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傅紅察覺到兩個人之間氣氛的變化，極其有眼力見地捋了捋鬓邊的頭發：“那我先走了，你們兩個聊。”
目送傅紅走之後，周舸垂下眼睛看傅甘棠，語氣淡淡地說道：“你回去吧，我也打車走了。”
剛才做的事實在理虧，一句同學把周舸推遠了十萬八千裏。
“我錯了，”傅甘棠輕輕捏住周舸的一角，低下腦袋漫不經心地搖晃着，“我不該那樣子說我們的關系。”
“沒關系，反正我是個備胎。”
“……”
“工具人應該有自己的自覺性……”
“……”
“誰讓我喜歡你，自找的不痛快呗。”
“……”
話裏的陰陽怪氣讓傅甘棠聽了個明明白白，周舸的不滿她也能理解：“我錯了，再也不這樣了。”
周舸出乎意料地好哄：“那下次遇見你的家人，你不能再松手了。”
看着傅甘棠猶豫的表情，他補充：“連想都不要想。”
男生頓了頓，抓緊傅甘棠的手抱怨道：“這樣讓我很沒有面子。”
傅甘棠噗嗤笑出聲，點頭答應。
遠離課本和升學壓力的日子格外快樂，傅甘棠穿着白色碎花裙坐在周舸的單車後面繞着湖邊吹風，夕陽把他們的身影拉成細細的一道。
車輪在前面翻滾，夕陽在後面追趕，暖暖的風吹得傅甘棠昏昏欲睡，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
“困了嗎？”周舸歪歪頭，看着身後耷拉着腦袋靠在他背上的女生，“要是困了就送你回去。”
傅甘棠抱着周舸的腰，閉着眼聽身邊傳來的鳥叫聲和車子鳴笛聲：“現在回去，會不會太早了？我還沒玩夠呢。”
周舸語氣溫柔：“好好，你說要去哪，我都跟你一起。”
“我要去吃馄饨，”傅甘棠眼睛亮亮的，“你不可以拒絕哦。”
女生得意地在前面領着周舸去馄饨攤上吃馄饨，馄饨攤上人滿為患，兩人一個高挑明豔，一個颀長俊朗，一走進馄饨攤就引來許多顧客的注意。
傅甘棠等了一陣子才有空位可以坐，拉着男生等待服務員收拾桌子。
周舸素來不喜歡路邊攤，看着眼前的塑料凳空位怎麽也坐不下來，鼻腔裏全是旁邊大排檔散發的股股濃煙，眉頭緊鎖，不願講一句話。
女生看他這麽一副食不下咽的樣子，主動拉他坐下來：“這的馄饨可香了。”
男生半信半疑：“我不信。”
傅甘棠忙着給一次性筷子去毛刺，然後遞給周舸：“你嘗嘗就知道啦。”
熱騰騰的馄饨被盛好端了上來，湯底澄澈，頂上撒了一把碧綠的香菜屑，一邊還滴了幾滴黃澄澄的香油。
“你不吃香菜，我給你夾出來。”傅甘棠筷子還沒伸出來就被周舸擋在半路。
男生拿勺子攪攪，盛口湯放進嘴裏。傅甘棠震驚地瞪大眼睛，不敢多言。
過了片刻男生仿佛如夢初醒，湯在口中品出味來：“味道是挺不錯的。”
傅甘棠心裏美滋滋，把另一碗也用勺子攪攪，挖了一個馄饨放進嘴裏：“那你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吃的很快樂，就在準備起身結賬的時候，身側傳來一男一女的對話。
男人要了兩碗馄饨找個空位：“真服氣，項目做了一半中斷就算了，換的領導是怎麽回事，什麽都不懂，就會瞎指揮。”
女人從筷子筒裏抽出筷子：“對啊，說是代理一段時間，可這都一年多了，也不見有換人的動靜。”
男人咋舌：“在他手底下過活可真累，不過誰讓前一個死了呢。”
女人輕拍他的手臂：“丁律當時車上還有一個女人，這我們也不敢瞎說。”
傅甘棠聽到丁律的聲音頓了一下，擦嘴的動作不由放慢。
男人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肯定是見不得光的關系呗，你沒看丁組長的喪事都沒請同事們，人死為大，家裏人肯定都知道。聽說他老婆精神已經有點不正常了……”
“別瞎說，”馄饨端上來，女人早已饑腸辘辘喪失和男人聊天的興趣：“不說了不說了，我餓了。”
周舸看着傅甘棠異常的狀态，擔憂地戳戳她的胳膊：“沒事吧。”
傅甘棠回神，看到男生關切的目光，晃晃腦袋：“沒事，我們走吧。”
自從上次校園外的那次突發事件以後，傅甘棠見到丁磊都繞着走，一方面不知道怎麽開口和他聊天，另一方面她的媽媽和他的爸爸兩個人在一起的事情，她瞞了丁磊确實是不對的，她心中充滿愧疚。
沒有人有資格判斷一件事對一個人是好是壞，除非親自經歷，即使換位思考，對方是她，大概也不願意被蒙在鼓裏。
