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武漢作為中國四大傳統火爐之一,絕非浪得虛名。盡管是金秋十月,一樣是驕陽似火。
吃罷午飯,由于塞進去太多的紅燒肉,加之一路疲頓,很快胖子光便上來了的困意。屋裏太熱受不了,幹脆将涼席鋪開,直接攤到客廳裏的地板上。新房子的地板根本沒有裝修,還只是水泥地面。胖子光脫光了衣服,只穿着那條平角內褲,襪子也沒脫。就這樣大刺刺的躺倒涼席上,依然覺得炎熱,又讓司馬溪将天花板上的大吊扇打開,嘩嘩的旋轉着。
司馬溪輕輕掩上門,轉而卻飛快的往樓下跑,完全不在意“咚咚”的樓梯聲。一口氣跑下八樓,到了門口卻沒留意臺階,腳下一軟,撲倒在地上,收不住勢頭,又翻身滾了幾圈,直到路邊在止住。司馬溪慢慢的爬起來,兩只手掌都被路面的沙礫劃破,滲出黃色的液體。可是,司馬溪一點感覺不出痛,仿佛麻木一般。嘴邊卻是鹹鹹的,用手背一抹,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踯躅在街頭,繁鬧的漢正該,熙熙攘攘忙碌的人群,沒有人發現,也沒有去關心,這個面色蒼白,滿是淚水的青年。這裏的世界,這裏的人們,都在為生存而奔波,沒有功夫去沉浸傷感。司馬溪茫然的望向遠方,遠方依然是破舊的高樓,雜亂的商鋪,難以分清東南西北。司馬溪有點奇怪,內心深處沒有傷悲,沒有撕裂,只有空蕩,無邊的空蕩。
他明白剛才的事情怪不得胖子光。只是,只是右手心已經開始滲血;可是,可是為什麽還是不覺得痛。還是麻木,麻木的讓自己的心如死灰。孤身南下的決絕,初入雨田公司的玩命,饅頭加菜湯的艱難,工作的身體透支,這一切一切,是否值得?
是自己太自私,霸占了光哥的自由?是自己太天真,追尋一段難以逾越的愛情?
光哥,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也是我情願的!只是,那一天,也許,你真的不應該将我救起!
司馬溪抱着一個西瓜回了家。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懵懂的少年,絕不會再去投河自盡來去逃避。人活着,就得活着。只是,這條路,不知道怎樣才能快樂的走下去。心湖起了漣漪,不是蕩一下便能平靜;投入的那粒石子,早已深深的烙在心底。
光哥,如果有一天,或者就是現在,你已經厭倦了我。請允許給我一年的時間,讓我賺一大筆錢,留給你,再默默的轉身,悄悄的離去。
當胖子光發覺身旁沒了司馬溪的人影,就在屋子裏四處找。看看廚房,沒人;洗手間,也沒人。這小子,不會跑到床上哭去了吧?走進卧室,居然也沒人。胖子光也沒多想,有心去外面找找吧,又覺得自己東南西北都沒分清楚,萬一沒找到司馬溪,自己卻迷路了就麻煩了。轉念一想,這小子,心眼真小,說了兩句就跑出去了。不行,不能老這麽慣着他,都那麽大的人了,男人,就應該跟自己似的,心眼要寬。
司馬溪進了家,地上攤着涼席,卻沒有人,吊扇還在嘩嘩的玩命着。司馬溪抱着西瓜走向廚房,經過卧室看了一眼,也沒注意到胖子光已經睡着。自顧進了廚房,清洗一下水果刀,便切了下去。手掌心都破了皮,這西瓜還蠻大,一下沒握緊,細長的水果刀一滑,左手食指瞬間劃了個細長的口子。
司馬溪慌忙丢下刀子,将受傷的手指放進自己的嘴裏允吸着。想起卧室裏有創可貼,剛要去拿,兜裏的手機卻響了。
“喂喂,司馬溪嗎?我是阿蘭,部長讓我通知你,馬上趕回總部,有重要事情找你。今天往回來趕!”
司馬溪放下電話,有點迷糊。公司不會開除自己吧,不能啊,自己明明非常敬業,一個多月裏,業績就比前任提高了将近三倍啊。正在猜測着,手機竟然又響起來。
“司馬溪,我是楊部長,你現在在武漢哪個位置?……你即刻就出發,可以做飛機。阿蘭查過了,一小時零一刻鐘之後,就有一趟飛往深圳的。這是命令,必須,馬上!”
