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
拱手朝笑得頗為詭異的宮不離行了個禮:“宮先生,您看這事?”因為沒有擔任任何官職,所有人幾乎都是如此稱呼宮不離。因為今日“特地圍觀”的緣故,他穿了一身孔雀藍色的錦袍,長發于腦後整齊地束起,顧盼生輝,怎麽看都是一翩翩貴公子。
當然,大家都知道,這人不能張嘴,一張嘴就容易壞菜。
“公公你看呢?”宮不離把球踢了回去。
劉公公居然受寵若驚,心想不對啊,這貨怎麽變得這麽謙虛,前幾次來的時候說話差點沒把他給噎死啊!這是有陰謀還是有陰謀呢?不對,他名為朝廷特使,說到底就是押送東西的,能有什麽價值?莫非是心智終于到達成年期了?這可真是件難得的喜事!
心中雖然如此想,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不如,先在侯府中找個地方把她安置下來?”
“可以啊。”宮不離點頭,朝身後一揮手,“還不快來運東西。”
有個親随湊過來:“可是,剛才侯爺說……”
“這可是人家劉公公的提議,他可是朝廷的特使,你敢不給他面子?”對,這可是這姓劉的說的,和他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
劉公公隐約有了一種“被坑”的感覺,正想問,可人已經轉身走了。
他下意識看向另一位“更具傳說色彩”的少女,關于她的消息,在都城天京中到處都是,甚至有二貨提議讓皇帝封她為妃,好在剛出口就被丞相給阻止了。
就算是他,也知道鎮北侯絕不可能把這麽一個“金疙瘩”拱手讓人。
“徐姑娘,你看這事……”他忍不住問道,這位姑娘看起來雖不算美人,但也沉靜異常,別有一番大家風範。而且據說甚得“侯爺寵愛”,問下應該沒問題吧?
而後劉公公只見這少女微笑了起來,笑容和煦,讓被秋風吹了一路的他心裏暖洋洋的,好像春天提前來訪了。他不由暗贊一聲:好姑娘!
“這位公公,不知你會不會武功?”
“額……”這是什麽問題?劉公公很老實地回答說,“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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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最好多買上幾瓶防跌打損傷的藥水,我可以給你打八折。”
劉公公:“……”
“若是可以的話,多穿幾件衣服吧。”
劉公公在對方同情的眼神中,只感覺春天去了……冬天卻來了……
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萬分的無奈中,他只能看到那少女纖細的身影遠去……遠去……遠去……
緊接着,他聽到不遠處有人小聲嘀咕:“徐姑娘将來可是要嫁入我們侯府的,居然問她這種事,傻【哔——】!”徐姑娘八成不會想要那麽一個大嫂。
最後一個不太和諧的字眼被劉公公在腦中自動打碼了,他也終于發現,自己似乎得罪了未來的“侯爺夫人”啊!這枕頭風一吹,他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啊!他就說,宮不離此人怎麽可能“改邪歸正”,怎麽可能?不僅沒有,反而更厲害地坑了他一次好麽?簡直是……喪心病狂!令人發指!慘無人道!!!
不過這真不能怪他。
劉公公是真沒想到啊,元侯爺那把年紀都未成親的人,居然喜歡這種小蔥般嫩油油的小姑娘……這簡直是……
他感覺自己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
會被滅口麽?
劉公公默默地憂郁了。
就在此時,身後有親随來問:“公公你看這事?”
劉公公瞪他一眼:“看!看!看什麽看?沒聽見宮先生說了嗎?把人送侯府去!”他下定決心,這次如果死定了,一定要拖對方下水!
親随慌不疊地應了。
已然回到府中的元承自然不知道這番變故。
從得知“那個消息”以來,他這幾日經常想起舊事。
孩童時的記憶,許多都已經模糊,也有一些深刻異常。更有一些,暫時沉澱于腦海深處,直到得到某些“提示”,才再次清晰起來。
比如當年那樁“美談”,實際上,是榮清佳的母親教給他的。具體如何他記得不太清楚,只記得當時她抓着自己的手問“想不想一直和妹妹在一起”,當時天真無邪的他玩性正大,特別喜歡這麽一個玩伴,自然是願意的。于是便按照她所說的做了,事後母親問起,無論如何都沒有說出。因為對方告訴他“一旦說了,妹妹就不能和你一起玩了”。
多年之後想起,只覺得可笑。
為了得到一門好親戚,就這樣算計一個孩童,實在是可恥。
如此想來,流放之前,這家人派仆人将定親的玉佩丢回他懷中,說明“兩家從此恩斷義絕”,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否則,如今還不知會惹出多少風波。
患難方見人心。
古人誠不欺他。
此後多年過去,他早已将這件事抛之腦後,既如此,這些人又來糾纏個什麽?
