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傅甘棠無視跟在身後的周舸，快步向前，倏地被身後人狠狠一扯撞進一個堅實的胸膛。
“你放開我，這麽多人在，影響不好。”
周舸呼出的空氣帶着淺淺的酒意：“我不在乎。”
“你也不許在乎。”他又補充道。
傅甘棠白了他一眼：“我要是不呢，瓜田李下請避嫌，前男友前女友讓人看見說不清楚。”
男生輕笑，露出一排光潔的牙齒：“那就不說清楚，也說不清楚。”
傅甘棠出來找衛生間本來是個借口，現在突然有點要上廁所的意思，但是礙于周舸的糾纏不好直言：“你放開，我有事。”
“不放。”周舸開始耍賴，把下巴擱在傅甘棠的腦袋上，輕輕嗅聞她洗發水的味道。
來KTV前他已經和陳杞他們聚會喝了不少酒，這下酒勁上來更是抱着傅甘棠不願意撒手。
走廊燈光昏暗，從女生身後斜斜照過來，傅甘棠的影子隐藏在周舸的影子裏，地上只留下男生孤零零的身影，顯得孤寂冷清。
傅甘棠眼睛濕潤，她垂下的手輕輕上移，挪到周舸背上輕拍：“我真的有事，我要上廁所。”
男生的身形一頓，抱得更緊：“那我在門口等你。”
嘩啦啦一聲沖水聲響起，傅甘棠走到洗手池洗幹淨手才磨磨蹭蹭出來，周舸立在衛生間對面的牆邊，臉上毫無不耐煩的神色。
“洗好了？走走？”周舸發出邀請，複合的意味不言而喻。
傅甘棠裝作頭痛，跟在身後走了兩步便嚷嚷頭暈要回家休息。
周舸捉住她的手腕把她逼至牆角，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壓下來，把傅甘棠困在小小的一方天地。
兩股不同的氣息交織纏繞，溫度在二人之間急劇上升。
傅甘棠感覺所有的血液一下子湧向腦袋，她用力推推擋住前面的胸膛：“你幹嘛？”
“我每次要和你講話，你總是要逃跑，我不這樣做你可能連一次說話機會也不願意給我。”
周舸的眼睛在燈光的掩映下，如同一兩顆發光的黑曜石，雖然醉酒已經讓他有些思路不清，但是仍然不能遮住他刨根問底的決心。
“不是的。”傅甘棠在對方灼灼目光之下，眼神閃躲。
“我才不信你，你這個小騙子，”周舸露出一個毫無防備的微笑，幼稚地刮了一下傅甘棠的鼻子，“再怎麽躲我，還不是又遇上了。”
傅甘棠心裏酸溜溜，好像她故意躲着他不見似的，在同一個城市讀書上學一年，真的沒有一次碰上。
“自作多情。”女生嗫嚅道。
周舸垂下眼眸，不滿意她的說法：“我們是兩情相悅。不然你幹嘛知道我要來同學聚會，你也來參加。”
傅甘棠：？？？
是誰臨時改變的主意，自己心裏沒有數嗎？
男生右手摸着自己的短發，眼神迷離自顧自數落道：“倒是你，才這麽短時間，就學會喝酒了，平時不是當衆說個話講個題都磕磕絆絆的嗎？”
傅甘棠垂在身側的拳頭握緊：“我們已經分手了。”
周舸知道她會這樣說：“傅甘棠，你別氣我。”
傅甘棠聲音更大，一字一頓：“我說，我們已經分手了。”
男生皺着眉頭，不滿女生聲音吵到自己：“你小點聲，我聽得見。”
“我沒同意。”周舸看着女生氣鼓鼓的樣子，伸出手在她臉上輕輕捏了一把，還是如記憶裏一樣柔軟滑膩的觸感。
傅甘棠驚慌失措，睫毛微顫盡顯主人的慌張，聲線微顫：“你要幹嘛？大庭廣衆你可別胡來。”
周舸俯下身子，居高臨下地看着傅甘棠，嘴角玩味的說道：“冷戰這麽久，你知道錯了嗎？”
