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顆
外面洗衣機完成了洗滌任務,“滴——”的一聲極有穿透力地響徹整個家中。
江聆腦子裏同步模拟出一個“gameover”的畫面。
完蛋了。
不多時,外面許昕意揚聲喊她:“小聆,你衣服出來晾一下。”
江聆應了一聲,慢吞吞地走出去。
許昕意見她晾衣服的時候動作軟綿綿的沒什麽勁,忍不住過去幫她,又注意到了她眼下淡淡的黑眼圈,一驚:“你怎麽比我狀态還差?”
江聆心不在焉地“哼”了一聲,軟軟的,“可能是昨天喝得有點多了。”
“……?”
許昕意滿臉寫着不相信:“就那一杯?那玩意兒不都是拿來當飲料喝的嗎?你真醉啦?”
江聆誠實點頭。
許昕意意識到自己失言,讷讷閉了嘴。
良久,她勉強吐出來一句:“我本來以為你之前說的酒量小至少是能喝一點的那種,這居然還是高估——”
話到一半,她又改口安慰道:“哎沒事,我還見過有人一杯桂花酒釀奶茶能醉得不省人事呢,你這算是比那人好多了……”
……
江聆沒怎麽認真聽,低着頭掩飾自己發熱的臉頰,把衣服挂好以後,鑽回房間。
她有點不太敢看手機,怕又會發現什麽讓自己無地自容的消息。
還好謝尋星貌似并不太在意這件事,提了一嘴便再沒繼續,而是轉了話題,問她:【頭還暈不暈?】江聆把手機扔一邊,搓搓臉,慢慢冷靜下來。
她發了會兒呆,視線投向桌上那半杯蜂蜜水。
幾分鐘後。
她又拿起手機,給謝尋星發:【不暈了。】
其實還有點暈。
她拿着杯子去廚房兌了點熱水,一邊喝着一邊仔細地在消息界面删删改改。
【昨天我喝得太醉,意識不清的狀态下給你造成了困擾真的很不好意思。也非常感謝你送我回家,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我請你吃飯當做感謝?】打完最後一個句號,江聆又上下把自己的措辭檢查了一邊,确認沒什麽問題之後,才敢點“發送”。
蜂蜜水的甜味被後來加進來的熱水沖淡了點,江聆小口小口地喝完,又拿起水壺,準備給自己再倒杯熱水。
與此同時,手機震了一下。
xxx:【那就明天,怎麽樣?】
江聆手腕抖了抖,半杯水差點都被灑在外面。
……
她收拾好臺面,故作鎮定,回:【好。】
餐廳是謝尋星選的一家日料店,地址靠近寧城市中心,有些年頭,保密性非常好。
由于有提前的預訂,一到店,江聆便被人引着,進到了走廊最盡頭的一間包間裏。
她很少吃日料,跟着服務員的指引脫了鞋踩進榻榻米小隔間時,頗有些不自在。
謝尋星上午有事,之前提前給她發過消息,說可能會晚些。
江聆拍了張桌面的照片,給他發:【我到了。】
發完,她把手機放在一邊,忽然站起來,理了理自己的衣擺。
江聆今天穿的是一條淺綠色的棉布長裙,裙擺容易發皺。
整理好久也沒能把裙角被壓出的一條褶皺撫平,她有點喪氣地坐回去,撐着下颌反思。
今天不應該穿這條裙子的。
餘光瞥見一旁的茶杯口沾了口紅印,江聆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很重要的事,鄭重地從包裏拿出了一面小鏡子,對着鏡子打量自己。
醫院的工作太忙,她平日常常素面朝天,很少化妝,今天特意起早化了個淡妝,看起來反而有些不習慣。
她嘗試抿着唇對鏡子笑了笑,又垮下嘴角。
……還是好緊張。
雖然與之前的每一次“偶遇”不同,出門見人難免要好好打扮一番。
但她這樣,是不是有點太刻意了。
還沒等她繼續深想,包間的門“嘩啦”一聲被推開。
江聆被吓了一跳,連忙收好鏡子。
擡眼,身前已經坐了一個西裝革履的身影。
謝尋星似有些疲憊,微微阖眼,揉了揉眉心,“抱歉,臨時有個會議。”
江聆“噢”了一聲,小聲說,“沒事的,我也才來。”
聽出男人的聲音泛啞,她低頭在包裏翻找須臾,找到了一盒潤喉片。
她一邊遞過去,一邊小聲解釋:“這個我平時會吃,挺好用的,你——”
話音戛然而止。
目光被一支香槟玫瑰占據。
“作為賠禮,”謝尋星的嗓音仍微微沙啞,“第一次買花送給女孩子,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謝謝。”江聆接過花枝,放到自己手邊,“喜歡的。”
男人順勢從她手裏接過潤喉片,忽然勾了勾唇,擡起眼睑與她對視,一雙漂亮得過分的瞳眸微微流轉,“真的喜歡?”