“大哥!!!”歡脫的叫聲在身後響起。
元承緊皺着的眉頭不禁舒展開來,他背轉過身,看向渾身上下生機十足、仿若“小太陽”般的少年,說道:“都這麽大了,怎麽還是如此冒失?”語氣是旁人難以得到的溫和。
剛好年滿十八歲的少年“嘿嘿嘿”地笑了幾聲:“我想你和大家了。”
“虎頭呢?”
“他本來要和我一起過來,我把他趕回家了,張叔和羅嬸肯定都等急了。”
元承點頭。
他已然将虎頭看成了另一個弟弟,當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心懷芥蒂。家人團聚乃是天倫樂事,能成全它讓人心中歡喜。
“二丫和元寶呢?”元啓左右張望,而後連忙捂住嘴,“慘了,上次二丫說,若是再聽到我把她和熊并稱,就要敲斷我的狗腿。”而後又舒了口氣,“太好了,她好像不在。”
明知如此還屢次再犯,元承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但同時又有些憂慮,元啓說好聽點是有一顆赤子之心,說得不好聽……就是有些容易犯二。好在虎頭年紀越長反而越加沉穩,真是不愧于她多年的教導。兩人合作無間之下,辦事倒從未出過什麽差錯,只希望将來也是如此。
“對了,大哥!”
“何事?”
“你不是說要把那女人送回去麽?怎麽又帶回府裏了?”
“……”
宮·不·離!!!
☆、93 都變壞了+發掘出的商機
一更
鎮北侯府北邊,某座小院中。
下人經過這裏時,都會下意識放輕腳步,原因無它,這裏是段先生的藥廬,他極愛靜,服侍在他身邊的也只有一個藥童而已。更別提,這裏還有“徐姑娘”的一間制藥房,曾經某位不太那啥的婢女在糾纏好脾氣的段先生被她撞上,結果……點蠟!
外面的人也許不清楚,侯府裏的人卻一清二楚——這裏最不能得罪的人,不是侯爺,也不是宮先生,而是這一位。
好在她并不是什麽不講理的人,也不會因為一些小事就亂發脾氣,反而非常穩重而通情達理,從很得下人和府中衛兵的敬重。
“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小院中傳來一名男子的聲音,雖然用“溫婉”這個詞形容似乎有些女氣,但除此之外,似乎又找不到更為合适的詞語,或者打個比方,就像山間潺潺流動的溫泉水,聽起來讓人覺得熨帖極了。
“這不是想你了麽?”另一名男子的聲音響起,雖也悅耳動人,卻多了幾分不經意又不太正經的感覺。
如若此人有人路過此地,八成能聽出,這兩人正是段青竹與宮不離。
雖是秋末,日頭卻正好。
身穿一身灰色布衣的段青竹手中端着一個盛滿了藥材的竹篩,将其放到院中的架子上,又随手抓起旁邊已經曬了幾天的藥材,嗅了嗅。這幾年間,他的變化可以說是最小的。這變化并不是指外表——本來就是青年,五年的時間能讓外貌變化到哪裏去呢?
不管願不願意,元承、宮不離和元啓的生活都變得比過去要繁忙,而一路走到今天的其他弟兄們,也各自有了新的歸所,有些依舊混在軍中,有些卻選擇了結婚生子,過普通人的日子。連聚寶盆和元寶都比過去肥了大了。
與之相比,段青竹的生活方式卻幾乎沒有發生什麽變化。
依舊是一個院子。
依舊是每天曬曬草藥,看看醫書,再配些藥,唯一的差別大概只有現在用不着親自去上山采藥了,于是……也更宅了。
他性格本就恬淡,喜淨不喜動,比起錦衣也更愛穿布衣。
不過,對此其餘人也沒什麽意見,只要他自己覺得高興就好。
段青竹的祖上是禦醫,不幸卷入某種權利糾紛後雖僥幸保住性命,卻也被迫流放。所以比起元承等人,他其實要更能吃苦,畢竟從一出生起,就生活在那苦寒之地。
現在的生活,他覺得很是滿足,“院中日月長”,莫過于此。
但是!
