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智鬥工頭
抵達工地,已是晚上七點。工人們都紮成一堆,亂糟糟的吃着晚飯。胖子光帶着司馬溪繞進一間長長的活動板房裏,把背包放下。司馬溪見房角有自來水,趕緊從包裏掏出洗面奶,簡單的的洗了洗臉。又換了身衣服。胖子光站着等他,嘴裏叼了一根煙,一直看着司馬溪忙活。胖子光還故意做出一副暧昧的樣子,打了一聲口哨。司馬溪也沒理會,自顧自又朝身上噴了點古龍香水。
收拾完,倆人走出去。正好迎面碰上一位工頭模樣,四十左右,黑瘦黑瘦的男人,手裏端着飯盆而,邊走邊吃。那男人看見司馬溪和胖子光兩人,在明亮的探照燈下,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黑一白,撲哧一下,噴了口飯出去。
“哎呀,胖子光,你倆演的哪出啊,黑白雙煞還是喋血雙雄啊!”指指司馬溪,又問,“這白淨兄弟是哪位啊?”
胖子光得意洋洋的炫耀,大嗓門好像寒山寺那悠揚的鐘聲,飄向整個工地:“這是我弟,我是他哥!大學生哩,那個,天什麽,跟天一樣的大學畢業的呢。”
民工們幾十道目光都被吸引過來,胖子光都認識,就齊刷刷的聚集到司馬溪的身上。
此刻,司馬溪上身穿了件米黃色的海瀾之家襯衣,下身一條JACK&JONES牛仔褲,腳蹬一雙詹姆斯半高幫登山靴。一米七八不高不低的個頭,劍眉拔張,目若星辰。挺直的鼻梁,白淨的皮膚略有麥色。黑亮的半長短發下,是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臉龐。蕩漾的笑容漫步在四周,春風般懶散輕撫着周圍每個人的目光。
鄉野之地的漢子們,哪裏見過此等人物,全場一時鴉雀無聲,凝固的時間将幾十道目光全部定格。
“各位大哥,小弟司馬溪,初到此地。幸會幸會!我是總公司派到這裏來的監理,以後還請大家多多指教!”司馬溪雙手抱拳,上下起落,給大家施禮。又側頭壓低聲音,不滿的對胖子光悄聲呵斥,“誰是你弟啊,沒見過你這樣的!”
胖子光不明所以,想不明白自己又哪兒得罪了司馬溪,嘴上卻不肯讓步,有點委屈的叨咕:“都叫了我一路光哥了,咋就不是我弟呢?”
工頭這時趕緊把手上的飯盆放在一旁,伸手抓住司馬溪的手握着,有些媚笑的說道:“呀,你就是新來的監理啊,歡迎歡迎!我是這兒的工頭,姓孫。他們都叫我孫頭。”轉而又有些疑惑,問道:“我明明派金猴兒那家夥開車去接你了,怎麽你們到了他還沒見人影?”
正說着,一個矮小猥瑣的三十出頭的男子跌跌撞撞跑過來,身上還有一股酒氣,沖孫頭說:“四哥,沒接着那監理啊,是不是今個兒不來了?”
“媽了B的!”孫頭上去就是一巴掌,“金猴兒你個倒黴玩意,成天就知道喝酒。媽的,下午又偷着喝多了吧,睜開你的狗眼看看,監理都讓胖子光帶回來了!”
這個叫金猴兒的矮小男子捂着腮幫子瞄了司馬溪一下,沒敢開口,卻又恨恨的瞪了胖子光一眼,嘴裏嘀咕了一句轉身跑了。司馬溪心中一動,看這人賊眉鼠眼的樣子,就不是個好東西。又瞥了一眼滿不在乎的胖子光,心想,以後還是離這死胖子遠點,才半天就讓自己出了多少洋相!