傅甘棠氣結轉過腦袋不理會周舸笑嘻嘻的面孔，心想只要不給回應，他覺得無聊就不會再理自己了。
哪知周舸破天荒的好脾氣，兩手撐在傅甘棠身側，兩人大眼對小眼，一時僵持不下。
男生看着女生微微繃直的嘴唇和已經耷拉的嘴角，用舌頭頂了一下右側臉頰：“你再不理我，我就親你了。”
“你敢！”傅甘棠瞪圓眼睛，怕他真的胡來。
男生周遭氣場瞬間降溫，他眼裏含冰微抿嘴唇，下颌線流暢，喉結上下滾動扯出一個痞痞的笑，語氣冰冷異常：“呵！你看我敢不敢。”
說完便傾身向女生壓下來。
男生的氣息裹挾着好聞的檸檬味道在女生鼻尖打轉，傅甘棠又急又怕，眼淚不由自主地湧出，尖叫道：“周舸不要。”
意料之中的吻沒有落下，死一般的沉寂之後傅甘棠睜開了緊閉的雙眼，周舸和她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眼裏的情緒讓人看不分明。
兩人相顧無言，周舸主動開口打破安靜的氛圍。
“罷了，總是我對你服軟，”周舸輕輕扶住女生的肩膀，在她額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傅甘棠，傅甘棠，我拿你怎麽辦才好……”
眼淚順他眼角無聲滑下，滴落在地毯上未發出任何聲音。
說罷，男生放開傅甘棠，轉身離開了。
周舸最後的話，像是對她的低語又像是自己的呢喃，散落在空氣裏化成絲絲縷縷，不可追尋。
傅甘棠對着面前空無一人的走廊，小聲哽咽道：“笨蛋，那你就放棄啊。”
女生在門外整理好心情，推門而入，屋裏的衆人已經大有無聊要散場的意思。
傅甘棠裝作看窗外風景，餘光掃向角落裏的身影，從她進來開始那個人就沒說話，默默用手遮住半張臉，只漏出流暢的下颌線。
聚會結束，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角落裏的人沒有半點要動彈的意思。
班長和其他人都極有默契的留他們兩個人在最後，傅甘棠給陳杞打了一個電話。
“是我，我是傅甘棠。”
陳杞初初看到來電顯示略微震驚，畢竟當時女生分手幹脆，加上周舸不停用陳杞的手機嘗試給傅甘棠打電話，手機號碼早就被女生拖進黑名單裏。
他從未想過對方還有給自己撥打電話的機會。
而今聽到女生的聲音，陳杞恍如隔世，秉着聚散随緣的看法，他沒開口惡心傅甘棠：“嗯嗯，怎麽了？有事找我？”
傅甘棠臉上發燙，或許陳杞為自己朋友說幾句話諷刺自己，她或許還很好受，如今陳杞像沒事人一樣，她反而別別扭扭：“周舸喝多了，你過來接他吧。”
長久的沉默之後，陳杞涼涼問道：“你們在哪？”
傅甘棠報出地址之後，陳杞應下就挂斷了電話。
昏暗的燈光下，男生俊朗的臉龐埋在黑夜裏，傅甘棠不敢走近打擾，手肘撐在茶幾上托着腦袋，打量着不遠處的男生。
他變瘦了也長高了，顯露出男人的淩厲還帶着男生的青澀，頭發從當初的短寸已經長到劉海可以蓋到額頭。
他仰躺在沙發靠背上，喉結上下滑動，半晌喃喃道：“渴。”
傅甘棠拎起桌子上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擰松瓶蓋遞給他：“醒醒，起來喝點水。”
周舸放下手，閉着眼睛摸到瓶子，喝了一口皺着眉頭擰上瓶蓋，倒在沙發上就睡着了。
