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星星點燈
幾個警察分成兩派分別堵在門口兩側,最後進來的領導打扮的,大聲喊道:“都別亂動,全部原地蹲在地上!”
屋子裏二十多個賭徒包括幾個服務員,本來亂成一團,聽了這話,又看看衆多警察手裏的微沖,傻了眼,都不再敢吭聲,老老實實的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過來三個警察,指揮着将衆人聚集到屋子中間,還是全部蹲着。
大約過了六七分鐘,又進來一些武警打扮的人,将衆人一個個押上游戲廳外早已停好的兩輛帶鐵欄杆的依維柯小巴車上,駛向距離這裏不遠的豐南市拘留所。每輛車上塞了十幾個人,非常擁擠。大家緊靠着,随着奔馳的汽車東倒西歪。忽然,司馬溪就看見對面有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從自己衣服內兜裏掏出兩沓子錢,每沓幾千塊的樣子。又脫下鞋子,往裏面各自塞進去一沓,再穿好。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聚衆賭博是要沒收賭本的,趕緊紛紛脫鞋塞錢。只有少數幾個人沒動,包括司馬溪。
司馬溪這個時候反而冷靜了下來,警察真要來沒收,怎麽可能會放過鞋子不檢查?多此一舉,聽天由命吧!
到了拘留所,果然所有人都被搜身,連鞋底子裏的錢也全部被收繳一空。然後集體被關進一間大房間裏,門口守着武警。接着就開始一個個被拎過去審訊。
看着這幫賭徒一個個的離開,人越來越少,司馬溪心裏才感到緊張。到底會如何處罰,進了審訊室會發生什麽?自己沒有任何經驗,心裏一點底兒都沒有。
終于進了審訊室,裏面有兩個警察,一個坐着,一個站在旁邊,手裏把玩着一根警棍。坐在審訊桌對面的警員面無表情的詢問了一番司馬溪個人情況,說道:“根據治安處罰法:第七十條以營利為目的,為賭博提供條件的,或者參與賭博賭資較大的,處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罰款;情節嚴重的,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處五百元以上五千元以下罰款。”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根據你的情況,你需要讓你的家人或者親戚朋友過來,給你繳納五千元罰款。”
司馬溪在大學裏接觸過刑法,依稀記得明明最高處罰也就三千元,況且自己被沒收的賭金已經遠遠超過了罰金的額度,好像就不應該再次罰款。于是當場表示了疑問。
那警員被質問得有些上火,揚起右手就要扇過去,但見司馬溪一表人才、人模狗樣的樣子,又忍住了。司馬溪還要詢問,突然就覺得自己頭皮向後一緊,一陣劇痛。原來是一旁站立的另外那個警員卻完全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情,一把揪住司馬溪的頭發,将司馬溪拎起身子來,站直,左手“啪”的一聲扇過去,五道手指印瞬間在司馬溪的臉上紅腫。接着用警棍狠狠的捅了司馬溪的小腹一下。氣力很大,疼得司馬溪全身痙攣,緊緊捂住小腹。那個警員一松手,司馬溪就癱在地上,鼻涕眼淚一起冒出來。
那警員得意洋洋的罵道:“草,不給你來點‘實在’的,你當這裏是幼兒園啊!”說着,舉起棍子還要抽下去。桌子對面的警員有些于心不忍,這幫賭徒大多三教九流形形色色,只有這個年輕人看着文質彬彬,于是喊了一聲,制止了同事的暴力癖好。
“司馬溪是吧,你趕緊打個電話讓人過來交錢吧,不然被關進拘留所就不爽了,裏面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我想多餘的話也不用說了。”
“我”司馬溪腦子裏飛快的思索着,打給誰呢?父親?不可能,要是他知道了這件事,那麽好面子的人,都會發心髒病。光哥?也不可能,不僅僅是他沒錢,而且,打死自己也不願意讓他知道這件糗事。想起中午光哥交給自己貨款那歡天喜地的樣子,司馬溪就覺得一陣巨大的懊悔和心痛。
可是,這事耗下去自己就真得進拘留所了,相信這裏的狀況絕不會比外國大片裏的監獄差多少。怎麽辦呢,難道給趙鑫打?這車貨款被自己輸的輸,被警察扣的扣,都不知道怎麽解決呢,這口沒法開.
司馬溪想了良久,終于哆嗦着從衣兜裏掏出手機,長吸了口氣,盡量控制住自己的聲調,對着已經撥通的電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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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哥,是我,司馬溪”
晚上吃飯,胖子光跑到對面飯館點了一大碗米飯和一份紅燒肉。心說,死溪溪,看這樣子你又不陪我吃飯了。那我就自個點好吃的,偷着吃,吃窮你!
回到店裏,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胖子光也很奇怪,像自己這般無肉不歡的飯桶,也會有吃夠肉食的一天?
幹脆不吃了,拿了盤子倒扣在沒動幾口的飯菜上,心想指不定司馬溪回來沒吃飯呢。媽媽的,你個臭溪溪,看哥哥多疼你。你倒好,這幾天老是把我扔在一邊不管!