小夥子人生的精神,舉止大方得體,專業也夠熟練,沒幾天司馬溪就跟工人混的關系都很好。只不過有時候大家也多少怕他,因為司馬溪做檢查的時候是個例外,一絲不茍,質量把關很緊。弄得最怕他的人就是孫頭,一個不小心就怕他讓自己返工。其實司馬溪也怕一個人,就是那胖子光,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看見那死胖子,司馬溪的心裏就發毛。胖子光這粗人倒是很沒覺悟,老想過來搭讪,司馬溪見他工作倒是蠻認真,也就很少去檢查胖子光的區域,不見不煩。
只是到了吃飯的時間就比較麻煩了。工人是大鍋飯,管理人員是小竈。但是必須要經過工人的飯口才能到地兒。胖子光好像作弄司馬溪上瘾了一樣,每次都沖他擠眉弄眼,有時離得近了,還是叫溪溪,好在聲音不大。弄的司馬溪這個心煩意亂啊。
俗話說不是冤家不聚頭,就是冤家一樣聚頭。這天司馬溪照常去檢查工程質量,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吵鬧聲。過去一看,只見金猴兒領着三個人把胖子光圍在中間,正推推搡搡。其他工人在一旁看着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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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你那只眼看見我把磚頭都挪你這來了?”金猴兒慫了胖子光一把,惡狠狠的問道。
“我兩只眼睛都看見了,而且不是一次兩次了”胖子光嘟囔着分辯。
司馬溪看了一會就明白了,金猴兒仗着自己是工頭的親戚,肯定是欺負人,把自己該幹的話都扔給胖子光了。活該,誰讓這死胖子經常調戲我這個良家婦男呢,司馬溪轉身就想走開,卻聽見金猴兒尖叫一聲:“哎呀,朗朗乾坤你還敢污蔑我,今天不教訓教訓你,你當老子是病貓哇!兄弟們,給我上!”
接着就是噼裏啪啦打人的聲音。司馬溪回頭一看,只見胖子光倒在地上,一只手護着頭,另一只手卻緊緊捂着裆部。
靠,金猴兒這孫子,下手夠狠的,肯定是一腳先踹到了胖子光的下身。司馬溪看着倒在地上蜷着身子的胖子光,想起他那天幫自己背了一路的大包,忍不住心中一軟,大喝一聲:“住手!”緊接着沖過去,扒拉那四個人幾下,又擋在胖子光前面。
“有完沒有,四個人打一個,你們挺爺們啊!”
金猴兒見是司馬溪,一愣。馬上又說:“這死胖子敢誣陷我,打他怎麽着?”
司馬溪冷冷說道:“胖子光力氣大,哪次不是先幹完?怎麽這次你到發飙了,比他幹的還快?自己做的什麽事自己不清楚?得饒人處且饒人,罵兩句洩瀉火就算了,下手這麽狠!”
“我草!”金猴兒被揭了疤,氣急敗壞:“關你什麽事兒啊?他是你什麽人啊,你閑的蛋疼啊?”
司馬溪一聽他對自己說粗口,想起平日金猴兒這小子就是一副陰陽怪氣的模樣,不由得火氣也上來了,一句話脫口而出:“我今天還就管定了!”順手又把地上的胖子光拉起來,指了指,當着衆人的面大聲說:“他是我哥!”
金猴兒下不來臺,也急眼了,口不擇言的就說道:“草!一個胖,一個瘦;一個醜,一個俊。偷漢子生出來的兄弟吧!”