即便如此!
他已經是整個雲中縣女子們最想嫁的男人之一!
咳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出場率低,人氣卻很高”的代表。
這個“很受歡迎的男子”聽到朋友的話并沒有如同灌下了迷魂湯,反而腦子很清醒地問道:“你又得罪了誰?”
段青竹很青竹,通常這家夥只有在惹了禍的情況下才會躲進自己的院中,因為沒人會在這裏和他動手,至于動口……除去她外,沒人是這家夥的對手。
“我也是好心。”宮不離摸出最近很疼愛的扇子——在古玩店只花了五兩銀子買來的真品,不好好顯擺一下簡直對不起自己的火眼金睛,悠然自得地扇了兩下。
“辦了壞事?”
“……”宮不離沉痛地說,“青竹,你該少見她的。”
“?”
“嘴都被傳染壞了。”
“……”段青竹嘆氣,走回屋中端出一只托盤,盤上是一個茶壺和兩個茶杯,他提起茶壺倒水。
宮不離拿扇子敲着自己的下巴:“好茶,好手。今日那美人兒的手是挺漂亮的,不過比起你來還是差了點——太纖細了些,色澤也差了點。”
早已習慣這貨行徑的段青竹連眉頭都沒抖一下,只抓住了他話語中的重點:“美人?”
宮不離露出恍然的神色:“哦,原來你還不知道呀。”
随即,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地說了一通。
段青竹:“……你想在我這裏躲多久?”惹出這麽大的事,阿承不怒才怪吧?
“我這不也是想幫他嗎?”
“你只是想看熱鬧吧。”段青竹一語戳破了這家夥“唯恐天下不亂”的本質,不過他脾氣向來溫和,轉而提醒道,“阿承也就罷了,若是徐姑娘知道……你這幾日還是小心些吧。”
宮不離:“……”這家夥什麽時候學會的威脅人啊?
不過,說的倒真是略有道理。
“況且,那姑娘千裏迢迢奔赴此地,你當衆讓她下不來臺,委實有些過了。”段青竹又說,“這世道女子本來就做不了多少主,當年的事情也未必是她的錯,如今又不不幸喪夫,轉而被送往此地,可以說是雪上加霜,你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宮不離扶住額頭,“我錯了,別念叨了。”鮮少有人知道,這家夥情緒一有波動,就會像現在這樣變成話唠。
得,看來這裏也待不成了。
哎,天下之大,為何就沒有他容身之處呢?
到底是天妒英才啊。
“正所謂,知錯就改……”
“善莫大焉。”青年站起身,轉身“灰溜溜”地往外走,“我去改,成了吧?”按照以往的經驗,現在去比以後去要劃算,可以節省百分之十左右的藥酒。
院中的灰衣青年注視着好友的背影,莞爾一笑。
日照和煦。
藥香袅袅。
宮不離才走出院子,就迎面碰上了一名家丁,對方一見他,眼睛一亮,一路小跑了過來:“宮先生,侯爺在到處尋您。”
“……”事發的還真快,“他在哪裏?”
“在習武場。”
“……”看來今天這頓打是免不了了。
宮不離覺得自己的臉和肚子有點疼,好在藥酒是不需要自己掏錢的,否則錢袋也要疼了。
“宮先生,我來幫您引路。”
“不用了,我認得路。”
“我還幫您領吧。”
宮不離眯起眼眸,注視着熱切無比的家丁:“怎麽回事?”
“額……”家丁愣了下,略不好意思地回答說,“侯爺說了,誰把您弄去,就賞十兩銀子。”而後,非常熟悉對方性格的他補充着說,“不然,銀子到手後我分您一半?”
宮不離抽了抽眼角,而後徑直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上下抛擲着:“想要銀子是吧?”
家丁的眼神随着那銀子上下移動。
“去拿吧!”說着,宮不離将手中的東西丢到了遠處。
太浪費了!