“……”
指尖無意間相互擦過,冰涼的觸感化作隐約的灼熱。
江聆思維突然卡頓了一下,與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相觸。
一時間,她竟然分辨不出,這個問句裏是不是還包含着其他的意思。
她收回手,斂着眸子,點了點頭:“……嗯,喜歡。”
謝尋星從盒子裏倒出一顆潤喉片,唇邊笑意深了幾分。
幾分鐘後,服務員敲門,為他們展示今天的食材。
這家日料店不是點菜制,是按照當日新鮮食材制定菜單。
江聆對這些不是很了解,粗略聽了聽,便在一旁喝起了茶。
待到服務員離開,她稍微放松下來一點,開始玩手機。
謝尋星靜靜地閉目養神。
直至菜品被一道道按次序端上來。
用餐時,兩人都沒怎麽說話,只偶爾聊上一兩句。
菜單上生冷居多,江聆吃到後面有些不太舒服,吃一口便就着熱茶抿一口,為了不讓謝尋星看出不對勁,她每次端起茶杯時,都會忍不住偷偷觀察他一眼。
好在謝尋星的注意力并不在此,似乎完全沒有發現她的異樣。
江聆暗自松了一口氣。
最後以焦糖布丁收尾,謝尋星不愛吃甜食,把他的那一份推到了江聆面前。
江聆像是完成任務一樣潦草地吃了兩口,便聽他淡聲陳述道:“已經買好單了,我送你回去?”
江聆咬着勺子,猛然一愣:“你怎麽……?”
不是說好的她請吃飯嗎?
謝尋星睨了她放桌面上的手機一眼,話語裏染了些調笑的意味:“最近換了手機,應該沒剩多少錢了吧?”
江聆微哽:“……”
好像的确是這樣。
她手掌撐着桌面,身子向前傾一點,還想嘴硬:“可是……”
謝尋星眉間喻了淺淡的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輕輕把她按回去,“再說,我之前不是說好了請你一回嗎?這次算我兌現諾言。”
江聆只得乖乖坐回去,擡手小幅度地撥弄兩下頭頂的碎發:“……哦。”
吃好飯,兩人剛準備離開,謝尋星忽然接到一個電話,簡單解釋一下後,走出了包間。
江聆趁着這個空檔,匆忙補了補口紅。
等到謝尋星接完電話,兩人便一起下到了地下停車場。
正逢假期,寧城中心這塊地界來來往往游客驟增,停車場裏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地沒有一個空位。
江聆跟在謝尋星身後輾轉良久,終于找到了車。
坐上車後,江聆還沒有系好安全帶,轉眼便見男人閉上了眼,似在修整。
周身原本淡淡的疲憊逐漸加深,似乎下一秒就能昏過去。
江聆心一緊,低聲詢問:“沒事吧?”
