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可能是因為還在暑假裏的緣故,傅甘棠昨天玩累了,一覺睡到天亮。
一陣惱人的敲門聲不斷響起,傅甘棠把腦袋蒙在被子裏也無濟于事。對方相當地有耐心,目的就是要把傅甘棠吵醒,擾得她不得安靜。
她幾度翻身無果,從睡夢裏朦朦胧胧睜開眼的時候,才發現現在也不過清晨六點多。
等她搖搖晃晃地穿好拖鞋打開門,一個清瘦身影立在門口,吓得她睡意全無。
對方眉毛微壓,看到傅甘棠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的迷糊樣子,眼裏滑過一絲揶揄:“還沒睡醒麽?”
“你你你怎麽這時候來這?”傅甘棠睡覺解內衣,此刻想到自己睡裙裏空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下意識退回床上,把自己大半個身子蒙進被窩裏,從被子的縫隙之間偷偷看周舸。
周舸套着純白色的工字背心,穿着藍黑相間的大褲衩,趿拉着拖鞋走到床尾,一把扔下枕頭,語氣冰冷:“我倒是想問問你,你怎麽在這。”
“這裏是徐末安排我睡覺的地方,你不經允許幹嘛進來,不怕被徐末罵嗎?你等我把你姐叫起來。”
傅甘棠理直氣壯地威脅周舸,然後伸出右手往徐末的位置摸索,結果空空如也,床單泛起沁人的涼意,顯示這位置沒有人睡覺。
傅甘棠不可思議地看着右方空空如也的位置:???
她開始打量這個屋子的擺設,好像确實和昨天徐末的房間不是一間……結合周舸剛剛說的話,她心裏已經有了大概的推測。
“啊?那可能是我走錯了。”傅甘棠尬笑兩聲。
電光火石之間傅甘棠腦子裏掠過一個想法,她躺在床的左側,那周舸躺在哪裏睡覺呢?
她強裝鎮定,故作驚訝地詢問道:“那你昨晚是在哪睡的啊?太不好意思了。”
周舸挑挑眉,一下子揭穿了她的小把戲:“我沒在這睡,你不用擔心。”
傅甘棠的心徹底地放回了肚子裏,嘴上還是不認:“沒有的事,我哪裏會擔心這個,周舸是正人君子,我怎麽會這麽想你,沒有沒有。”
“傅甘棠,我不會和你睡一張床的,我們還是未成年。”周舸雲淡風輕地說道。
“噗。”傅甘棠要是在喝水準能吐出一大口,周舸是怎麽這麽臉不紅心不跳說出這句話的。
“昨天,我在樓下沙發上睡的,你睡的像頭豬崽,怎麽叫都叫不醒。”男生裝模作樣地嘆口氣,仿佛自己很是困擾。
“你過分了!”
傅甘棠拳頭都捏緊了,立馬回擊:“你才是豬崽,你打呼嚕的聲音我在樓上都聽到了。”
居然說她是豬?他才是豬!
傅甘棠沖周舸翻個白眼,正好徐末剛睡醒,滿屋子找傅甘棠:“傅甘棠,你人去哪了?”
傅甘棠剛想一溜煙從周舸身旁逃跑,卻被他搶占先機快走幾步關了房門。徐末晚一步到緊閉的房門前,并沒有看到屋裏的傅甘棠。
“你幹什麽?”傅甘棠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責問道。
周舸也低聲回她道:“話真多。”
傅甘棠:“???”
許是徐末聽到了屋裏的動靜,她輕敲房門:“周舸,你睡醒了嗎?”
“睡醒了,還沒起呢。”周舸故意隔了幾秒才理會徐末,聲音還帶着剛睡醒時的微啞。
可真會裝。
因為昨天的打開天窗說亮話,傅甘棠和周舸相處時的擔子輕了許多,她沖男生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眯着眼睛說道:“撒謊。”
周舸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她。
徐末在門外撓頭:“我也是剛剛睡醒,發現傅甘棠不在。你看到她了嗎?”
周舸好整以暇地看着傅甘棠,用眼神暗示她:你剛才說我撒謊,那我這次可不撒謊替你打掩護,我要馬上告訴徐末,你跟我都在這個房間。
傅甘棠見風使舵,雙手合十放在胸口,乞求周舸別這樣。
周舸逗她半天才清清嗓子,對緊閉的房門喊道:“我也沒見,可能是去廚房找吃的吧。”
“也有可能,我去廚房找找她。”
随着腳步聲越來越遠,傅甘棠七上八下的心終于落定,她大手一揮在周舸肩頭拍了兩下:“不愧是你,好兄弟。”
周舸緊皺着的眉頭仿佛能夾死一只蟲子,一伸手把她的手打掉:“少來。”
傅甘棠突然想到自己衣服裏空空蕩蕩的,快速道了聲謝,轉身就開門逃一樣的跑回自己房間。
她剛剛走到房門前,周舸就看見徐末的身影出現在樓梯拐角處。她快步走來,不住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你在這裏啊,吓死我了,我以為我睡一覺你就消失了。”
“你出來怎麽不和我說一聲,害得我還去廚房找你都沒找到。”徐末抱怨道。
傅甘棠幹笑兩聲打哈哈岔開了話題。
周舸看着兩個女生嘻嘻哈哈地走進房間,自己也打個長長的哈欠走回自己的房間。
傅甘棠睡過的被窩,他肯定是不能接着睡。
周舸拎起被子兩角把被子掀到床頭,準備躺在床尾伸個懶腰就爬起來洗漱,沒想到剛一掀開被子,被窩裏赫然露出一個藍白格紋的大腸發圈。
他躺在床上,把發圈舉過頭頂,陽光懶懶地照在發圈上給它鍍上了金色的光環,他滿腦子回響着昨天傅甘棠的聲音。
周舸,我不要再喜歡你了。
周舸,我不要再喜歡你了。
周舸,不要再喜歡你了。
如魔音貫耳,擾得他不得清淨,他昨天看着傅甘棠的臉想說的話此刻也變得不真切了。
他想說,我也喜歡你,你可不可以繼續喜歡我。但是話到嘴邊,就怎麽也說不出口。
他昨天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夜未眠,和傅甘棠認識以來的種種畫面都在眼前像老式電影播放膠片一樣一幕幕重現。
喜歡她嗎?喜歡。
有多喜歡?很喜歡。
喜歡她努力上進,雖然有時候會氣餒,但是永遠不會放棄。
喜歡她仗義執言,為朋友兩肋插刀。
喜歡她為人細心熱情,可以第一個發現身邊有人需要幫助。
喜歡她的地方好多,一時間像做閱讀理解一樣一條一條列出來,好像把自己禁锢在無形的邊邊框框裏。
但是面對傅甘棠時,這些手到擒來的話就如同茶壺倒餃子怎麽也說不出口。
他不如傅甘棠勇敢。
周舸舉起大腸發圈輕輕地繃在自己的手腕上,嘆口氣:“算了,尋個時間還給她吧。”
等他洗個澡走出房門,就聽見女生碎碎念:“怎麽不見了,怎麽不見了?”
