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莊民國手裏還拿着張破帕子呢,他在竈頭做事也麻利,一邊燒菜一邊擦,剛剛聽到喊,手上還拿着帕子就出來了。
“什麽症狀呢?”
村長想了想:“梨樹是樹枝上,有那種褐色斑點,後山這一片梨樹在每年田地拔芽鋤草的時候也是安排了人去的,最近才摘了果子沒多久,安排朱大軍他婆娘去的,她還說沒什麽,不向我們村裏通報。”
村長又氣又怒,這一片梨樹跟橘子樹是他們生産隊的副業,每年要給他們村每家每戶剩下十幾二十塊錢,這麽大一筆錢,村長都是當寶貝的,朱大軍他婆娘汪群還說沒什麽!
生産隊內部的事兒,莊民國再傻都不會跟着去讨論,村長說的這個梨樹病他知道:“外邊是褐色的病斑,這病斑會擴展的,擴展到半圈往上,上邊就要枯死。”
還好他們果子早就收了。
村長也一陣後怕:“那現在咋辦?”
“去公社買點藥,就說是果樹的腐病,修枝,把這個病枝清理出來,燒了。”
村長聽得直點頭:“我明兒趕早就去公社買果樹農藥,就咱們那桔子樹呢?”
村長說了桔子樹的蟲害,還指着莊民國一塊兒給解決了呢,莊民國搖頭:“村長,這我就不知道了。”
梨樹的蟲害他知道,是他們院子裏就種了幾棵,家裏還指着這幾顆梨樹和大棗樹去公社換錢呢,自然要照看好的,那桔子樹生病了怎麽回事他就不知道了。
村長很失望:“莊老二啊,你可是小學生啊,都小學畢業了,哪有你不會的。”
想當初也有人送家裏孩子去讀書,讀個一年兩年就沒去了,莊民國可是讀畢業了,還有證呢。
莊民國張了張嘴:“村長,小學只是最普通的教學了,上邊還有中學,高中,甚至大學呢,我知道什麽。”
在往後幾十年,對着人說小學生應該不是甚好詞的。
逢年過節的時候,他兩個兒子回來,小二喜歡玩游戲,他手機是那種帶顏色的智能機,能語音能視頻,他說還能用流量上網,回來坐一會就掏出手機玩,說是跟人組隊玩游戲,玩得跟真的似的,一會笑一會罵的,莊民國聽他罵了好幾回,開着聲朝對面罵,“你們都是小學生嗎,這麽簡單都不會,饒過去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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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莊民國得了他這個手機,還教他學會用視頻通話呢,那些游戲圖标沒删,他就見了好幾個的。
村長這才回神:“對對對,小學學不到個什麽,不過莊家老二,這小學讀了還真有用的,你看你連梨樹生病是咋回事都知道了,回頭我也送我家小蛋去念小學去。”
村長是堅定的認為,莊民國懂這些都是小學教的,他以前也覺得讀書沒用,但果樹出了事後他還是頭一個就往莊家跑,認定了莊民國跟他們這些沒文化的不同,抱的是死馬當活馬醫的,沒想到還真碰上了。
讀書還真有用的?
“讀書是學知識的,知識以後是肯定有用的,小學不教這個的。”
村長不知道聽沒聽進去,跟他們擺擺手就走了。
莊民國叫陳夏花關了門,“去堂屋,咱們洗手吃飯了。”
魚湯用大小火熬的,已經熬成白色的湯汁了,莊民國放了些鹽就盛了起來,從蒸籠裏端了蒸茄子出來,蒸籠不大,是專門蒸飯的,比幾十年後那些電飯鍋煮出來的飯好吃多了,再炒了個小菜,拍了個黃瓜,這飯就成了。
他們農村地界,這個季節的菜是不缺的,家家戶戶有自留地,種一塊菜地出來就夠一家人吃了,缺的是糧食。
陳夏花母子幾個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放中間盆子裏的魚湯,還沒見過白色魚湯的,莊民國拿土碗給他們盛了碗,他這魚湯用竹篾過了一趟,竹篾細得很,裏邊的魚刺都挑了出來。
“別盯着了,快吃飯。”
母子幾個跟提線木偶一樣,端着碗要喝湯,莊民國在他們手上看過:“都洗手了吧?”