傅甘棠撥通了丁磊的手機號碼，鈴聲響了一陣子才接通，對面沒有人說話，只有淺淺的呼吸聲。
女生先開口：“考的怎麽樣？”
“我看見你了。”男生沉默片刻，突然冒出這麽句話。
傅甘棠不明所以：“什麽？”
“我看見你和周舸手牽手一起逛商場，真是幸福啊。”丁磊的話尾帶着淡淡的惆悵，聲音極其疲憊，聽來諷刺意味極足。
“我……”
“你什麽？我們一樣的命運，一樣被自己家人抛棄，我倒是很羨慕你。”
丁磊的話筒裏傳來一陣女人的歇斯底裏地嘶吼聲，傅甘棠瞬間警覺起來：“你那裏是什麽聲音？”
“沒有什麽聲音，”丁磊揉揉緊縮的眉心，終是松了口氣，“算了告訴你也沒什麽事，我媽精神不太好，有時候就突然不認識人了。”
“？？？”
傅甘棠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她瞪大眼睛：“怎麽會這樣？”
丁磊苦笑：“或許是我爸出軌又去世的消息對她打擊太大了，她實在承受不了這樣的消息，把自己逼生病了。”
“這……”傅甘棠不知道怎麽說才好。
“算了，你好好的就行，”丁磊心情低落到極點，“我媽情況已經好很多了。”
“你……你想好要報哪裏的學校了嗎？”傅甘棠輕聲問道。
對面停頓了一下，旋即笑道：“離家近的吧，就鹽江大學挺好的。”
傅甘棠在心底酸澀一下，丁磊學習成績優異在年級沒有出過前二十，如果沒有出這些事順利高三，一定是有許多名校可以選擇。
而今……
兩人的對話不歡而散，傅甘棠剛剛挂了電話就聽到手機提示音。
周舸在對話框裏發了好幾條消息，她都沒有看見。
傅甘棠匆匆忙忙回電話，周舸輕笑道：“和誰聊天呢，說了這麽久？”
傅甘棠繞開話題：“和之前的同學聊聊高考考哪裏去。”
周舸興致上來，借機問道：“那你要去哪裏？你上次不是說要去c市的工業大學嗎？我看了看近些年的分數線和排名，你去一個喜歡的專業不成問題。”
“是嗎？”傅甘棠心情轉好，“我自己還沒有來得及查。”
周舸故作抱怨：“我比你關心多了，我想和你在一個城市，你要是報c市的工業大學，我就也去c市。”
c市唯一的百年老牌名校，傅甘棠不用多說，心裏也有答案。
可是……
“徐末說，你的成績能沖北方最好的大學，你确定要和我在一個城市裏嗎？”傅甘棠有些擔憂。
周舸連想都沒想：“那個學校的物理專業國內首屈一指，我對物理很感興趣，也準備深入研究。”
傅甘棠放下心來：“好吧……”
即使丁磊已經直截了當地拒絕傅甘棠探視程玉屏的請求，但傅甘棠還是撞上了這對母子。
或許念念不忘真的會有回響，傅甘棠和周舸在k記吃炸雞漢堡的時候正好遇到了這對母子。
程玉屏的表情像五六歲的小孩子，一會把冰激淩用勺子挖一口放在自己嘴裏，一會挖一口遞給丁磊。
傅甘棠的座位離得不遠不近，聽到程玉屏叫丁磊哥哥的時候，确實大為震驚。
丁磊臉上絲毫沒有煩躁的表情，耐下性子用手帕給母親擦拭嘴邊的殘渣和流到衣服上的冰激淩。
如果聽說程玉屏精神狀态不好令傅甘棠驚訝，那麽親眼看到程玉屏完全沒有成人意識的她震驚地久久不能平靜。
周舸端着餐盤走過來，看着女友驚呆的表情，順着她的視線看到了丁磊。
但他只是随意一瞥，并沒有發現程玉屏的不對勁。
他為傅甘棠專心致志看別的男生的行為感到不滿，用手遮擋女生視線：“幹嘛呢？”
傅甘棠擡頭看着周舸，眼睛紅紅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周舸以為她受了委屈，放下餐盤把她攬入懷裏，責備的話不舍出口：“怎麽了？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嗎？”
傅甘棠把臉埋到周舸的T恤裏，聲音悶悶地：“只是突然好難過，好難過。”
周舸輕拍她的後背安慰道：“一切不順心的事都會過去的。”
“好。”傅甘棠哽咽道。
平複了一會心情，兩個人擠在一起分吃了炸雞和漢堡。
程玉屏一個人拿勺子扒拉冰激淩，突然看到傅甘棠，整個人便失去控制，跌跌撞撞往這裏來。丁磊在後面不明所以地跟着，不斷跟被打擾的顧客道歉。
大堂裏穿梭的人群，看到這個不尋常的女人都紛紛讓步。
程玉屏鬓邊頭發已經花白，沒有往日的神色，整個人看起來比之前衰老了十歲。
她目光死死盯着低頭吃東西的傅甘棠，一把抓過她的胳膊，尖聲叫道：“就是你，你破壞我的家庭，小三，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