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那就是,幾乎每個哨崗的口令都不一樣,風格也各自不同,從“糖醋魚”到“聚寶盆”再到“三七花”……最後又來了個“魚腸劍”,她敢肯定,最後一個口令八成是元承取的。
通過最後一道崗哨後,又是一路飛奔,最終,青年踏入了某個小院之中。
院中滿是草藥的味道,蘇綠左右一看,發現四周擺放的架子上果然都是各種或新鮮或半幹的藥草,和慕秋華的院子一樣。
院子的盡頭是一座屋舍,此刻門大開着,燈火通明。
“大哥,你回來了啊!”元啓少年突然從屋中奔了出來,“二丫,你也在?”
“……是爾雅。”
“別在意這個。”少年擺手,看着從自家大哥背上跳下來的女孩,滿臉欣喜地問道,“你終于決定上山了?”
蘇綠:“……”他到底對這件事多執着?
“這就是你用一匹馬預訂的小姑娘?”又一個聲音突然傳來。
蘇綠擡頭看去,發現一個身着灰色長袍的青年正斜靠在門框上,抄手注視着他們三人,長眉入鬓,鳳眸微眯,似笑非笑地說:“尾款付清了?”
少年大驚:“大哥,二丫是你買回來的?咱們不是山賊麽?什麽時候改行做人牙子了?”
元承:“……”
那灰袍青年笑:“這事情要問你大哥才對。”
元承微皺起眉頭:“不離,莫要胡說。”随即扭頭對蘇綠說,“這是宮不離。”
蘇綠的神色變得微妙了起來:“公……”狐貍?從面相上看,還真是非常地像啊。
“別說出來。”元啓少年連忙阻止她,“軍師他最讨厭聽見人喊他‘公狐貍’了,就算你覺得像也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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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承:“……”
蘇綠:“……”這位小哥,你還真是補得一手好刀啊。
宮不離神色不變,只笑着說道:“阿啓,下個月你一天只有一頓。”這話語中隐約有咬牙切齒的意味。
“……啊?為什麽?”少年表示自己很無辜,“二丫是大哥買回來的,亂花錢的是大哥,做人牙子的是大哥,又不是我,為什麽讓我餓肚子?!”
“都住嘴。”元承不堪其擾地揉了揉眉心,“她是我請來的大夫。”
“大夫?”宮不離挑起眉,雖然他今日在元承下山時早有預料,不過見他帶回的只是個小女孩,便以為是中途出了什麽變故。卻未曾想到,他是專門去尋這女童?
他的目光掃過蘇綠,與元承對視:“我知道,你一直拿青竹當兄弟,所以絕不後悔在這件事上開玩笑。”
後者目光坦蕩,無一絲膽怯心虛:“那是自然。”
“好。”宮不離點頭,站起身讓開門,“我信你。”随即,又對蘇綠拱起手,頗為恭敬地行了個禮,“這位大夫,方才是我失禮,請勿見怪。人命關天,還請盡力施救。”青竹也是他的好兄弟,他當然不會做于其有害的事情。
蘇綠點頭:“我會盡力。”
“請。”
她跟着灰袍青年走了進去,這明顯屬于新建的屋舍并不算大,越過廳堂便是卧室,其中擺設頗為簡陋。一張床,一張桌,一個書架,一個衣櫥,除此之外就只有幾只板凳了。
夜風沁涼,屋中的窗戶緊閉着。
簡單粗糙的床上,靜躺着一名只着白色裏衣的男子,他雙眸緊閉,墨發披散,更襯得面白如雪。遠遠看去,倒像是一朵被人錯手折斷的白蓮,令人不由心生惋惜。
近看之下,這青年的容貌只是清秀,氣質卻頗為溫雅,給人一種莫名的寧靜感。
蘇綠覺得這山賊窩果然有些意思,大當家、軍師、大夫和熊孩子,各個看來都不像“賊”。或如寒松,或如狡狐,或如幼獅,或如蓮竹……這夥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雖然有些好奇,但她深知好奇心害死貓,故而也沒打算探究。
她注意到,這似乎名為“青竹”的男子胸口隐隐滲出黑色的血跡,唇色青烏,便問道:“能看看胸前的傷口麽?”