徐末一手拎着自己的雙肩包,一手把書包帶壓住的馬尾尖釋放出來:“什麽找不到了?”
“我的發圈,我昨天戴的那個。”女生皺着眉頭在自己的的書包裏翻找,最後索性把所有的東西一股腦倒在沙發上。
最後喃喃道:“跑哪裏去了?”
徐末見狀取了自己手腕上的那個給了她:“你頭發多,先紮着,一會我回來找到再給你。”
“那倒不用,我也太粗心了,”傅甘棠接過發圈紮好頭發,又整理好背包,“那咱們走吧?”
周舸在二樓看到這一步及時發聲:“等等,我也要回去。”
“你?”徐末挑眉,“你不是放假沒事幹就睡到中午的嗎?怎麽也起來的這麽早。”
“我餓了,要去老街那家包子鋪喝豆漿。”
“随你,一會你坐副駕駛就行。”
“一會我們不一起吃午飯嗎?”周舸問道。
徐末嫌他啰嗦,不耐煩地擺擺手:“昨天答應傅甘棠的奶奶要送她回去,中午你要麽自己吃,要麽回家裏吃,不然去找我爺爺也行,他前兩天還念叨你呢。”
“再說吧。”男生看到車子停在外面,拎着自己的外套率先邁進副駕駛位。
周舸自然是一路無言,傅甘棠和徐末在後排叽叽喳喳,一擡頭看到車內後車鏡男生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眼神極其不自然地通過鏡子和他對視之後,兩個人都相當有默契地轉開腦袋。
最終,傅甘棠還是沒有找到那個發圈,等她偶爾想起來的時候,只以為是自己在草坪上弄丢,并沒有放在心上。
快樂又短暫的暑假時光像是插了翅膀一樣轉瞬即逝,開學就是高三。
密斯張為了班裏學習的進步,又一次大張旗鼓地調換了位置,并且跟大家言明,雖然這次的座位每周都會與之前一樣向滾動一排,但是同桌這一年基本就是這次安排的同學。
換座位這天,是正式開學的前一天,同學們上交完做完的假期作業,密斯張就在萬衆期待之下把調換好的座位表用投影儀放了出來。
傅甘棠的新座位在第六列第三排,同桌叫車娟,是一個微胖的女生,臉上笑起來右總有一個小小的梨渦。雖然學習成績一般,也不是外向開朗的人,但是傅甘棠對她印象頗為不錯,很滿意這次的同桌。
看完自己的座位,她的目光在座位表上開始搜尋周舸的名字。
周舸的座位還是這個靠窗的座位。
他的同桌換成一個班裏瘦瘦高高的體育生,兩個人都喜歡打籃球,應該有許多熱愛的球星和體育競技的話題可以聊天。
密斯張特意解釋這次換座位的安排,大抵意思就是一個學習成績優秀的學生,配一個課堂紀律不錯的,但學習中等的同桌,可以互相進步,也不會影響學習。
她懂了,因為有比她更需要周舸輔導學習的,所以她就被換掉了。
傅甘棠聽從安排,乖巧地搬好桌椅準備離開原本的位置。
桌子一角卻被突如其來的手用力摁住,迫使她放棄搬桌子的念頭。
傅甘棠十分惱火,卻又不得不壓低嗓音和他講話:“周舸,你搞什麽?”
“你明天還會給我帶早飯嗎?”男生的眼睛深邃,一本正經地盯着傅甘棠的眼睛。
傅甘棠原本做賊心虛,慌張地轉頭左右看,發現班裏亂糟糟成一團沒有人把注意力引向這裏,心中又馬上鎮定下來,默默唾棄自己:“我又不喜歡他了,怕別人傳什麽閑話。”
她梗着脖子,居高臨下地看着周舸,一字一頓道:“你的筆記我不借了,飯我也不帶了。”
“傅甘棠,你這是過河拆橋嗎?”周舸的語氣瞬間冰冷下來。
女生不為所動,過河拆橋?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傅甘棠大手一揮,豪氣地說道:“我這是卸磨殺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