如此感慨的家丁連忙追了上去,辛苦地扒開草叢那麽一看——銀子呢?明明落在這裏的啊!咦?這是啥?
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默默淚流滿面,被騙了……銀子飛了……所以說,宮先生您為啥會随身攜帶這玩意?
他真蠢,真的,宮先生那樣小氣的人怎麽可能會舍得丢銀子呢?
再一回頭,果然,人也不見了,另一塊銀子也飛了……
啊……人與人之間那基本的信任呢?
好累……無法再愛了……
這一天,某位好青年就這樣失去了一直堅守着的信仰。
某種意義上說,宮不離這貨真是造孽啊!
青年到達習武場時,發現“侯爺大人”已經換上白色的短打練開了,發帶、腰帶與靴子則是純黑色的。貼身的衣物更顯現出其結實勻稱的身材,看起來雖然并不粗壯,但像他這樣的明眼人可以一眼就看出那肌肉中暗含的力量,當它全數爆發出來時……他就死了。
宮不離再次覺得身上真的好疼。
元承已經知道對方過來,卻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認真地将那一套家傳劍法練完後,才歸劍入鞘,看向來人。
“來了?”
“來了。”眼看着躲不過,宮不離索性耍起了無奈,猛拍雙手,誠懇無比地說道,“好劍法,侯爺威武!”
元承:“……”哪怕和這家夥相處了這麽多年,這貨的無恥他是一點都沒學到。他伸出手按了按眉心——自從進駐侯府,事物繁多壓力也更大後,這便成為了他的習慣性動作,“給我一個理由。”
“因為……”宮不離摸了摸下巴,不太正經地笑着說道,“我是一個好人。”
元承:“……”他看向對方,“這話你信麽?”
但他顯然還是低估了對方的無恥程度,宮不離笑得更開心了:“信!”
“如若說了假話,你這輩子和下輩子都是窮鬼。”
“額……做人不要太惡毒。”這話對于宮不離來說簡直就是穿腸毒藥。
“你說我?”
“……哎,阿承,”宮不離抄着手仰頭嘆息,很是可恥地開始複述青竹君的碎碎念,不能只有他一個人受罪吧?所以,“你想啊,人家一姑娘不幸喪夫,又不知因為什麽千裏迢迢來到這裏,結果連城門都沒進就被你趕出去,回去後得收到多少白眼和冷言冷語。身為她曾經的未婚夫,正所謂‘買賣不成仁義在’,你于心何忍?更別提……你做什麽?”提起袖子擦臉。
原來是元承默默從懷中拿出一瓶藥水,直接往他的臉上潑了去。
“看來沒有易容。”
“……”宮不離不得不面對一個殘忍的事實,“阿承,你也跟她學壞了。”從前的他,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元承淡然回答說:“你也更像阿啓了。”
宮不離:“……”這是在諷刺他變二了嗎?
“比一場吧。”
宮不離接過被對方丢過來的刀,心中感慨不已——
所以說,時間和日夜相處的小夥伴都是一種可怕的東西啊!
二更
而幾乎在同時,蘇綠也同樣被府中的婢女給叫住了。
“徐姑娘!”
“什麽事?”
婢女取下膝福了個禮,而後說道:“是這樣的……”
聽着,聽着,蘇綠皺起了眉:“嫌府中環境不好?”
事情很簡單,那位新來的美人被安置在了府中供客人居住的“碧香院”。蘇綠曾經去過那裏一次,作為侯府的待客之所,環境已經算是不錯了。然而據婢女的說法,這位美人的婢女很是提出了一番意見,比如“床居然不是某某木的,差評”,“杯子不是某某窯燒出來的,差評”,“擺放的蘭花不是某某品種的珍品,差評”之類的……
把這随侍的婢女給噴的直接出來找人了。
蘇綠聽完,不僅不覺得生氣,反而覺得好笑:這些個人還真以為自己是來當侯爺夫人的啊?看之前元承的态度就應該知道需要夾着尾巴做人吧?
“徐姑娘……你看?”
“你去街上,看一看他們所需物品的價格,然後加上四成報給她。”蘇綠很是不厚道地回答說,“告訴她,想要,可以,自己掏錢。如若不付也就算了,若是付了,多出的錢財你我對半分。”
婢女聽完眼睛一亮,但随即又問:“萬一這事……”
“有我擔着,你怕什麽?”