“請便。”
蘇綠伸出雙手,毫不遲疑地一把扯開了他的衣服,果然看到了一道傷痕,似乎是用劍之類的事物劃傷的,只是……傷口處血流不止,而且流出的血液是黑色的,還散發着一股特殊的味道——不臭,倒像是蘭花。她驀然想起慕秋華曾經對她說過的一種毒。
“蘭花引?”
身後一片寂靜。
幾息後,宮不離回答說:“青竹失去意識前,也是如此說的。”說話間,他看了眼元承,眼神在說——我現在倒真的信了。
“既知毒名,該如何施救?”元承問道。
“草藥段大哥這裏幾乎都有,沒有的我幫你下山去搶來!”熊孩子喊道。
蘇綠沉默了片刻,不同位面中有些東西居然是想通的,但随即又想,這似乎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你們都出去。”她回頭,鎮定地看着三人,“我救人時,不方便給人看。”
宮不離與元啓同時看向元承,後者沉默了片刻後,回答說:“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選擇信她。
“多謝。”蘇綠知道,将這種重大的事情托付在一個女孩身上,并下這種決定無疑是困難的,但既然對方敢信她,她也必然會給其一個滿意的答案。
宮不離不信蘇綠,卻信元承。
“真的不能看嗎?”元·熊孩子·啓還在努力申請圍觀權。
“不能。”
最終,三人一起走了出去,守候在門口。
蘇綠不會什麽醫術,但她記得幾個驅除毒素的魔法,可惜幾乎沒練習過,完全做不到瞬發和默發,所以只能請那幾人出去了。
在腦中稍微回憶了下咒文後,她将手放在了傷口的上方,低聲念起神秘而繁冗的咒文。
随着聲音的響起,她的掌心漸漸閃爍起了淺綠色的光芒,與之相對的,一滴滴黑色的液體從傷口中浮動了起來,飄向她的手心,卻沒有貼近,只是在掌心與傷口之間融合成為一體。
随着時間的流逝,這黑球的體積越來越大,到最後,足足有一個乒乓球大小,才終于再沒有黑色液體浮起。
而傷口處的血液,也變回了紅色。
蘇綠後退幾步,從桌上拿起一個杯子,随手将黑球丢了進去,只聽得“刺啦”一聲,杯子上泛起了泡沫,看起來頗為可怖。
她又走回床前,這一次,用起了治愈魔法,很快,傷口的血液不再流動,漸漸凝固了起來。
愈合就算了,她不想被當成妖怪。
不過……
她用精神力稍微檢查了下這青年的身體,發現長時間的血液流失讓他的元氣損耗了不少,極端體虛,就算醒來恐怕也要調養上許久。山上清苦,怕是不免留下病根。
蘇綠想了一下,輕啧了聲:“便宜你了。”雖然與這家夥只是初見,但她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過去相識的那位神醫的影子,倒真不好見死不救。
她攤開手,使用出水魔法,很快,一團清水出現在了她的掌中,緊接着,掌心開始浮現出治愈系獨有的潔白光芒。
這是“聖水”的制作過程。
看起簡單,但如何将光與水充分結合是個力氣活,所以大部分人都只能制作出初級聖水,而且過一段時間,當水中的光元素消失,它就會失去功效,變成最普通的水。
蘇綠目前也只能制作出中級聖水,不過,給這青年使用應該是夠了。
她随手從屋中拿起五個空藥瓶,将只做好的聖水注入其中。而後拿起其中一瓶走到了床邊,俯□捏住他的下巴,不那麽溫柔地掰開了他的嘴,傾倒了兩三滴液體下去。
幾乎是剎那間,青年的面色紅潤了許多,唇上的青烏之色也快速褪去。
蘇綠才松開手,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緊接着,她對上了一雙若晨星般的眼眸。
從仿佛籠着霧氣到光芒乍現,青年的眼神中漸漸有了焦距,倒映出了她的影像。
“你……是誰?”
還沒等蘇綠回答,熊孩子已經破門而入:“段大哥,你醒了?我聽到你聲音了!!!”
可憐的大門晃悠了幾下,轟然一聲倒地。
蘇綠:“……”
元承:“……”
段青竹:“……”
宮不離陰測測的聲音随之傳來:“阿啓,你下下個月每天也只有一頓。”
☆、86 匪夷所思的醫術+又一個熊孩子
一更
元啓歡脫地撲向床邊,頭也不回地回答說:“沒事,段大哥會把飯分一半給我的。”
蘇綠趁機抽回了自己的手。
宮不離:“……”這小子還挺機智。
“段大哥,你怎樣?”
