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獨占
見穆淮神色說變就變, 姜寧靈抿了抿唇,将手從穆淮掌中抽出來:“臣妾僭越,還望陛下恕罪。”
掌中陡然一空, 穆淮神色更沉幾分, 索性将人攬入懷中, 開口時頗有幾分抱怨的意味:“那一幫老頑固,聯合起來讓朕廣納後宮, 開枝散葉, 你說氣人不氣人?”
穆淮話中夾着幾分玩笑,乍一聽并不是在說什麽重要的事情, 可姜寧靈聽了,卻是一怔。
她險些忘了,再過一段時日, 便到了選秀的日子。
按理來說內務府早便該操辦起來了,只是穆淮閉口不言, 也無人前來提醒姜寧靈,內務府不敢自作主張, 這事兒便擱置了下來。
至于那些在朝堂上提起這事兒的大臣們, 除了個別幾個是直心眼兒,要勸皇帝依祖制外, 其餘皆是家中有适齡女兒的,想借機将女兒送入宮, 而後憑借着榮寵好助母家一臂之力。
說來也是,穆淮後宮空虛,除了皇後外并無高位嫔妃, 這在某些有心算計的朝臣眼中,無疑是一塊大肥肉。
雖說傳言間穆淮不近女色, 宮中先前幾位高位嫔妃下場也并不如何好,但皇權所能帶來的榮耀實在是太過誘人,依舊有不少人絞盡腦汁要将家中女兒送入後宮分一份寵。
更何況穆淮本就豐神俊朗,又年紀輕輕,在他繼位前便有許多高門貴女将他當做良人,更何況如今大權在握,想必會有不少女子心甘情願入宮。
畢竟,少年帝王肆意張揚的寵愛,誰人不眼紅呢?
今日裏那些大臣的理由一個賽一個的冠冕堂皇,但背後藏着什麽樣的彎彎繞繞,穆淮都看得清清楚楚,先不說他本就不欲納那麽多連面都沒見過的女子在後宮放着,就說如今姜寧靈對他的态度剛剛松動些許,他也不會答應在這個點上選秀,選些各懷心思的人橫插在他二人間添堵。
因此一番談話下來,自是十分不愉快。
硬壓着不辦選秀也不是不可,以鋪張浪費等等原由為借口,總能糊弄過去,但眼下燕國風調雨順,百姓安寧,邊境無恙,并沒有合适的理由能借題發揮,若毫無原由便将其取消,只怕那些老臣少不得一通上谏。
更重要的是,若穆淮當真取消這一回的選秀,只怕姜寧靈要背上“禍國妖後”一類的罵名了。
也正是因得如此,他也不能将選秀走個過場,總會是要選幾個人的。
若放在從前,選幾個便選幾個,安置在離他遠的院子裏,就當宮裏多養了一張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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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穆淮卻不想這樣了。
姜寧靈因得錦嫣一事同他疏遠,他可不想再來一次。
那些朝臣提起這事兒的意圖,姜寧靈也能猜個七七八八,仰起臉問穆淮道:“陛下為這事在煩憂?”
只是這話聽着并不像單純的問句,反而帶了些疑惑在裏邊,像是在說:這事兒也值得你煩憂?
穆淮緊了緊手臂道:“他們一個二個都迫不及待地要往朕身邊塞人,你說朕能不煩憂?”
穆淮故意低沉了語氣,一副因得此事十分不悅地模樣。
姜寧靈更是不解了,手指無意識攥了攥他的衣襟,黛眉微蹙道:“陛下後宮空虛,本就該納一些可心的人進來陪伴陛下,更何況陛下還能借此機會穩固同世家的關系,為何要因此不悅呢?”
姜寧靈是真沒往多處想。
穆淮卻因得她這一句語氣認真的問話,心中當真生出許多難以言明的不悅來。
穆淮垂眸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月兒希望朕多納些宮妃?”
姜寧靈頓時有些不解他為何要如此問,一雙黛眉蹙得更緊了:“這本就是依着祖制的事情,臣妾願意也罷,不願也罷,有又何妨?”
見姜寧靈當真沒有旁的意思,穆淮原本送送搭在她腰間的手慢慢游移往上,停在她後脖頸處,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撫:“難道皇後願意看見朕左擁右抱,去寵愛其他人?”
穆淮略帶些薄繭的手指在她後脖頸處若有似無地拂過,引起一陣微微癢麻的觸感,姜寧靈不由得往一旁偏了偏,想躲開他手指,卻覺他不依不饒地追了過來,就如同此刻他一雙眼眸正緊緊盯着她,不依不饒地要聽她說一個答案一般。
被穆淮這樣一問,姜寧靈不由得随着他的話語去想了一想。
穆淮的意思,顯然時在問她願不願意将他拱手讓人。
哪怕姜寧靈如今對他的感情要複雜許多,早已不複年少時的炙熱,可試問世間哪一個女子,是願意将夫君拱手讓人的呢?
姜寧靈眼睫輕輕顫了顫,并未直接回答他“是”與“不是”,而是反問他道:“陛下是燕國的帝王,難道……不應如此嗎?”
後半句話出口時,姜寧靈心中翻湧起難以言明的酸澀來。
“難道臣妾,還能獨占着陛下嗎?”
懷中的小姑娘眼眸澄澈如鏡,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讓穆淮不由得生出一股仿佛她滿心滿眼都只有他的錯覺來。
聽得她如此問,穆淮勾唇一笑:“你想獨占朕嗎?”