“是!”婢女大喜,本來她以為自己接了個苦逼差事,卻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等天外橫財,立即開心無比地給應下了。一邊走還一邊暗自盤算着,聽說來自天京的人都有錢,不如索性加個六成?然後她和徐姑娘一人三成,咳咳,坑誰也不敢吭這位呢,那簡直是在作死。
處理完這件小事後,蘇綠徑直去了段青竹的院子,拜今天那妹子所賜,她突然得到了一點啓發。
想必今日之後,那只“纖纖玉手”必然會傳遍雲中縣甚至整個雲州的大街小巷,流言麽,總是越傳就越失真的。而男人們心中擇偶的标準,怕是又要加上一條——有一雙美手。
不趁機撈一筆,簡直對不起自己的“姓氏”。
這裏的草藥雖然無法配置魔藥,但是,蘇綠可是清楚地記得,主世界裏有那麽一種東西叫做——精油。之前因為無聊,她試着用各種魔法結合在自己的院中培養各種花草植物,結果它們居然到秋末都還在怒放,現在倒正派得上用場。那些植物的體內蘊含了不少魔力,雖然比起魔藥來說肯定還有差距,但是,從它們中提取出的植物精油,那效果必然比尋常植物要高十倍……甚至幾十倍。
有了這麽個靈感後,蘇綠興沖沖地走入了自己的配藥間,路中只與段青竹打了個招呼。
都說君子之交淡如水,這些年間她與他交談的機會并不會非常多,而其中大部分都是有關于醫術的,但關系卻意外地不錯。要說整個侯府有誰沒被蘇綠噴過,那八成只有這位了。不過話又說回來,看着他那雙滿是寧靜色彩的眼眸和挂滿了柔和微笑的臉孔,也的确挺難對他毒舌。
就算真被罵了,估計這位也會笑着說“對不起”。
某種意義上說,這類人其實挺無趣的,很難激發蘇綠的惡趣味。
還不如面癱來的有趣。
段青竹注視着少女看似沉靜實則有些興沖沖的背影,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嘆息。歡喜的是,徐姑娘似乎又能配出一些有趣的藥酒,嘆息的是……不離的算計怕是完全落空了,這位何止是不在意,簡直正和他一起幸災樂禍。
而蘇綠把自己關入配藥間後,有幾件事情相繼發生了。
首先,那名婢女按照蘇綠所說的去列了個單子給人送去,誰知道不僅沒拿到錢,還被人給當面臭罵了一頓;
其次,那彪悍的婢女罵人後還不解氣,直接拖着府中的婢女要去找侯爺說理;
再次,宮不離剛好撞上這事,原本只覺得這賺錢方法非常有自己的風範,這婢女是可造之材啊,但一聽說是“徐姑娘的吩咐”,瞬間覺得太正常了,不過他以前怎麽沒想到呢;
最後,他又得知徐姑娘把自己關進配藥間,兩天都沒出來了。
于是宮不離順暢無比地劃等式——就是這婢女把徐姑娘給氣壞了。
順帶再補充一條——她心裏不痛快了嘿嘿嘿嘿嘿……
覺得自己當了好助攻的這貨嘚瑟了。
揮手就在單子上又加了兩成錢,當着榮清佳婢女的面吩咐府中的婢女說:“如果她家主人付了錢,記得把這份給我。”作為一個自身財迷,縣中絕大部分物資的價格他必須了如指掌,寫出個準确數字實在是太正常了。
并且嚴正聲明,如果對他的處理不滿意,就去找侯爺。反正這府裏能駁回他決定的,就只有她了。
說完後,飄然而去,躲到府中的酒窖喝酒去了——這次朝廷也派人送來了不少美酒,元承不愛這東西,不正好便宜他了麽。
不久後,完全不知道這些“風起雲湧”的蘇綠出關。
手中還提着自己辛辛苦苦配好的精油,衆所周知,精油分為“單方”和“複方”,所謂的單方那就是從植物上萃取的精華成分,除了少數幾種外不能直接上膚,必須用甜杏仁油之類的基底油調和才可以。
蘇綠用的基底油是葡萄籽油,剛好她院中有那麽一顆葡萄,雖說不是什麽名貴的品種,但其中包含的魔力已足以抵消所有缺點。
随即又添加了幾滴其餘植物的精華進去。
稍微調配了下比例又用聖水稀釋後,得出的效果讓她很是滿意。
她出門時,天色已完全昏暗了。
院中卻并不昏暗,擺放着藥材的架子間隙中零星擺放着幾根蠟燭,外面被罩子罩住,即便在夜風中也不會顫抖甚至熄滅。
依舊只穿着青色布衣、肩披一件白色長袍的青年坐在院中,聞聲擡首一笑:“姑娘又配了什麽好藥?”