段青竹拉攏胸前的衣衫,在元啓的幫助下坐起身,微笑地注視着少年,又擡頭看了眼自己的兩位朋友:“無須擔心,我已然無事。”說話間,嗓音清朗,如秋露墜花,溫婉悅耳。說罷,他轉頭看向蘇綠,因傷勢未愈的緣故,在床上向後者行禮,“段某在此謝過姑娘救命之恩。”
蘇綠伸出手把他扶起:“只是舉手之勞罷了。”她沒撒謊,的确不太費事。
不過……
這人也只有閉着眼睛的時候像慕秋華,一旦睜開,就完全不像了。
話又說回來,這名為段青竹的青年容貌雖只是清秀,雙眸卻極為出色,宛若晨星般明亮又不失溫柔,讓人一不小心就會被他的視線吸引。
當然,精神力已經很強的蘇綠不太可能深陷其中,只是覺得,這雙眼睛倒是很适合使用催眠術,很容易就會讓人放松警惕。
“姑娘過謙了。”段青竹回答說,“蘭花引之毒,即便我未曾失去意識怕也難解。”
蘇綠點了點頭,作為新上任的“蒙古大夫”,她能理解一個大夫對治療方法的好奇,不過,對方很明智地忍住了沒問,她也不欲在這方面多說。再說,能說什麽呢?她只将藥瓶遞到他的手中,又指向桌子:“這些藥水,內服或外敷都行,不過保質期……我是說藥效只能持續一個月,盡早用完比較好。”
“多謝姑娘。”青年再次道謝。
“不用客氣。”蘇綠回答說,“我也不是白來,有人答應會給我報酬呢。”
“報酬?”一提到錢,某軍師的耳朵立即豎了起來,他轉頭看向好友,用眼神詢問着——你答應給她什麽?
被迫“賣身”的後者默默扭過頭。
宮不離挑了下眉,這反映倒像是心虛啊,這腦袋從來不轉彎的家夥不會是把整座山都給賣了吧?于是他開口說道:“姑娘醫術高明,不知道有沒有興趣留在山上?”一來可以當大夫,二來……報酬之類的就還留在山上,總算沒有跑出他的眼皮子底下。
“對啊,二丫,你就留下來嘛!”
“不是二丫,是爾雅。”
“別計較這些啦,二丫,留下來,我明天帶你去打兔子。”
蘇綠的頭上爆出兩根青筋,這熊孩子,都不聽人話的!
她不再搭理這個二貨,只搖了搖頭:“不必了。”而後又看向元承,“關于報酬,不知是否可以給我幾本書?”至于娶某人的話,就讓它随風遠去吧。
“書?”宮不離反問,“不知想要怎樣的?”
“一些常見的醫書。”之前去報官的時候她注意到,這個世界沿用的還是漢字,不過是繁體,這對她來說壓力不大。就算曾經有,也在上個武俠世界解決了。不過,想要僞裝醫生的話,至少得懂些藥物常識吧?而且,她現在對此倒是有些興趣。
坐在床上的青年好奇地問道:“姑娘家中沒有醫書?”
蘇綠點頭:“小時家中出了變故,故而……”話沒說完,最好的謊言是自己別說太多,卻讓別人來腦補完成。
段青竹臉上再次浮現出歉意,晨星般的雙眸誠懇地看着蘇綠:“抱歉,提及了姑娘的傷心事。”
“沒事,那時我年紀還小,什麽都不記得了。”
青年笑着指向書架:“山上簡陋,藏書不全,姑娘可全數取走。”
“用不着那麽多。”蘇綠搖了搖頭,“也不好搬,基本常用的就好。”
“那麽……”
段青竹沉吟了片刻,說出了四五本書所在的位置,蘇綠走過去将其抽下,發現這些書都保存地極好,可見主人是個愛書之人。
“我這裏還有一套未用過的紙墨筆硯,還請姑娘一并帶走。”
“那我就不客氣了。”
一番對話後,蘇綠成功地從段青竹這裏弄到了一套全新的文房四寶和幾本散發着淡淡墨香的書籍。
緊接着,和幾人告別後,背着小包裹的她再次和元承踏上了“歸鄉”的路途,熊孩子主動請纓,被元承轟走。
二人走後不久,宮不離又将留在屋中的熊孩子轟走,走上前問道:“青竹,你覺得那小姑娘如何?”
