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比一天差了下來。但即便這樣,還是經常送些吃食給傻乎乎的二丫。
蘇綠順着身體的本能接過粥,稀裏嘩啦地喝了下去。味道雖然不好,但是……會比她從前吃的黑面包還差勁麽?
“二丫,你喝慢點,別嗆到了。”
虎頭在一旁小聲囑咐。
蘇綠才剛放下碗,村中突然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殺人啦!!!”
傻子對于這種事不需要做出反應,但正常人卻會,于是,虎頭一把抓住蘇綠的手,将她拖了出去:“走,去看看!”
二更
雖然可以掙脫,但蘇綠想了一下,還是沒有這樣做。
等兩人手拉着手跑到村口時,那裏已經圍了一圈人。
“村長爺爺,發生了什麽事?”虎頭喊道。
一位肌膚黝黑、身體瘦弱的白發老人聽到聲音後背脊一僵,拄着拐杖回過頭來,眼中滿是沉痛與同情:“虎頭……”
孩子也許不懂事,但他們的感知能力卻敏銳異常。
與他握着手的蘇綠能夠感覺到,男孩的身體下意識地僵硬了:“村、村長爺爺?”
被一個孩童這樣看着,即便是經歷了多年風吹雨打的老村長此刻也難以開口,但不說,是不行的。
“你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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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開口,原本圍着的人漸漸散開,男孩在視線的盡頭,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形。只是,她并不像平常那般微微笑着,而是緊閉着雙眼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娘!!!”
虎頭沖了過去。
卻忘記松開手中的女孩。
于是蘇綠也被拉了過去。
直到跑到母親的身邊,他才下意識地松開了手,撲到後者身上,哭喊出聲:“娘!娘!!你不要吓我啊!娘,你怎麽了?娘!!!”
傻,并非沒有感情。
大約是受原主的情緒影響,蘇綠的心中一片酸澀。
倒在泥土地上的女子頭破血流,滿臉都是血跡。
身邊有人議論——
“好可憐。”
“是啊,去年他爹才剛去。”
“那該死的差役,居然殺人!我們應該去告他們!”
“誰讓我們交不上稅呢……”
“今年收成本來就不好,官老爺還要提稅,別說我們,就是附近的村子,也沒幾個能交出來。”
……
所以才洩憤殺人嗎?不,恐怕本來只是打人,發現吃了人命就逃掉了。
蘇綠皺眉。
就在此時,虎頭突然喊道——
“村長爺爺!我娘還活着!她心口還在跳!!!”
村長苦笑,這樣的世道,死人早已不是什麽稀奇事。往年也遇到過這樣的,呼吸停了,心髒一時之間還在跳,但這又能怎麽樣呢?村子太小沒有大夫,想治病只能去距離這裏五六裏外的桃花村請,等大夫請來,人也已經死了,最終只是白忙活一場。
“村長爺爺!我娘她……”
“讓開。”蘇綠突然開口。
“……二丫?”
蘇綠蹲□,将虎頭從女子的身上推開,而後動作奇怪地在她身上按來按去。
醫術?
她當然不會。
但是,借用這動作将治愈魔法一點點輸入對方的體內還是可以做到的。只是動靜不能太大,若是讓人看到掌心中的白光,必然會惹來麻煩。
一小會功夫後,她伸出手測試女子的鼻息:“羅嬸有呼吸了。”
從剛才起就被驚呆了的虎頭湊上來,顫抖着将手伸到自家娘親的鼻邊,随即驚喜地大叫起來:“有呼吸了!我娘有呼吸了!”
衆人驚駭。
左右看了片刻後,村長走過來,與虎頭一般動作,雙眸一亮:“果然是活了。快,把虎頭娘扶到家裏去,再去桃花村請大夫,快!”
蘇綠抓住時機,突然伸出雙手抱住頭,喊道:“娘……我記住了……我真的記住了……娘……”倒地。
這也是不得已的方法。
就在剛才,她又想起來一件事,那就是二丫似乎不是本村人,而是被自己的母親帶來的,村裏似乎沒人知道她的來歷,偶爾會讨論下,也不避着原主。次數多了,就被她記下了。
而現在,蘇綠決定為她編造一個“身世”。
“快,把二丫也扶回去。”
半天後,一受傷一暈倒的兩人先後醒了過來。
前者沒有什麽大事,只是需要将養一段時日。
而村長勒令村人,不許将“二丫做的事情”說出去。因為他在村子中的威信很高,所以沒人敢洩露。而且,除非親眼看到的,誰又會信呢?
一個孩子将本來必死無疑的人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所以他們只能私下議論議論。
而這些人所沒有想到的是,後者醒來時,給了所有人一個大大的驚喜。
傻子被那麽一吓……居然正常了!