“我草拟嗎!”司馬溪踢腳就朝金猴兒踹過去,倆人撕扯起來。旁邊那三個人有點不敢對監理下手,卻是使壞,表面過來拉架,實際上卻是暗地拉住司馬溪,好讓金猴兒動手。
一旁傻愣着的胖子光也反應過來,急忙沖過去,攔下金猴兒,跟他打了起來。金猴兒沒想到從來不會打架的胖子光也動手了,自己幹瘦的身板哪裏打得過胖子光?一急眼看見地上有根小孩胳膊粗的鋼管,掄起來就往胖子光頭頂砸過去。胖子光一聲慘叫,卻是用雙手架住管子,頭沒砸到,兩個手腕子卻是青了一大片。胖子光忍着劇痛,一腳将金猴兒踹倒在地,自己蹦過去用屁股騎在他的身上,緊緊的壓住不讓他動喚。兩百斤出頭的身子,壓得金猴兒直叫喚。
“喂喂,你們幹啥那!胖子光,起來!啥JB事啊,你們至于的嘛!”工頭孫頭擠了過來,拽着胖子光的肩膀。胖子光倔勁兒卻上來了,就是死死的壓着,不肯起身。
其實司馬溪早就看見孫頭了,心裏明白。這老小子一定是嫌自己平日檢查嚴格,剛才故意假裝沒看見,想讓金猴兒給自己個教訓,直到形式扭轉,才冒出來假裝勸架。
司馬溪掙開自己的手,走近前來,擺上一副大度的笑容:“算了算了,給孫頭面子。光哥,你起來吧!”胖子光這才起來,呲牙咧嘴的揉着自己的手腕。
孫頭就勢笑道:“我看是誤會,不好意思啊,司馬兄弟。”又大聲對衆人說道:“散了吧,趕緊都去幹活!”
“都別走!”司馬溪叫住衆人,又平靜看着孫頭,說道,“孫老板,正好,大家都在,有些工程質量和安全問題要跟大家說說!”
孫頭心裏咯噔一下,感覺很不妙。果然司馬溪慢悠悠的說道:“我今天檢查了三號和四號工地,質量都不達标,需要重新砌!再有,很多工人不好好帶安全帽,防護欄也有問題,所以每天需要拿出兩個小時加強安全生産的培訓和考試。每位工人,什麽時候一字不漏的背下來,什麽時候才能重新上崗!”
衆人一片喧嘩,孫頭也是暗暗叫苦:這下算是玩大了,工期本來就緊,現在又要重做,還得考試。到時候,完不成進度,甭說拿到工程款,保證金都得被扣掉。連忙将司馬溪拉到一旁,點頭哈腰的媚笑:“司馬大監理,通融一下,有那麽嚴重嗎?”
“怎麽沒那麽嚴重,難道出了人命才算嚴重?沒個商量!”司馬溪還是面無表情,扔下話拔腿就走。
孫頭急忙一把拽住司馬溪的胳膊:“哎呀,爺,我的親爺!咱也不拐彎抹角了,今個兒是我那不争氣的親戚孫猴兒不對,可是您也是給我點面子,這個,可以通融的嘛!”
“也行,我可以給孫頭面子,那兩號工地你們把邊角修修也可以算達标。不過呢,我很不喜歡看孫猴兒的面子!”
草,舍不了猴子吃不着唐僧!反正這JB親戚也是好吃懶惰,天天惹事。孫頭暗想,只好壯士斷臂了,明個兒就讓孫猴兒卷鋪蓋滾蛋吧。
“得,司馬大爺,我知道怎麽做了。那安全培訓呢?其實那些東西都培訓過好多遍了。”
“該培還得培,該考還得考!”司馬溪見孫頭一臉茫然,提示道:“我光哥的手好像壞了,哎,我看起碼一個月幹不了活,沒錢賺了。哎呀呀,他家上有老母,下有幼兒”司馬溪搖着頭,感慨:“這人生說起來就像一個茶幾,雖然不大,但是充滿了杯具”
孫頭心裏這個氣啊,無奈的說道:“得,我明白了。胖子光養傷一個月,工錢照發。咱把悲劇變成喜劇成嗎?”
“那多不好意思!再說要是工人都清楚,安全培訓自然用不着了。”司馬溪看着孫頭一驚一喜又一驚的表情,心裏這個美啊,“不過呢,既然大家都清楚,我也就放心了。這幾天我會比較忙,監考的事情就委托工頭大人您了。”
孫頭心裏松了口氣,又想到這個司馬溪看着文質彬彬,卻是一肚子比自己還壞的壞水,忍不住心裏把司馬溪的家譜罵了個遍。不料,司馬溪仿佛猜到自己的心中所想一般,扭頭又跟他說了句話:“孫頭,你知道什麽叫生活嗎?”
“啊?”
司馬溪轉身頭也不回的帶着胖子光往前走,飄來一句話:
“生活要是把我奸了,我就一定會把生活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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