“僅憑可解蘭花引之毒,便勝我多矣。”
“是麽……”宮不離摸了摸下巴。
段青竹一看就知道這家夥又在打什麽主意,出聲提醒道:“但凡醫術高明的大夫,性格上大多都有些特殊之處,你莫要見她年幼便心生輕視。”很容易惹來大麻煩。
宮不離點頭:“我辦事你放心。”而後又問,“她留下的藥如何?”
“待我一看。”段青竹說着,輕輕地揭開手中瓷瓶的蓋子,說來奇怪,其中盛裝着的液體無色無味,卻就透着那麽一種讓人心曠神怡的感覺。他撩開胸口的衣物,将一滴水般的液體傾倒在指尖,而後抹了上去。
出人意料的事情随之發生。
傷口的皮肉居然在緩緩愈合。
不得不說,蘇綠因為在無聊的情況下只制作過低級聖水,真心不了解中級聖水的效果,比起前者那不是一倍兩倍的問題,而是十倍有餘。
兩人注視着傷口許久,又相對而視了片刻。
最終,宮不離的口中吐出了四個字:“匪夷所思。”
“活死人肉白骨也不過如此罷。”段青竹小心地塞上瓶蓋,緩緩呼出口氣,“想我學醫多年,卻不知道天下間竟然有這樣的醫術,真是一葉障目,夜郎自大。”
“一定要把她弄到山上來。”宮不離當即拍了個板,“哪怕是讓阿承出賣色相,也勢必要成功。”
段青竹抱拳咳嗽出聲,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看着自家好友:“那還是個孩子。”
“也是,是我想差了。”宮不離好像在忏悔。
段青竹才剛松了口氣,就聽某只狐貍接着說:“那就阿啓吧,他是山上年紀最小的,長相雖不如我,卻也能看。”
“……”從未有一刻比現在更清楚地認識到——交·友·不·慎。
而此時的蘇綠,已然在路上,她依舊與來時一般縮着頭,緊抱着青年的腰,忽而打了個小小的噴嚏,她估摸着,應該是有人在讨論自己。
不過,剛才在房中,她在與三人對視時,已悄然下了暗示——經過長時間的練習,她已無需通過語言做到這件事——這種習武之人心志一般比平常人要強,所以她沒有做什麽過分的事情,只趁着他們對她又較高好感度的時候,暗示她可能家學淵博醫術高明,不管使出怎樣的手段都很正常,不要輕易起疑心罷了。
反正她都已經做出了不可思議的事情,這種想法應該是很容易接受的。
蘇綠很久前就發現了一件事,自從學習了精神力鍛煉法後,她越來越依賴于它,掌控欲也越來越強。
相對于相處間培養出的感情,有時候她其實更願意相信催眠與暗示。
她很清楚,這情況如果一直持續下去,估計不會太妙。
所以蘇綠給自己設下了規則——如非必要,絕不對主世界中的任何一人使用精神力。至于這些時而很危險的位面世界,為了順暢地活下去,只能時而使用這些小手段了。
比如村中人,若不是暗示過,恐怕酒醉後一不小心就會說出真相吧,那可就不妙了。無論如何,她可不願意因為一時的感慨就把自己的小命給搭上。
又是一個小時,青年在村外停下馬,背着女孩回到了她的屋中。
寂靜的破屋內,與來時一般寂靜,唯有些許月光透着門縫與窗縫鑽入屋內,勉強帶來幾絲微弱的光。
蘇綠将背上的東西放到桌上,坐□,揉了揉被磨的有些疼的腿。
“今日多謝你。”
“不用這麽客氣。”她拍了拍桌上的東西,“我也拿到報酬了。”當然,這些東西顯然是無法與人命等同價值。不過,有些東西,比起主動問別人要,還是等着別人主動送上門更好。
“我欠你一件事。”元承說道。
蘇綠微笑着轉頭看他:“你是蘿|莉|控嗎?”