“可是……”司馬溪剛要詢問兩句,對方卻挂掉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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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溪吸了口氣,又呼了口氣。心中已經平靜。手指微微淌着鮮血,鮮豔的紅色讓司馬溪想起曾經有那麽一個人,為了救自己,不惜賣血籌錢;曾經有一位英雄,天神下凡一般的沖向自己,不惜全身一絲不挂。
不錯,值得,一切都值得!即便最終天意弄人,也是值得!自己不能太自私,愛一個人就要給他自由、自願!
好吧,光哥,如果你願意,找雞就找吧!哈哈,笑得好苦,可是光明磊落,頂天立地,對得起良心!
卧室裏沒有吊扇,對于胖子光這樣的胖子,還是顯得有些熱。司馬溪沒裝熱水器,當然主要是因為囊中一直羞澀的緣故。進了家兩人又急于吃飯,未能來得及擦洗身子。司馬溪見胖子光耷拉着腿就睡着了,便擡着他的雙腳,想放到床上去。不料,一大股濃重的腳丫子氣味熏得自己眼淚差點湧出來。
司馬溪轉身出去,不一會端來一臉盆稍熱的水,拔掉胖子光的襪子,将雙腳放進裏面,開始給他洗腳。胖子光這時心中惦記出去的司馬溪,睡得也不熟安穩。很快便被水溫驚醒,騰地坐起身來。一見司馬溪在給自己洗腳,趕忙說道:“哎呀,溪溪,哥哥這腳太髒了也太臭了。我自己來好了!”
“光哥,你別動!就讓我洗吧,洗完我得馬上走,總部緊急召喚。”
“啊?可是我才來,你就要走!” 胖子光傻了眼,心裏一百個不樂意。
“公司原本只是負擔火車硬卧費用,這次居然讓坐飛機過去,肯定是發生了重大事情,不去必然不行。我也沒辦法。”
胖子光一聽,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頓時如洩了氣的皮球般,一下子又躺在床上,也懶得計較誰來洗腳的問題了。
胖子光腳底板生了一層厚厚的繭子,司馬溪雙手捧着給他搓着。胖子光的腳板很大,兩側易于常人的寬厚。司馬溪聽胖子光念叨過,他本來應該穿44碼的鞋子,可是就因為腳板太寬了,只能穿大一碼也就是45碼的鞋。胖子光小腿上的汗毛很重,黑烏烏的一大片,卻不卷曲,板寸一般直楞着,一種桀骜不馴般的陽剛。腳板卻是肉呼呼的光滑而寸草不生。只有在腳趾頭根部,略有細細短短的汗毛。五根腳趾頭,也是圓嘟嘟的,居然長短都差不多。并排在一起,如同五個孿生兄弟。五個大胖小子一般的睡在一起,而司馬溪的雙手就是那搖籃。司馬溪捧在手裏,感受到腳底傳來的溫暖。本就消散已經沒多少的哀怨,頓時被這熱量消殆得無影無蹤。趁着胖子光自憐自哀的仰躺着嘆氣,司馬溪偷偷的親了一口手裏的這只腳。
哎,光哥的區區一只腳就令自己投降,如果換了整張身子,自己,自己……
司馬溪擦幹了胖子光的雙腳,挎上自己的公文背包,便往門口跑。因為剛才看了一下表,距離飛機起飛只有五十多分鐘了。機場離這裏還老遠,公交車都沒法作了,只能打車,還得找一肯玩命的的哥。
跑到門口,打開門,又瞬間想起件事情。連忙沖着屋子喊道:“光哥,照顧好自己,不要随便溜達,我怕你迷路!還有,要是等我三天還沒回來,不行你就先回老家。你沒手機,我沒法聯系你。”
說完,也不待胖子光答應,便慌慌張張的朝樓下飛跑。
跑到樓口,擡頭看了八樓那窗口一眼。
跑出十幾步,又朝八樓瞄了一眼。
路邊來了出租車,司馬溪打開車門,進去之前還是望了八樓一眼。
大太陽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又酸又痛。
胖子光還是躺着發了半天傻,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盼了這麽多天,倆人才見面,便一頓飯後就分離。這滋味,真他媽的帶勁!
老半天,胖子光才懶懶的坐起身。司馬溪都沒來得及去倒洗腳水,胖子光嘆了口氣,彎腰就要端起臉盆,卻發現盆地一片殷紅。輕輕一搖晃,滿盆子水都成了紅色。
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