謝尋星眼睛睜開一點,尾音落得很輕:“沒事,休息一下就好。”
“……”
江聆不信,定定地望着他。
謝尋星又閉目休息了半分鐘,而後擡手慢慢地擋住眼睛,無奈地苦笑,“抱歉,我這個狀态實在沒辦法開車,可能要麻煩你了。”
江聆一愣,點頭應允後,從車上下來。
謝尋星半垂着眸子,給她讓開駕駛座的位置。
男人個高腿長,駕駛座的座椅調得比較靠後,江聆坐進去時不習慣,又往前調了點。
調好後,她正準備系安全帶,只覺眼前一道黑影投下。
謝尋星微微俯身,越過她将安全帶拽到另一邊。
兩人的距離在這一瞬間拉得極近。
江聆手撐在身體兩邊,倏然停下了所有動作。
男人輪廓分明的側臉近在眼前,車內昏暗的暖光從車頂投下,照得他五官愈發專注而溫柔。
他睫毛很長,在眼睑處投下淡淡的陰影,輕微的顫動間,撓得江聆心癢。
系好安全帶後,他并沒有立刻退開,而是轉過臉,看向了她。
兩張臉的距離極近,淡淡的呼吸隐約交織在一起。
江聆甚至覺得,自己這個時候如果再向前傾一點,就能吻上謝尋星的唇。
怎麽辦。
他不會是要
感官被混雜着薄荷與草藥味的氣息緩慢地侵占,江聆雙眼有點花,手腳也不自覺軟了下來,有些自暴自棄地閉上眼,等着男人下一步動作。
如果他真的要吻下來,她會願意嗎?
……應該是願意的吧。
下一秒,下巴被輕柔地托起。
帶着薄繭的拇指指腹擦過她的唇角,從左至右勾勒出她下唇的輪廓,也帶起了神經的一陣顫栗。
暧昧的氛圍如細線般絲絲縷縷纏繞在周圍,江聆屏住呼吸,不敢睜眼,怕一睜眼,就會溺斃在那雙深不見底的眸中。
……
那只托住她下巴的手突然收回,獨屬于謝尋星的氣息也退開了些。
江聆得空喘息,小心地看過去。
謝尋星站直身子,拿手帕擦了擦拇指的指腹。
潔白的綢布上頓時出現了一道紅色的印跡。
“口紅塗歪了,”他解釋道,“幫你擦了一下。”
“……”
江聆後知後覺地撫了撫自己的唇瓣,忽覺有點丢臉。
她別過腦袋,悶悶道:“嗯。”
原來是這樣。
所以,她剛才到底又在胡思亂想什麽啊……
唇間指腹擦過的微涼觸感仍存,又被她指尖的溫度覆蓋。
心跳的轟鳴蓋過車門的關閉聲,無比地清晰。
謝尋星許是的确困倦到了極點,上了車後再未說話,向後随意靠了靠,便閉上眼休息,只偶爾開口指示方向。
江聆很少自己開車,方向盤握得十分小心。
順着謝尋星的指示,她一路開進了澄明園。
這裏是整個寧城最為奢華的富人區,整個寧城幾乎無人不曉。
江聆還是第一次到這裏來,緩慢地開車經過一座又一座庭院時,總覺得恍惚。
好像在這個時候,才對謝尋星所生活的那個層次,有了稍微清晰的了解。
是她無法想象、窮盡一生也接近不了的生活。
謝尋星家位于澄明園深處,環境較為安靜,江聆把車開進庭院後,小聲喚醒了謝尋星。
謝尋星睜開眼,解開安全帶,嗓音還帶着剛醒時的慵懶:“嗯,麻煩你了。”
“不麻煩的,”江聆一邊按下安全帶的扣子,一邊試探地問:“那我先……?”
“先進去坐坐,”謝尋星朝着別墅輕擡下颌,“待會兒我讓司機送你回院裏。”
想到從這裏到澄明園的門口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江聆點點頭。
……
別墅裏的裝潢非常符合謝尋星的性格,與外面的奢華模樣不同,以黑白灰為基調,整體簡約而冷淡。
聽到玄關處傳來的動靜,樓上有個胖胖的中年女人探頭出來,問,“先生回來了?”
話音未落,她看見站在謝尋星身旁的江聆,怔愣了一下,把手裏的抹布随意搭在圍欄上,腳步匆忙地跑下樓。
江聆換好拖鞋,剛走進去沒兩步,女人便迎上來,有些疑惑地問:“您是……”
謝尋星擡步從兩人身旁掠過,平靜地解釋道:“你可以叫她江小姐。”
女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使勁點了兩下頭:“好的。”
而後她的視線先在江聆手裏的玫瑰上停留了兩秒,再看向江聆,忽然喜笑顏開:“江小姐是嗎?你叫我劉姨就好,出去玩了一陣累了吧?快來這邊坐。”
江聆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有點懵,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劉姨拉着坐到了沙發上,倒了杯茶款待。
謝尋星脫掉西裝外套,一邊整理袖口,一邊朝書房走去,“司機呢?”