“……”青年不解,但心裏明白這大概是個不太好的詞。
“死心吧,大叔,我不會嫁給你的,因為等我長大了你就老了。”蘇綠表示,自己在裝嫩方面也很有些天賦。嗯,她就是順口一說,絕對不是記恨之前某人嫌棄她現在長相的事情。
“……”青年的額頭好像打了個死結,他還是第一次被人嫌老,片刻後,他艱難地說,“你……想多了。”而後不等他開口,又說,“日後若是有急事,你就在拴馬的那棵樹上系白色布帶,我會即刻趕來。”
蘇綠嘴角微勾,很幹脆地點頭:“好。”等的就是這個。
“告辭。”
“好走不送。”
兩個幹脆的人說了這樣兩句幹脆的話後,便各自離散。
門開了,又再次被關上。
寂靜的屋中也再次恢複了寂靜。
夜黑且長。
二更
秋去冬來。
一場皚皚大雪不期而至。
整個村子都被這潔白而寒冷的厚重雪花蓋滿,遠遠看去,格外顯得寧靜,仿佛連生機都被凍結了。唯有那煙囪升起袅袅煙霧時,才顯現出幾番略帶暖意的生氣。
村內的氣氛卻截然不同。
且不論成人,對于孩童來說,冬季是個不錯的季節,尤其今年,并不像往年那般容易餓肚子。
一大群孩童穿着或簇新或破舊的襖衣,在滿地的白雪中一邊大笑一邊肆意奔跑着,圓滾滾的雪球漫天飛舞,時不時砸中幾個路過的大人。
後者通常只笑罵幾聲,而後接着去做自己的事,也有些半大的小夥子,索性加入了砸雪球的陣營,頗為歡脫地“以大欺小”。
虎頭也曾邀請過蘇綠去玩,不過被她很是幹脆地拒絕了。
開玩笑,她都這把年紀了還去和小孩子砸雪球,即使沒別人笑話,她自己心裏也膈應。說起來,她之前倒真玩過一次雪球,不過是和喻言那厮,哼哼,狠狠地在雪地裏幹了一架啊,童桦那蠢蛋來阻止他們,卻被砸翻在了雪地中,半天爬不起來。
她還記得離開那個世界時,童桦說,下次再去,會讓她看到更加美好的世界。
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啧,果然,人一閑下來,就很容易胡思亂想。
蘇綠看了眼擺放在桌上的書,又看了看一些她親自上山去采來的草藥。托精神力的福,她現在幾乎是過目不忘,書上的內容看過一遍就能完全記住,也漸漸開始按照上面的把脈和配藥方法幫村中人治病。當然,每次都做好了驅毒和急救的準備,她可不想弄出人命,好在運氣不錯,一直沒出什麽狀況。
現在雖說不上成什麽名醫,但基本的藥理還是明白的。
“二丫。”屋門突然被敲響。
蘇綠放下手中的筆,走到門邊将其一把拉開:“羅嬸,快進來,外面涼。”冬天後,她就搬了過來,畢竟每天冒雪來回可是很麻煩的。而原本虎頭所住的屋子在他熱情的提議下就被挪給了她,這小子趁機天天跑去和村中的張獵戶混在一起。
羅家娘子目光掃過擺放在桌上的文房四寶,眼中閃過一絲敬畏,是對知識的,更是對掌握知識的這個女孩的。而後眼神黯然了下來,二丫也提出過教她家虎頭讀書識字,可惜那小子不争氣,說什麽一看書就頭疼,罵了打了也不管用,最終她也只能不去管了。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就只會打洞,總是強求不得的。
“羅嬸,有什麽事嗎?”
女子這才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連忙收攝心神,頗為急切地說道:“不好了,虎頭那臭小子和張獵戶一起上山打獵去了!”
“冬季上山?”蘇綠一愣,随即皺起眉頭,“他是想做什麽?”等下,記得前幾天……想了什麽的她走到櫃子邊,打開一只虎頭那家夥幫她做的匣子,對着裏面那麽一看,“果然。”少了一瓶迷藥和解藥。
前幾日她剛配好時,當着虎頭的面給動物做了實驗,還記得他當時眼中光彩連連,問可不可以把這玩意粘在他的箭上去狩獵。她點頭應允了,不過前提是配出解藥,免得他把自己給迷了。
沒想到這小子性子那麽急,不,八成是怕她會阻攔,所以索性先斬後奏了。
“二丫,你發現了什麽?”