莊玉林已經“滋滋”的吸了兩口了,含糊不清的說了句:“爸爸講究。”
陳夏花忙跟着“滋滋兒”的喝:“洗了洗了。”
小二埋頭喝,他們家人吃飯都不快,魚湯還熱着,喝之前還得先吹吹。
莊民國瞪了瞪大兒莊玉林,哦,現在知道說他講究了,也不知道當初是誰挑三揀四的,上輩子這小子也不知道打哪兒學的做派,回來把他們家的筷兜、筷子這些全給扔了,換成了鐵制品,他還振振有理的,“這些用久了不好,對人體有害,筷子要每隔三個月換一換。”
飯前前後勤洗手就是那時候給他們定下來的規矩。
他們也沒用髒手吃過飯啊,但兒子的話得聽,到現在莊民國每天要洗十七八次手,這都是上輩子的習慣,前幾天做工跟田婆子分到一組,她還陰陽怪氣在旁邊說他,“喲,這女人都沒你愛幹淨的。”
吃完飯,莊民國要收拾,陳夏花搶了先:“我來我來,你歇着。”
坐着等飯吃,還能吃上水果,陳夏花幹活習慣了,還真不習慣,她趁着吃桔子的功夫,轉去了自留地看了幾眼,裏邊菜結得好呢,大都是他們前些月種下的,中間的行上還有幾排她不認識的菜苗子,“明天我把缸洗出來,給晾晾,地裏的大白菜都長苞了,等它再裹裹,下個月就能腌了。”
“行,腌點白菜,再腌點鹹菜,做幹豆角,等這些菜都收了,地裏還種了點蘿蔔土豆的,夠咱們過冬吃了。”
莊玉林很喜歡吃幹豆角炒肉,他以後出去打工,回來都要給他做這道菜,這是打小就是喜歡的,他聽爸媽兩個商量,摸着飽飽的肚子:“爸,明天頓幹豆角。”
“早就吃沒了,還沒做呢,給你炖鮮豆角吧。”
他們家小二要求就高了:“喝魚湯。”
可惜他們兄弟想吃的,都沒有。
陳夏花一回來,莊民國身上的壓力頓時就輕了,腌菜,收拾菜地都有人,後山的柴火也有人弄,莊民國只做工分,回來還能吃上現成的飯菜,幹淨的衣裳穿,他們父子三個每天亂糟糟的一身頓時就幹淨了。
村裏都知道陳夏花回來了,跟莊民國分在一起的時候還明着暗着的打聽,“你們家陳夏花這回不走了吧?”
“她回來你們可就靠你一個人掙工分了,你也叫你們家陳夏花跟你一起做工啊。”
田埂往上,有人指了指村長一行:“你們看,那是村長跟誰?”
莊民國也擡頭看了眼,村長陪着個人在村裏走着,那人個頭中等,梳着油光發亮的頭,穿皮鞋,戴手表,标準的城裏人打扮。
田裏的人目光羨慕的看着別人的打扮,品頭論足了完,才有人說中了目的:“村長一早就說了,是從城裏請來的專家呢。”
“城裏請來的?”
“那可不,看人家的打扮就知道了。”
莊民國想起一件事,村裏确實有一回損失了,是果林那邊,導致第二年家家戶戶分到的錢只有幾塊錢,沒把林子裏的蟲害給看好。
如今這時候,一塊錢都能買一斤肉了,吃碗面也才八分錢,少分了十幾塊,那可是村裏的大事。
現在想來,怕就是這個“專家”不夠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