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閉門羹
聽得姜寧靈話中并無賭氣似的成分, 姜煦禾正色道:“皇後娘娘,玩笑莫要亂開。”
姜寧靈搖了搖頭,正色道:“哥哥, 我的性子, 你最是清楚。陛下不過拿我當個影子罷了, 我原以為與他朝夕相處這麽些日子,他多少會有兩份疼惜, 如今看來, 他心中念着的,只有錦嫣。”
姜煦禾微嘆一口氣, 他這個妹妹是個外柔內剛的主,性子也倔強,自小到大遇事兒都是自個兒拿主意, 此時對他說出這番話,想必有這個念頭非一時了。
“既然如此, 何必當初?”
姜寧靈微怔,想起入宮前爹爹娘親以及兄長們的勸誡, 忍不住酸了鼻子, 低低道:“是我任性了。”
姜煦禾沉吟一番:“父親為了送你入宮,費了不少心力, 可是你說想出宮便能出宮的?再者,你若出了什麽事情, 整個姜氏都要受牽連,到時可如何是好?”
姜寧靈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握了握,忽地感到有些難過。
是啊, 有些選擇,沒有退路。
不過……姜寧靈擡起頭來, 直視姜煦禾雙眸,認真道:“我身為皇後,自是不可能名正言順地卸下名分回府去,也從未聽說過哪位皇後還能與皇帝和離,我若出宮,自是不敢牽連家族分毫。”
聽她這般說,姜煦禾只覺得額間一跳:“你有法子了?”
姜寧靈猶豫一瞬,還是點了頭:“只不過,須得哥哥幫忙才行。”
姜煦禾看着她,細細打量她神情。
姜寧靈不退不避,直直回望于他。
姜煦禾自小便最疼妹妹,自己也是個性情中人,雖說并不贊成姜寧靈的念頭,卻也不忍見她在深宮中郁郁一生。
“你倒好,出宮便罷了,還要将我拉下水。”
姜煦禾凝視良久,忽地松了神色,似笑非笑地來了這麽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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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寧靈一怔,後便明白,姜煦禾這是答應幫她了,心中不由得一松,唇邊顯出點點笑意。
馬車很快便到了宮門口,姜煦禾不能再往前了,便下了馬車。
下馬車前,他原已邁出去的步子又折回來,對姜寧靈鄭重道:“疏月,切記莫冒進。”
說完後,仿佛還有許多話要叮囑,最後卻只微嘆了一口氣:“你自小便有主意,想來也不用我多說什麽,一切小心。”
姜寧靈點了點頭,與他揮手做別。
姜煦禾往外有了幾步,忍不住回頭望去,只見馬車緩緩駛過那朱紅色的宮牆,又被厚重的大門隔擋住,看不見了。
榮王府內。
錦嫣見穆淮不由分說地護着自個兒,心中暗喜,跟着榮王府的嬷嬷進了一處裏間,換上了幹淨的衣裳,又讓玲兒幫忙理了理有些亂了的鬓發,這才出了去。
穆淮就在不遠處等着,錦嫣暗自吸了一口氣,走到穆淮跟前,小聲道:“陛下,方才之事錯在錦嫣,沒能管束好身邊下人,皇後娘娘發怒也情有可原,還請陛下莫要怪罪。”
這話聽着像在為姜寧靈開脫,可裏裏外外都先将自個兒摘了個幹淨,将錯處全推去玲兒身上了,在加上那委委屈屈的聲調,若是不知情的,當真會浮起幾分心疼來。
穆淮卻只簡短地“嗯”了一聲,後道:“那丫鬟的确沒教好,送去讓人教兩日規矩,省得日後再毛毛躁躁的給你惹麻煩。”
“這……”
穆淮的答複顯然出乎錦嫣的意料,一時間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按着她的預想,她這話多多少少能勾起穆淮幾分疼惜,也旁敲側擊地提醒他那姜寧靈太過跋扈,玲兒不過護主心切罷了,誰知穆淮竟然順着她的意将話說了下來。
如今她身邊只有一個玲兒堪堪可用,穆淮比舉,倒像是在偏幫姜寧靈了。
錦嫣皺了皺眉,卻又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得諾諾應是。
玲兒有些不可置信,不住地給錦嫣遞眼色,希望她能再勸一勸穆淮,卻見錦嫣将目光移去了別處,任由幾個嬷嬷将她帶了下去。
錦嫣心中盤算得清楚,來日方長,一個玲兒已,不值得她去惹得穆淮不快。
“好了,今日接二連三的事,想必你也乏了,早些回去罷。”
錦嫣原想着再煽風點火一番,誰知得了穆淮這麽一句話,便忍下了後邊兒那些似是非的話,向穆淮告退。
臨走之前,還是有些不甘心,便轉回身去,故作猶豫道:“陛下,今日之事,錯在錦嫣,望您回宮後,莫要遷怒皇後娘娘,錦嫣承受不起。”
一副大方得體的忍讓模樣。
穆淮原不打算追究下去,聽得此話,冷笑一聲道:“你方才是因何跌倒的?”