“虎頭拿走了迷藥。”
“啊?”羅嬸大驚,“那他是……”
“別擔心。”蘇綠回頭說道,“他也拿走了解藥。”
“可是……”
“這事是誰對你說的?我去問問看。”
“是村口李家的杏花,她碰巧看到了兩人往後山走,還聊了幾句,回來後越想越不對勁,就跑來和我說了。”
“杏花呢?”
“在屋裏。”
“我去問問她。”
蘇綠随之去了羅嬸的房間中,村中簡陋,冬季柴火也不夠,招待客人幾乎都是在暖呼呼的炕上,至于她房中的火盆,那在村中可以說是獨一份,不過也沒人對此表示不滿,畢竟她不可能在炕上配藥。
詢問了杏花片刻後,她得到了一條重要訊息。
“張獵戶親口這麽說的?”
“對。”杏花猛點頭,回答說,“我說冬季去山上狩獵估計打不到什麽,他就說要帶頭熊回來吓我一跳。”
“這熊孩子。”蘇綠扶額,她覺得自己知道那兩人想要做什麽了。
“二丫,他們不會真的是……”因為重複了那句話的緣故,杏花漸漸也想了個明白,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想去獵熊吧?”
“獵熊?!”羅嬸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連忙扶住炕桌,雙眸慌亂地看向此時依舊鎮定自若的女孩,仿若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二丫,你看這事……”
“別急,”蘇綠扶着她坐下,“準确地說,他們不是去獵熊,而是去藥熊。”
“……藥……熊?”
蘇綠點頭。
她覺得八成是張獵戶在山上發現了一個熊冬眠的窩,告訴了虎頭,虎頭又将她屋內有迷藥的事情說了出去。一大一小兩熊人一合計,覺得這是大有可為,就興沖沖地跑去了。
正常情況下,如果有充足的食物,熊一般不會冬眠,甚至會出來狩獵。但如果食物不充足,它就會進入冬眠狀态。當然,在睡覺以前熊會攝取大量的食物。據說,其中大量的營養成分都會集中在熊掌上,當它偶爾醒來感到饑餓的話就會舔一舔自己的肥掌,這也是熊掌大補的由來之一。
她想,那兩個二貨八成是打算丢給熊一塊夾着迷藥的肉,而後趁它昏昏如也就下黑手。事前不說,是打算給村裏人一個驚喜,可惜,現在完全變成了驚吓。
“一般來說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
“真的?”
“嗯。”
面對着女孩滿是肯定色彩的雙眸,羅嬸長舒了口氣。不管怎樣,她是打從心眼裏相信眼前的女孩,她既然說沒事,那就一定不會有事。
“二丫,多虧了……”大約是因為先前太過激動現在有猛然放松的緣故,女子驀然失去了意識。
蘇綠接住她,對旁邊約十五六歲的女孩說:“杏花姐,麻煩你照顧下羅嬸。”
“好,包在我身上,你放心吧。”杏花與其他村中女孩一般爽朗,脆生生地應道。
告別二人後,蘇綠回到了屋中。
她想了想,将桌上的東西收好放到一旁的架子上,轉而摸出了三個外表近乎一致的銅板。沒錯,她打算蔔卦。在段青竹給她的一本書上,除去藥理知識外,居然還有蔔卦方法,好笑之餘,她索性沒事也試一試。大概是因為精神能力者天生對于吉兇有着敏銳的感知,她的占蔔結果雖然不太準,但也不太差。
她将三枚銅錢依次平放在自己的掌心之中,而後雙手合十,呼吸漸漸平穩,排除雜念,心中只想着所測之事,而後微弓起手掌,開始晃動起銅錢,感覺差不多後,将它們撒在桌面上。
如此連續做六次,分別記住六次的結果。
這都是有講究的,有文字的一面叫字,沒有的叫背。
沒有字,三個背,叫做“重”;一個字,兩個背,叫做“拆”;兩個字,一個背,叫做“單”;三個字,沒有背,叫做“交”。
最終得到的結果蘇綠目前還研究地不太透徹,只是勉強看出來,有“兇”存于其中。
她輕啧了聲,俗話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看來虎頭這次有苦頭吃了。不過,讓那小子吃吃苦也好,省地朝熊孩子的方向發展,一天到晚四處蹦跶而不節制,總有一天會惹出大禍。
