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溪與河流
司馬溪失聲痛哭,簡直要把二十年的委屈一次性全部發洩出來。足足有五分鐘左右,才恢複了神智,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絕對的公衆場所。掙脫胡永斌的懷抱,四下張望。好在時間一長,衆人見怪不怪,況且胡永斌本身就是個四十歲的中年人,大家都以為他倆是父子或者叔侄。
司馬溪看見胡永斌穿着風衣的胸口被自己哭濕了一大片,忍不住撲哧一笑。胡永斌這時正想張口詢問,不料瞧見司馬溪梨花帶雨的面容上,突然浮現笑容,在冬日陽光的反射下,紅潤的面頰挂着泛光的淚珠,頓時被驚呆。
這是怎樣的一種美妙,陰霾變化成燦爛的瞬間,猶如一行軌道,流星般地劃進自己的心扉。胡永斌清晰的聽見心底有說話的聲音:不,這不是我的兄弟。我絕不要做他的哥哥,他是我的愛人!
“好些了嗎?”胡永斌壓制着自己的慌亂,做出一番淳淳長者的态度。
“嗯,斌哥。抱歉,把你衣服都弄濕了。”
“嗨,沒事!”胡永斌伸出手,去擦拭司馬溪的臉頰,“你看,我的髒衣服把你小臉都貼髒了。哈哈。”
司馬溪沒有動,任憑胡永斌的擺弄。剛才自己把臉埋在胡永斌的胸膛之時,的确感受到了一種溫暖,一種久違已久的依靠。這樣的感覺只有自己小時候,父親才給過自己吧。
“嗯,咱們還繼續嗎?要不,咱們回酒店休息?”胡永斌見司馬溪神情正常了些,小心的問道。
“啊,我沒事了,斌哥,讓你擔心了,咱們還是繼續玩吧。”
于是,兩人繼續朝前走。胡永斌拉着司馬溪的一只手,司馬溪也沒有拒絕。前面是海盜船,胡永斌這下可不敢帶司馬溪做刺激性項目了。再往前走,是卡丁車訓練場。人很多,男女老少都有,都在喜笑顏開,大呼小叫着開車。
胡永斌注意到司馬溪眼睛裏一亮,卻依然不是很放心:“司馬溪,你想玩這個?行嗎你?”
司馬溪笑笑,說:“這個沒事,以前我常常背着我爸爸偷着去玩,我開得還很不錯呢。”
倆人打了票,入了場。胡永斌很快就發現,司馬溪開起卡丁車還真是有一套,自己都有點力不從心。司馬溪卻是游刃有餘,在車流中穿梭,一改往日文靜,恢複了年輕人的活力與不羁,将一些不太會的玩家轉得一片驚叫和咒罵。司馬溪也不理會,自顧自開着,還時不時慢下來,等待胡永斌超過自己。然後突然加速,從側面輕輕撞上胡永斌的車子,搞得胡永斌哭笑不得。
兩圈很快結束,也就是十五分鐘的樣子。胡永斌見司馬溪意猶未盡,外面又擺起長長的買票隊伍。就示意司馬溪不要下車,等場內管理員過來,耳語一番。掏出一張票子,偷偷塞在管理員手裏。又拿出五百塊錢,說我們先玩着,玩完再算賬。
卡丁車是二十五元兩圈,十五分鐘左右。五百塊倆人可以玩十次,也就是兩個半小時。兩人就沒再去幹別的,一直在兜車子。一會比賽着跑,一會又慢下來,兩車并排着很近,一邊緩緩的開,一邊慢慢的聊天。從天文到地理,古代到未來,小說到電影,服裝到音樂......司馬溪驚奇的發現,胡永斌居然很少有不懂的地方。
“斌哥,你不是個煙酒批發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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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胡永斌笑道,“你笑話我啊,司馬溪。你不知道吧,我原來是市物資局的局長呢,後來改革大潮帶動下,才做了個小販。”
“哎呦,局長大人,小人失禮啦。”
“哈哈,臭小子,膽敢戲弄本局長,真是為幼不敬!”說着,見車速很慢,幹脆一撩防護欄,探過半張身子,伸手在司馬溪的臉上摸了一把。
“哎呀,老色狼啊。你這才叫為老不尊!”司馬溪大笑着。心裏有股奇怪的感覺,甚至想,要是自己放棄了光哥,跟着胡永斌就這樣過一輩子,也不賴。
晚上,兩個人吃的是正宗的法國西餐。邊吃邊聊,人生感悟到哲學修養,兩人棋逢對手,暢所欲言。
人到四十,有了對生活的不惑,也有對歲月的流連。胡永斌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時而像寧靜的湖水,懶散着碧藍;時而如奔跑的馬駒,灑脫着奔放。四十年的事業人生,二十多年的同志生涯,在這昏黃迷亂的燭光中,似乎變得都那麽不重要。那些往日偶爾被自己欣賞過的同道朋友,一個個在司馬溪面前灰飛煙滅。
葡萄美酒夜光杯,胡永斌悄悄握住司馬溪的手,酒沒醉,人真的有些醉了。就連司馬溪也似乎完全沉浸在迷幻中,并沒有拒絕。
“溪溪,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啊?”司馬溪一愣,覺得有些不妥,但又好像說不出什麽不妥,“嗯,這個......我畢竟也是個大男人,不如叫我‘小溪’,行嗎斌哥?”
“小溪!”胡永斌多少有點遺憾,不過也知足,心中暗道,“司馬溪,如果你是那條清澈的小溪,斌哥我就是那寬闊的河流,一直在等着你進入我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