,她目的何在?”沈氏咬牙狠道。
陳仲海轉身坐回位置,就想到芳庭院那個女人剛才威脅的那一番話,如果真的的人把訴狀遞到府衙,那麽自己又将會惹了一身騷,到時候上朝這日又是遙遙無期。
陳雁瑤看着陳仲海,将他陰晦的神色斂入眸中,剛才大張旗鼓的去了芳庭院卻無功而返,看來她又能安然一時了。
她的運氣,是太好了嗎?
“父親。”她緩緩開口,“現在追求誰的責任也抵不過已經發生的事,我們理應先解決最棘手的問題。”
“四妹這次的事,罪在二郎,好在他願意擔責,不如就直接應下這親事,別人也不會揪着這事不放。”
“三妹的事,若是能悄無聲息的找回,那麽自然不成什麽問題,若實在不行,待找到了再送去莊子呆着,過了兩年差不多也沒人記得了再回府。”
沈氏聞言驚叫,“那怎麽行,莊子那種地方,三娘怎麽呆得了。”
“母親!”陳雁瑤冷道,“三娘現在出了事,就要好好敲打她,而不是一味的再寵溺。”
“劉家想娶四娘?”陳仲海冷笑,“劉家拿什麽娶四娘?”
陳雁瑤看着他,“出了此事,別無他擇,難道父親還有別的辦法嗎?又或者是讓這事一直成為別人的飯後閑談?”
陳仲海淡淡的掃了衆人一眼,“此事,容我以後再議。”
“老爺……”
屋外一聲嬌滴滴的叫喊,衆人朝外看去,就見楊姨娘一身薄衣,身姿曼妙的站在門外。
“你來這裏幹什麽,給我滾回去。”沈氏怒指其吼道,“跟勾欄院一樣下賤的東西。”
楊姨娘垂首不語,她的身影被橘黃的柔光沐浴,宛如一副典雅又秀逸的古畫,翩婉如驚鴻游龍。
陳仲海斜睨沈氏,冷道:“管好你的嘴。”
杜陵緊緊皺眉,這什麽亂七八糟的一家子,都在算計些什麽啊?她竟然還說不是什麽大事?思及此處,他腳一掂,就躍出了牆內,往候府方向而去。
錦簾半卷,夜風拂試,燭火影微。
“早前我們在邊鎮也曾經抓了兩個奸細,其中一人服毒自盡,另一人逃走,不過看着樣子那兩人只是打探消息。”袁斌緩道。
如今他身子已經大好,下地也能行走自如。
“屬下看着似乎有人在故意攪亂大局,目前尚且不知此人是知還是友。”
“上次的行刺之事,并不是我們的本意,是有人朝隊伍中擲了東西,然後我們才被發現的。”
“這麽說來,此人是敵?”徐蕭年道。
“屬下覺得,他似乎是在看戲,看着我們大打出手。”
徐蕭年挑眉,“鹬蚌相争,坐收漁翁之利?”
“爺。”攜一陣風,杜陵走進了室內,在徐蕭年耳邊低語。
“照她說的做,要盡最快之力找。”徐蕭年眉宇緊皺,“這個陳仲海,如今休沐在家,也這麽不知趣。”
“屬下聽着那幾人的意思,是要把小娘子嫁去劉家。”杜陵看着他,試探道:“眼下許世清那小子也在惦記着,要不咱們也去提親?”
徐蕭年心頭一熱,輕笑道:“她還小呢,容我再想想。”
杜陵袁斌二人看着他那一慣冷然的臉,突然有了一副赧羞之色,不禁一愣,這是思春了?
“十四歲還小嗎?”杜陵一道,“不小了吧。”
徐蕭年回神,輕咳一聲,轉了話題:“李吉那邊有消息了嗎?”
袁斌就接道:“李太醫在京的出診記錄,并沒發現什麽問題,不過,赤禹的那一場瘟疫,太醫院的存檔的脈案中,有一處似乎被人撕了一頁。”
大康太醫出診,共存三份脈案,太醫院、太醫以及病家各自留底一份,以便日後查詢。
“屬下早前叫人去找李娘子,她給我們的手紮中,發現被撕掉的一頁上頭記錄,是一個姓蔣的病家。”袁斌繼續道。
“姓蔣?”徐蕭年一怔,“全名叫什麽?”
“蔣景航。”
“快去查英國公家譜字輩排行,看看是否有發現。”徐蕭年驚道,赤禹一戰,屠城近萬人,能活下的人不多,為什麽要撕掉那頁脈案記錄,是否在隐瞞什麽?
“然後去找臻娘,把那手紮取回來。”
“爺,你去哪。”杜陵看着他一個轉身就出了室內。
“去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