“虎頭……虎頭……虎頭……”
“我知道。”蘇綠按住眉心,二丫本體一聽說虎頭可能有事,就一直在那喊着。她雖然傻,卻大約也正因此有着一片赤子之心,極能辨別善惡。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誰對她真心好,誰對她是假意,看得一清二楚。某種意義上說,這方面比蘇綠還強。
可惜,上天在給了她驚人天賦的同時,也取走了同樣的代價。
不管怎樣,虎頭一家在冬季收留了她,給她一口熱飯吃,這件事她的确不能撒手不管。
稍微思考了片刻後,蘇綠走到藥箱邊,将用得上的東西收拾了起來,而後換上羅嬸為她做的皮靴和兔毛帽,想了想,又換上了一件顏色鮮豔的外衣,她又不是去狩獵的,根本不怕打草驚蛇,穿得顯眼,讓人一眼就能看到才好。而且,她可一點都不想被張獵戶當成移動中的雪狼給獵了。
收拾好一切後,她對杏花囑咐了幾句後,一個人踏上了上山的路途。
或者說,對她來說,一個人才更方便,可以肆無忌憚地使用會被普通人當做妖怪的力量。
但是,蘇綠沒想到的是,她蔔出來的“兇”,還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兇”,說是大兇也不為過。
☆、87 雪中女兒行+還是一個熊孩子
一更
大雪依舊紛飛。
那一行腳印很快就被其掩蓋。
如果此時有人觀察,就會驚訝地發現,這名女孩登山時踩下的腳印出乎意料地淺。若是有見識的江湖人在此,怕是要驚呼一聲“好輕功!堪稱踏雪無痕!”。
當然,蘇綠并不會什麽輕功,她只是利用風系魔法降低了爬山的難度。
而一道看不到的屏障籠罩在她四周,為她盡情遮擋住肆虐的風雪。
唯一讓她覺得有些困擾的就是,這片天地實在是太白了,看久了實在容易讓人眼睛酸澀。
衆所周知,這種環境會誘發雪盲症,好在再往前走不久就是一片林子,雖然已是寒冬,萬木枯槁,不複蒼翠,但至少有着與白截然不同的色澤。
冬季的森林并不比平時要安全多少,雖然大部分動物不會輕易出沒,但并不意味着不會出沒。不過,這對感知敏銳的蘇綠來說并不是什麽太大的問題。
只是,張獵戶與虎頭埋伏的熊洞會在哪裏呢?
她正想着催眠一只動物來找一找,就聽到了一聲充滿野性的狼叫聲,緊接着,類似的嚎叫聲連連響起,像是在應和着最初那屬于狼王的叫聲,此起彼伏,簡直讓人頭皮發麻。
蘇綠的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
她聽說過,狼嚎叫有時是為了集群,而後外出獵食,那麽,它們是發現了什麽獵物呢?
莫非……
她想了想,從懷中取出了一個能去除味道的藥粉,将其灑在自己的身上,而後又施加了一個隐身術,才快步朝聲源地趕去。
沒多久,便到達了目的地附近。
幾乎在感覺到衆多精神力波動的同時,她停下了腳步。這些波動很急切熱烈,似乎已抑制不住什麽沖動。
她左右看了眼,利用法師之手将自己托舉了起來,落到身側大樹的樹幹上,腳踏在其上的聲音被樹木時不時發出的墜雪聲所掩蓋。
透過堆滿冰雪的樹枝,蘇綠看到,二三十只毛色棕黃夾黑的動物正團團圍繞着一棵樹,它們的外貌酷似于狗,只是上颚尖長,雙耳豎起,尾尖下垂,夾在兩只後腿的中間。
而且,狗可不會有那種讓人看了就會心寒的饑渴眼神。
冬季,不僅對人,對于動物來說也是一個容易餓肚子的季節。
“張叔,怎麽辦?不然,咱把準備好的肉丢下去?”
熟悉的聲音傳來。
“傻小子,肉就那麽一塊,你哪怕切碎丢下去也不能藥倒這麽多狼啊。”
“那該如何是好?”
“等我想想。”
“……”
蘇綠聽了心中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兩個人說都不說地就偷偷摸摸跑到山上,本想着獵熊,卻沒想到自己反而變成了餓狼的獵物。今日她要不來,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