胖子光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的等待。好幾次都好像聽見司馬溪開着的那貨車的轟隆聲,跑到門口一看,卻是國道上經過的車輛。幾次折騰,胖子光就開始犯困。只好關上大門,走到二樓,又透過小窗戶向遠方望了望,這才一頭栽在床上,衣服也沒脫,就直接睡了過去。
一個晚上沒見司馬溪回來。
一個白天也沒動靜,只有趙鑫來過一趟,說是打不通司馬溪的電話。過來看看拖欠的貨款怎麽樣了,已經很難再拖了。胖子光陪着笑,說司馬溪晚上沒回來,手機可能沒了電。等一回來,保證立馬通知到位。趙鑫看了看已經很空蕩的倉庫,這才悻悻的離開。
可是整個晚上一直到天亮一直再到天黑,還是沒司馬溪的影子。這下胖子光坐不住了。從來沒有過兩天兩夜不見人影的情況,司馬溪最多一晚不回來,而且往往是跟自己提前打好招呼。
胖子光借來隔壁店家的手機,試着給司馬溪打了幾個電話。每次都是錄制好的那甜美而又刺耳的重複回答:您撥叫的用戶已關機!
胖子光心裏煩躁,卻又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心想死等吧!晚飯也不想吃了,直接上了二樓,往床上就是一屁股躺下去。只聽“吱呀”一聲過後,就是“撲通”一響,自己跌到地上。那張曾經承載司馬溪跟自己很多個夜晚的單人床,居然斷裂了。
胖子光就仰面躺在地板上,身上和身旁都是斷裂的木條。他根本就沒想起身,就那麽傻傻的呆着,只覺得心中一大股恐慌,心髒砰砰的跳動着,似乎要沖破胸膛,跳到地上。
過了好一陣,胖子光終于靈機一動。報案,報案去!這個世界上,還有警察叔叔呢!
胖子光騰地一下就竄了起來,咚咚咚的跑到樓下,走出門口,将大門鎖上,解開三輪車,飛身上去,朝向市場派出所一路駛去。就在大馬路中間用力蹬着三輪車,時常有經過的大貨車不滿意的響着喇叭。胖子光卻似乎完全聽不到。風從耳旁呼嘯而過,胖子光只覺得自己笨重的身子此時仿佛身輕如燕,在竹林中靈活的穿梭着,尋覓着自己的巢穴家園。
到了派出所,值班員被胖子光吓了一跳。胖子光銅牆鐵壁般的身板,衣服已經被床板斷裂的木條劃成一條條的,就這麽挂着。值班員心想,現在的犯罪分子總不會膽大妄為到派出所搶劫吧。
“我要報案!”胖子光喘着氣,粗着嗓門嚷道。
“喊什麽喊!大半夜的。是死人了還是殺人啦?”
“我你”胖子光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沒跟警察打過交道,根本沒想到警察叔叔會這麽問自己。又喘了幾口氣,這才好了點。
“我要報案,溪溪,不,司馬溪失蹤了。”
“多長時間了,司馬溪是什麽人,跟你什麽關系?”值班員公式化問着。
胖子光趕忙回答:“兩天了,他是我弟弟。”
“嗯。有他的照片或身份證嗎?沒有?那你形容一下,他長的什麽樣子”
胖子光開始笨嘴笨舌的描述,無非是俊俏啊、身材好啊、像大藝術家啊之類的。指導員耐着性子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打斷了胖子光的啰嗦,提示他,長得像誰啊,比方說像哪個電影明星啊?
胖子光仔細回憶了一番,說:“劉德華,哦,不對。張學友,也不對。郭富城?太矮了。嗯,應該像黎明。對,沒錯,簡直就跟黎明的弟弟似的,只不過鼻孔沒他那麽大”
值班員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胖子光,說:“你眼神沒毛病吧?就你長的這樣,會有個像黎明的弟弟?”
胖子光趕緊解釋:“不是我親弟弟,是我幹弟弟我日,你到底管不管,東扯西扯的,你們領導呢?”胖子光有點火,渾勁又上來了。
值班員心裏冷笑,我們領導還不知道在哪個懷裏快活去了。這家夥是哪來的盲流,大晚上跑這兒來搗亂,耽誤老子看電視劇!面子上卻裝出一副正經認真的樣子,對胖子光說道:“好了,我都記錄下來了,你回去等通知吧!”
胖子光也不明白,只好往外走,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來:“你還沒問我電話呢,咋通知我?回頭你打跟我們合租的那老太太的電話,電話是”
胖子光又在批發市場外圍附近蹬着三輪,轉了一個多小時,也看不見司馬溪的人影。實在是想不出啥好辦法來,又怕萬一司馬溪突然回到店裏,只好掉頭返回。
回到店門口,看見二樓有燈光,興奮的不得了,都沒踩剎車,直接從上面蹦下來。三輪車“吱”的一聲撞到牆上一歪,翻到地上。胖子光也不理會,幾步跨到門口,一推門才發現大門還是從外面鎖着,這才想起,那燈光是自己出來的時候忘記了熄掉。
胖子光松開了手,過去擺正三輪車,自己就仰面躺在上面的車廂上,兩條小腿搭在車尾外面。點了一根煙,幾大口就燃的差不多了。扔掉,又點上一根,這次慢慢吸着。仰望着星空。那些星星點點,一閃一閃,像盞盞燈火。今晚真的很亮,就跟溪溪黑白分明眼神一樣清澈。
可是溪溪,星星還在這裏;可是溪溪,你去哪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