“能賺錢的好東西。”蘇綠走過去,發現桌上正擺放着幾碟菜和兩副碗筷,她很自然地坐下,像這種配藥出來正趕上晚飯時間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碰上了。而在這種時候,段青竹一般都會準備好另一副碗筷,以備不時之需。
“哦?”段青竹吸了口氣,身為大夫的他嗅覺極為靈敏,“好香。”
“那是自然。”蘇綠拿起碗筷,“吃完飯再說。”
兩人都不喝酒,所以說是吃飯,還真的就是吃飯。
飯畢後。
蘇綠在對方期待的視線中,從懷中拿出一只引頸瓷瓶:“就是這個。”
段青竹接過後,查驗了片刻後:“都是……花草?”起碼他沒嗅到有草藥的成分。
“嗯。”蘇綠點頭,又問,“你身上有傷疤麽?”雖然第一次見面時這家夥胸口受傷了,但聖水治愈的傷口是不會留下傷疤的,但是,它并不具有祛疤功能,只有複原功能。就是說,如果傷口已經愈合,潑再多聖水上去也沒用。當然,把帶疤的傷口刺破再重新塗抹聖水結果也是一樣的,它只能讓身體恢複以前的狀态。
段青竹想了想,說了聲“失禮”後挽起衣袖,只見手臂上赫然有一條一寸左右的傷口。
蘇綠看了眼傷口,笑着說道:“都說傷疤是男人的勳章,你應該不介意這勳章消失吧?”
段青竹不由也笑:“當然不介意。”
蘇綠卻沒有用桌上的瓷瓶,反而又從懷中掏出另一個瓶子,從其中傾倒出兩三滴較為粘稠的液體,塗抹在那疤痕上。片刻後,疤痕漸漸淡去了十分之一左右。
“好強的功效。”青年的雙眸仿若晨霧散去,星辰閃閃發光,“這東西恐怕能令無數女子為之神往。”
“何止神往,她們會瘋狂。”身為女性,蘇綠當然知道女性的想法,她又說,“不過這玩意效果太強,恐怕會引人觊觎,之前那瓶是稀釋過後的,堅持使用一周左右才會後明顯淡化效果,想全部消除則需要更久時間。”但就這樣也已經足夠快了,而且,從商業價值上來看,明顯要更賺錢不是麽?
“自當如此。”
“還有這個,”蘇綠從懷中取出另外一個,“美白的。”
“還有這個,”蘇綠又取出一個,“抗皺防老化的。”
“還有這個,”蘇綠再次取出一個,“對抗敏感肌膚的。”
“還有……”
段青竹的頭上冒出清晰可見的汗珠:“徐姑娘。”
“嗯?”
“你這是打算……”掏空雲州所有人的荷包,一舉成為州中首富麽?
“怎麽會?”蘇綠挑眉,很“具有商業氣質”地回答說,“拉動經濟發展才對。”女人對于經濟發展可是很重要的,無論是會賺錢的,還是會花錢的。
“……”
☆、94 一起來圍觀+一群死光棍
一更
蘇綠很清楚,和段青竹這家夥可以讨論藥效之類的話題,卻不太能讨論賺錢,這問題該跟宮不離讨論,這貨對于這方面有着天生的敏感,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若是沒有那些意外,我如今恐怕已經是大楚首富了”。
所以她和段青竹配置出的藥物一般都是交給他打理,一部分給他作為報酬,一部分融入侯府賬目作為“房租”,剩餘的才歸自己所有。
宮不離這貨雖然貪財又小氣,但到底“取之有道”,賬目做的一清二白,絕不會往不該伸手的地方伸手,所以元承才将全雲州的財政方面都交給他,有這麽一個“管家公”在,大家都很放心。當然,這家夥本身也非常滿足就是了。雖然時而也心疼“那麽多錢過手,卻沒幾個是我的”。
然而,還不等她去找他,這人卻提着個玲珑小巧的玉色酒瓶子晃了過來,沖他們眨眼:“有好戲,看不看?”