沙發質地偏硬，周舸睡得不安穩，躺下沒多久已經變幻了三種睡姿。
他伸出手在沙發上摩挲，傅甘棠以為他又想喝水，擡手把塑料瓶遞過去。
周舸的指尖挨到塑料瓶，眉頭皺得更深，把塑料瓶推到一邊，手摸到一個軟軟的枕頭，把腦袋枕在上面，調整好舒服的姿勢很快就入睡了。
傅甘棠看着腿上這個突然出現的腦袋，握住水瓶的手停在空中不知所措。
男生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她嘆了口氣，伸長手臂撈過周舸的外套裹在他的身上。
陳杞到房間門口的時候，傅甘棠背對着他和服務員兩個人湊在一起，正在給對方轉賬：“三百塊，夠了吧。”
服務員喜笑顏開：“睡吧睡吧，睡到天明都沒關系。”
陳杞站在女生身後，看到女生抱着手機心疼轉走的錢，輕叩牆壁提醒對方。
傅甘棠回頭，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拘謹：“你來了？”
“嗯，周舸一個人在這裏，我不放心。”陳杞沒有正眼看她，手裏的車鑰匙随着他的步子嘩啦啦發出響聲。
“喂，醒醒。”陳杞蹲在沙發前，用不大不小的力氣拍拍周舸的臉。
周舸躲避陳杞的魔爪掙紮了一會，又翻個身沉沉睡去。
陳杞看着他轉過去的身影，唾了一口：“活該，在那裏喝了還不夠又跑過來這裏喝。”
“他剛才和你在一起嗎？”傅甘棠垂下腦袋，小心翼翼問道。
陳杞仰着頭對上她的視線：“不然呢？”
今天是他們一起給徐末接風的日子，三個人坐在等待位上翹着二郎腿等着叫號。
周舸在徐末臉上擰了一把：“訂好的飯店不去，跑這裏讓我們陪你排隊吃網紅店。”
陳杞淺笑着搖頭，不理會這對姐弟的打鬧。
徐末鼓着腮幫子不服氣：“你們兩個知足吧，我回來的消息先告訴了你們兩個人，我爸媽都還不知道呢。”
“拜托，我們兩個根本不想知道好嗎？”周舸把上半身向後撤去，完美躲避徐末的攻擊。
陳杞注意力全在服務員的叫號上：“排到我們了，快進去，我要餓死了。”
紅彤彤的小龍蝦被端上桌，湯汁滋滋冒着熱氣。
徐末摩拳擦掌，開了三罐冰鎮啤酒，遞給他們兩人，給自己套上塑料手套準備大快朵頤。
陳杞嫌棄地把鋁罐推回去：“不喝了，一會我開車帶你倆回去。”
周舸的手機的提示音唧唧響個不停，他低頭查看消息：“沒事，等吃完飯叫個代駕。”
班級群裏一向沉默，只有聚會的時候才會有人說話。
周舸從不參加班級活動，卻也沒把群消息屏蔽，紅彤彤99＋的消息他戳進去掃了一眼準備關閉。
只見一個熟悉的賬號在群裏說道：【嗯嗯，在門口了。】她去了？
本來周舸已經快要忘記傅甘棠了，最起碼在今夜之前。
一個遇到問題不會和他一起解決，轉頭就消失不見的人，是應該像一滴水落進大海一樣不必尋找的。
那些勸慰自己不必回憶的夜裏，卻又何曾不是在瘋狂思念？
周舸淺笑，舉杯的次數勤了些，最後還不盡興地點了瓶紅酒，看得徐末直皺眉。
之後就尋了個理由打車過來，坐在角落裏看着她推門而進和鄧靜啓莞爾一笑。
在無人知曉的地方，他似一個品行低劣的偷窺者，用眼尾貪婪的視線描摹她的樣子，又和腦海裏無數次出現的身影重合。
他骰盅正好落下，如心中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