劉姨想了想:“他好像有急事請假了,要過兩個小時才回來,需要我催一催嗎?”
謝尋星動作頓了頓,“不用,你好好招待江小姐,我還有點事。”
“啊?哦。”
劉姨還沒反應過來,謝尋星已經關上了書房的門。
“……”
劉姨看了一眼江聆,又朝着書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嘆氣,跟江聆解釋道:“江小姐,請您不要在意,先生這段時間事務實在有些繁忙,所以沒有多少空閑能夠陪您。”
江聆聽着劉姨說話的語氣,總覺得她好像是誤會了什麽。
估計是中午吃了太多生冷,肚子直到這個時候都有些涼涼的不舒服,江聆捧着茶水喝了一口,繼續安靜地聽着。
“哎,先生他本來身體就不好,這都幾天晚上沒睡覺了……”劉姨仍在絮絮叨叨,“再這樣下去,我都擔心他會出什麽事情……”
江聆表情微變:“幾天沒睡覺……?”
“是啊,”劉姨伸手去,握住了江聆的手,“我跟在先生身邊照顧好幾年了,實在有點擔心……江小姐,您平時如果有空的話,可不可以多叮囑一下先生注意身體?”
“您是第一個先生主動往家裏帶的女孩子,先生一定是特別喜歡你才會這麽做,所以您說的話,他一定會聽的。”
“……”
江聆張張嘴想要解釋什麽,話到嘴邊,她又洩氣般嘆了口氣:“……我盡量去說說。”
劉姨聞言,感激地看向她:“那真是太感謝江小姐了,我的話先生老聽不進去……”
江聆有點尴尬地跟着笑了笑。
劉姨又跟她聊了一會兒,便繼續去做自己沒做完的事。
江聆坐在沙發上,手裏握着遙控器,左右換臺。
節目的聲音響在相對安靜的環境裏,江聆聽着不舒服,調成靜音,只看畫面。
十分鐘後,廚房裏飄出咖啡的醇香。
劉姨走不開,請求江聆幫忙送到書房去一趟。
江聆閑着也是閑着,欣然應允,去廚房端了咖啡,送往辦公室。
敲了三下門後,那邊響起一聲冷淡的“請進”。
江聆開門進去,謝尋星正一只手撐着太陽穴,低着頭沉思。
手邊文件規規矩矩撂成小山。
整個書房氣氛沉寂得吓人。
江聆不敢多加打擾,輕手輕腳在他身邊放了杯咖啡,便準備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手腕的衣袖被人捏住一點。
江聆止住腳步,回頭看去。
謝尋星半阖着眼,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地敲了兩下,“抱歉,可以讓我靠一靠嗎?”
男人渾身都透着一種超負荷的疲憊,眼睑無力地耷拉,嘴唇血色全無,泛着濃濃的脆弱。
此刻用一種請求的語氣與她輕聲說話,越發如玻璃一般,漂亮且易碎。
江聆一顆心軟了軟,低低“嗯”了聲,手臂垂在身側,一動不動。
謝尋星慢慢地靠過來,閉上了眼。
江聆能感覺到他的身體随着呼吸的頻率起伏,靜谧而緩慢。
手指敲擊桌面的聲音有規律地傳入耳中,一下又一下,敲落在心間。
許久。
江聆輕咬了下唇瓣,緩緩開口,“你身體本來就不太好,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辛苦……”
謝尋星敲擊桌面的手指一頓,從喉間溢出細碎的笑意,帶着寵溺
“不辛苦一點,怎麽能給喃喃最好的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是這樣的。
昨晚碼字之前朋友在沙發上噴了睡眠噴霧,剛寫沒多久就困得要命TvT完全沒有想到藥店裏随便買的三無産品居然會那麽管用……總之剛才我的朋友不信邪,又在我枕頭上噴了兩下,所以先發這麽多出來,剩下的我盡量寫,如果淩晨三點還沒有更新,那大概是我又撐不住昏睡過去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