蘇綠站起身:“什麽好戲?”
“跟我來就知道了。”
她倒是無所謂,于是跟上。
“青竹,不一起?”
段青竹倒不太想湊熱鬧,可體能值太低,于是被拖走之。
三人路遇從家裏過來的羅虎以及和他同行的元啓,彙合後又很巧合地遇到了熊媽聚寶盆和熊青年元寶,圍觀者數量瞬間增加到可怕的地步。
這一大撥人在侯府中那麽一橫行,效果比當年臺灣版的F4還拉風,家丁婢女們紛紛退散,只敢遠觀也。
在侯府中穿梭了片刻後,宮不離帶領幾人到達了會客廳旁的耳房中,前者主要用來待客,而後者中則常年有婢女守候在其中,見機做上茶之類的事情。
一見這麽一群人來訪,原本正圍着爐子吃東西的婢女們連忙放下手中的筷子,就要站起身行禮。
宮不離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說:“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我們坐坐就走。”說着,自尋了個凳子坐下了。
其他人互相看了幾眼後,也紛紛各自找地方坐下。
已經變得超級肥嘟嘟的熊媽和熊娃正想坐板凳上,卻被元啓一腳踹屁股給弄開,自己把位置給占了。越來越通人性的兩熊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卻換來一句“你們屁股那麽肥,會把板凳坐塌的”,于是它們只好坐在地上。好在婢女們及時送上了一盆水果點心,兩熊瞬間就重新變得快活了起來。
吃貨的世界,就是這麽簡單!
元啓看着有些眼饞,正想伸出手抓一只蘋果嘗嘗,卻見熊娃嘴巴一張,盤子裏瞬間流滿了它的口水。
元啓:“……”他伸出手沒好氣地在熊腦袋上拍了下,“小混蛋!”
原本正在和蘇綠說話的羅虎見此,從身旁的果盤中抓起一只蘋果,朝元啓所在的方向丢去。後者伸手接住,脆脆地咬了一口,做出個“謝啦”手勢。
“爾雅姐,娘說想你了。”
“我今天正好想去,有些東西想帶給羅嬸。”
“是麽?太好了,我待會就回去對她說。”
……
宮不離掃了眼這在兩天的這“姐弟倆”,又看了眼正拿着蘋果逗弄兩只大熊的元啓,目光最終落在了段青竹身上。
後者被他看得有些無語:“你又想做什麽?”
“好兄弟,見外什麽?咱倆說說話吧。”說着,宮不離從懷中摸出了兩只碧玉酒杯,從手中的玉質酒瓶中傾倒出了澄澈如碧的酒,将其中一杯推到對方的面前,“來一點?”這樣的酒,雲州本地是很少見的,是宮中才有的貢品。據說主料是上好泉水和四五種優質糧食,再搭配上黨參等、丁香等十來種藥材,最後才能得到這種碧綠的顏色,味道也極醇香。
段青竹并不嗜酒,平常喝的也少,但唯獨對這種名為“青鳳”的酒稍微感點興趣。準确來說,是對其中添加的藥材很有興趣。不過依照他的性格,就算真嘗出來了,也不會多說些什麽。而且,知道添加物和複制做法完全是兩回事,搭配比例可是個非常大的問題。
兩人舉杯互敬了下,相繼品嘗了起來。
這一大群人,圍觀也圍觀地自得其樂。
倒是把婢女們給弄懵了,他們到底是來做啥的——看她們有沒有偷懶?不會這麽無聊吧?
面面相觑了片刻後,決定還是該幹嘛幹嘛。
就在此時,外側的會客廳傳來了聲音。
“侯爺,榮姑娘到了。”
“請她進來。”
“是。”
婢女們有些驚訝,這世上傳播最快的應該就是消息。幾日以來,這位“榮姑娘”可謂是“風雲人物”,很多人都猜她會不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