“是錦嫣自個兒不小心,踏錯一步,這才摔倒的。”
錦嫣說的的确是實話,可加上方才那一言道不明的場景,與她此時咬着下唇的委屈模樣,怎麽看都像是另有隐情。
穆淮卻依舊冷着聲調:“既然是你自個兒沒走穩,朕為何要責罰皇後?”
錦嫣一時語塞,支吾了兩句才道:“陛下說的是,是錦嫣又小心眼兒了。”
說罷,便匆匆告退。
錦嫣走出兩步,卻又停下腳步,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樣回望過去。
若是穆淮看到她此時的模樣,定會覺得她委屈至極,又對他依戀至極。
最是能激起一個男人的保護谷欠。
誰知等她回過頭時,只見到穆淮遠去的背影。
錦嫣登時咬碎一口銀牙,恨恨地走遠了。
看來這個姜寧靈,沒她想的那般好對付。
穆淮往宴席方向回去,九山跟了一會兒,拿不準該不該說,最後還是小心翼翼地道:“陛下,皇後娘娘方才已經回宮了。”
穆淮頓時停了腳步,換了個方向。
“回宮。”
穆淮追着姜寧靈的腳步去,席間衆人卻并不知曉,聽得陛下回宮,只當是去哄錦嫣公主了,并不覺意外。
先前耽擱了一會兒,待穆淮回到宮中時,天色已不早了。
穆淮徑直去了偏殿,卻見偏殿中已熄了燈,再一問候在外邊的吟南,才知姜寧靈竟是已經睡下了。
小姑娘定是在跟他鬧氣。
穆淮來到門前,剛要擡手叩門,就見門從裏面打開,若竹輕手輕腳地正要出來。
若竹顯然也沒想到穆淮會這麽快便回來,微微有些訝異,回頭往裏看了一眼,輕聲道:“陛下,娘娘已經睡下了。”
穆淮略一點頭,卻是徑直往裏走去。
床榻上的人背對着房門,身形一動不動,仿佛睡着了一般。
穆淮卻是不信,哪兒有睡得這般快的?
他在榻前站了一會兒,見姜寧靈仍是沒什麽動作,便笑道:“月兒是在同朕置氣?”
姜寧靈沒有應聲,仿若真的睡着了一般。
她若是一直裝睡,穆淮便會離開了吧?
姜寧靈剛冒出這個念頭,卻聽得身後一陣衣料的摩擦聲,後錦被被人掀開,随後那再熟悉不過的龍涎香包裹上來,穆淮将她攬在了懷中。
姜寧靈沒料到他有這般舉動,身子不由得一顫,後便聽得穆淮低低的笑聲:“月兒可醒了?”
姜寧靈知曉穆淮定是看穿了她在裝睡,卻又不想同他周旋,索性裝到底,一動不動,仿佛睡得沉沉。
穆淮也不急着“喚醒”她,極有耐心地每隔一小會兒便問一句“月兒現在可醒了?”,姜寧靈被磨得沒了脾氣,只得睜開眼,在他懷中轉過身來,定定地看着他。
那雙眼清淩淩的,未有半分剛睡醒的朦胧之感。
穆淮擡手在她面上輕輕掐了一掐,故意吓唬她:“裝睡騙朕?往大了說,這可是欺君之罪。”
姜寧靈沒什麽心思同他說這些有的沒的,只得無奈應道:“那要如何,陛下才肯小事化了?”
見姜寧靈神色恹恹,穆淮也沒了逗弄的心思,将人往懷中擁得更緊了些,開門見山道:“生氣了?”
事情已告一段落,姜寧靈本不想再翻出來說,聽得穆淮問起,沉默一瞬後,還是直白道:“臣妾沒做過的事情,是容不下讓人亂扣帽子的。”
穆淮半垂眼眸看着她:“就為這跟朕置氣?”
姜寧靈不知穆淮到底想問什麽,索性便直白問道:“陛下可信我?”
“自然是信的。”
姜寧靈心中一動,然還未等情緒翻湧起來,便聽得穆淮繼續道:“你若不喜錦嫣,有的是法子讓她吃苦頭,何必挑在寶明的生辰宴上,還落得一個善妒的名頭。”
姜寧靈心中複又冷靜下來。是啊,穆淮便是這般,将利弊看得清清楚楚,從去推斷她到底會不會這樣做。
不是選擇相信她,相信她這個人。
不過,在穆淮心中,她是這樣一個工于心計的人嗎?
姜寧靈垂下眼眸,避開他的目光,低低附和了句:“陛下英明。”
穆淮“嗯”了一聲,并未再多說此事,後拉過姜寧靈右手,攤開手掌細細看了一遍。
女子素手纖細,掌心透着微微的粉,穆淮拇指指腹在其上輕輕打了幾個圈,又按壓幾下。
姜寧靈有些怕癢,不自覺往後縮了縮,卻被穆淮一把捏緊。
姜寧靈下意識地擡眼看他,見他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便解釋了一句:“有些癢。”
穆淮這才松開些,正當姜寧靈奇怪他怎的對她的手掌心這般感興趣時,就聽得他問道:“方才用了力氣,現下可覺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