語調輕緩,帶着溫和至極的情意,勾畫出無限的缱绻,仿佛浮生幻境中編織美夢的妖魅一般,勾着她一點一點淪陷其中。
姜寧靈心中不可抑制地動了動,腦中卻還是清明的,但穆淮這話實在不好回答,便只能借玩笑糊弄過去。
“陛下莫要拿臣妾說笑了,臣妾身為皇後,自然得有容人之量,何來獨占不獨占一說?”
這樣的回應并不出穆淮的意料,只是他顯然不會這樣就被她堵住話頭。
穆淮略略俯首,原本游移在她後頸出的手轉到前面來,勾起她細膩光潔的下颌,迫使她仰起頭來。
二人之間不過毫厘,卻又始終隔着如幾重紗般的距離,姜寧靈只覺自己的呼吸同穆淮的氣息交織在一起,鼻間是再熟悉不過的龍涎香,讓她有些暈頭轉向了。
“你若想獨占朕,朕便允了你。”
穆淮的聲音就在她唇上方,她只需稍稍在仰一仰臉,便能觸到他顏色淺淡的唇。
姜寧靈只覺腦中有無數翅膀在撲騰,攪得她無法思考許多。
待好容易恢複了些許清明,又覺得穆淮方才那話屬實荒謬。
姜寧靈一把推開他,暗暗吸了幾口氣,神色又恢複冷然,對穆淮道:“陛下莫要拿臣妾尋開心了。”
叫她心中顯然堆積了事情,口中卻又什麽都不說的模樣,穆淮上前兩步,重新将人困在臂膀之中。
姜寧靈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可她身後是桌案,退無可退,被穆淮輕而易舉地虛虛圈在雙臂之間。
穆淮俯下身來,目光與她平視,神色溫柔,口中的話語卻步步緊逼,讓她不得不回應他方才的問話。
“月兒覺得朕是在拿你尋開心?”
“那月兒有沒有想過,朕說的,都是真的呢?”
姜寧靈不由得緊了緊手指,原本不想同他在此時上多做糾纏,可轉念一想,她若這樣做了,那同穆淮從前那些輕輕揭過又有何區別?
于是姜寧靈微微嘆了一口氣,直視穆淮雙眸道:“陛下是大燕的皇帝,臣妾是大燕的皇後,許多事情注定不能同尋常夫妻那般,臣妾不想将自己的夫君拱手讓人,可陛下卻也需後妃來牽制前朝,哪裏是臣妾說不想就能作罷的呢?陛下以後莫要說這些話了,省得臣妾生出不該有的心思,變成那善妒之人。”
姜寧靈相信,前朝後宮之事無需她多言,穆淮只會比她更明白。
可穆淮卻偏偏像是沒聽見似的,只撿了他想聽的那幾句往耳朵裏去了,俯身在她唇上輕啄了一下,笑道:“月兒既然不想将朕拱手讓人,朕這便想法子将選秀給推了。”
姜寧靈萬萬沒想到她一通勸谏得來的是這樣一句話,心中不由得升起許多惱怒,語氣也更冷硬幾分道:“臣妾向來以史冊上的賢後為規範,一直盡心盡力地學着如何來做皇後,陛下莫要拿這些事情玩笑了。這于陛下而言,也許不過是說說而已,于臣妾而言,卻是天大的難事。”
穆淮頗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朕說了這許多遍,你還當朕是在開玩笑?”
見他神色,姜寧靈不由得有些心軟,卻還是不敢應下他這樣荒謬的說辭:“臣妾……不敢信。”
穆淮凝神瞧了她一會兒,而後擡手在她發頂揉了揉:“以後,試着相信朕,可好?”
說罷,頓了一頓又道:“還有,你不必學着如何去做皇後,你便是皇後,你是什麽模樣,皇後便是什麽模樣。”
姜寧靈心中一跳,而後從心口處蜿蜒出細細密密的酸澀來。
她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些什麽,可穆淮顯然不打算外給她反駁的機會,揚聲傳了膳。
定州水産豐盛,有許多魚蝦貝類是生長在京中的人見也未見過的。
穆淮一面為姜寧靈盛了一碗湯,一面給她說這湯裏都是何物。
姜寧靈聽着新鮮,便拿調羹舀了一勺,可剛剛咽下腹中,卻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腥味直直撲面而來,攪得她腹中翻騰不已。
姜寧靈不由得皺了眉,想着這是穆淮特地命人快馬加鞭送入京中的吃食,便生生忍下那股不适。
穆淮尚未發覺她神色有變,又為她夾了一筷子放入碟中,狀似不經意地說道:“陳國知曉選秀将至,竟然想學着晉國送一個公主過來和親,月兒,你說這陳國皇帝是不是腦子不大清明?”
姜寧靈知曉穆淮話中的意思,晉國先前送了一位公主來和親,轉頭便将整個國家都折在這位公主身上,陳國如今也送一位公主過來,是也想被滅國不成?
只是兩國邦交,和親是最常見的手段,陳國出一位公主來籠絡燕國,以此尋求庇護,本質上來說同那些朝臣想送女兒入宮來分一份榮寵并無太大區別。
這些道理穆淮定然都知曉,姜寧靈正忍着不适,便不想同他說些許多,只擡眼看着他,靜靜聽着。
穆淮顯然也沒打算聽她回應什麽,只繼續道:“朕自然不答應,月兒,你可知為何?”
說了半天,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她。
姜寧靈不由得有些好笑,配合道:“為何?”
“自然是因為,朕心悅你。”
不出所料的一句話,卻讓姜寧靈心口那絲酸澀更明顯了些。
只是還未等她回應,便只覺腹中又一陣翻騰,姜寧靈面色一變,擡手以袖遮面,忍不住一陣幹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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