這種事情倒不是沒有過,只是這次發生在身邊,多少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很快,村長帶着幾位村中同樣德高望重的人來探望蘇綠,探訪中,蘇綠推說“自己早逝的父親”從前是個大夫,時常在她面前背誦醫書和救人,今日虎頭他娘的症狀與父親當年救治的某個人完全相同。
受刺激之餘,她就這麽清醒了。
當然,口說無憑,她還施以精神催眠,讓他們順帶補全剩餘的部分,務必讓人覺得可信。
話又說回來,這些處于村中上層的人都信了,就容不得下面的人不信。
當然,治病救人什麽的,二丫只是懂些皮毛而已。
沒辦法,蘇綠她真沒學過醫,想糊弄也糊弄不過去。
不過她也的确多慮了,就算她說自己曾經學過,一般人也不敢把生命放到一個孩子手中,尤其……她才剛剛不傻。
總而言之,救人的舉動無疑引來了些許麻煩。
不過蘇綠不覺得有什麽好後悔的,一來沒有違背她的本心;二來,原主也為這件事感到高興;三來,讓她長時間裝傻子,難度真的略高。
這段時間內,她一直住在虎頭家中。
虎頭像他爹,在捕獵上有不錯的天分,只是做起家務就沒什麽天分了。第一天生火熬粥他差點把家給燒了,蘇綠的到來簡直是“及時雨”,身為在廚藝上還算有幾分天賦的女性,雖然沒有用過農村的土竈臺,但在向其他人家請教了幾次後,她就可以較為熟練地操作了。
不過,原主二丫的身體較為瘦弱,所以劈柴擔水之類的重活還是要由虎頭來做。
好在他年紀雖小,卻有一把不錯的力氣,做起這些事來并不算費力。再加上村中好心人多,本着同舟共濟之心,時常有人送些吃食過來,雖然只是幾個雞蛋和幾瓢米,就村中的生活條件來說已經算是幾位慷慨了。
因為大夫當天就離開的緣故,換藥之類的事情幾乎都是蘇綠在做,而在途中,她也會稍微幫虎頭娘治愈下傷口,所以後者好地較快。但也只是較快而已,太快就要引人猜疑了。
這一天,蘇綠剛做好蛋粥,正準備給羅嬸端去,就聽到廚房門口傳來一聲叫——
“二丫!”
蘇綠:“……”好吧,無論多少天,她都無法習慣被人用這種名字稱呼,所以只能當成別人正叫她“爾雅”,看,雅致多了吧?這種精神勝利法無疑是從時辰那家夥身上學習到的。啧,真是不知不覺間被他帶壞了不少。
“二丫!”
“……什麽?”
“我剛才抓到了兩只野雞和一只兔子!”虎頭身上背着父親在世時給他做的小弓箭,手中提着雞腳,嘻嘻笑着,“正好給娘和你補補身體!”
“你又偷偷上後山了?”此時正是秋季,雖然山上獵物很多,但相對的,危險也極大。
“呃……”虎頭心虛地扭頭,“我……我在路上撿的……”
“你怎麽不說它是從天掉到你頭上的呢?”蘇綠挑起眉,“看看你自己的褲腿,還挂着毛刺球呢。”毛刺球是這裏的一種植物,外表約有蠶豆大小,外表滿是刺,極容易沾到衣服上,故而因此得名。蘇綠記得小時候也玩過這種植物,只是不記得學名叫什麽了,反正……不是這個名字。
當然,這也是很正常的。
因為,這又是一個根本不存在于她所知的歷史中的架空世界。
不過與上一個世界不同,這裏的人民還是靠官府轄制,而非各種大俠。
“啊……”虎頭低叫了聲,蹲□扒拉掉褲腿的毛刺球,而後讨好地笑,“二丫,我給你帶了漿果子回來。”
蘇綠扶額,這熊孩子以為這樣就能收買她了?
她搖了搖頭:“把雞放下,把身上拍幹淨,然後把粥給羅嬸送去。”
“哦。”
虎頭連忙點頭。
二丫自從清醒後就變得很厲害的樣子,說的話讓人不敢不聽。
待他走後,蘇綠把雞丢到盆中,拿起爐子上一直燒着的開水直接傾倒了上去,準備拔毛。而後蹲□,開始扒兔子皮。說實話,她不喜歡做這種事,但她早就不是孩子,很清楚地知道“不喜歡做”和“不做”完全是兩回事。
雞很肥,蘇綠用其中一只煮了一大鍋,舀出一點自留後。她拿出洗幹淨的破碗,将剁的很碎的雞肉與湯一起盛了起來,讓虎頭去東三家西三家地還禮。
她瞥了眼對着碗拼命咽唾沫的男孩:“不舍得麽?”
“啊?”虎頭愣了下,而後搖頭,“二丫你讓我做,我就去做,我知道你不會害我。”
“好孩子。”蘇綠伸出手拍了拍他的頭——在無數個世界先後養過孩子後,她對于孩子的不喜歡感已經降低了不少,更何況,眼前這位不僅不會哭喊撒嬌,還是她目前的衣食父母,稍微疼愛下是應該的,“雖然他們也不缺這點東西,但既然住在這裏,禮尚往來是好事。”都說“茍富貴,莫相忘”,別人能在同樣困難的時候接濟,如今自己有了,送回去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雖然宅,但蘇綠的腦子向來是清醒的。
“嗯。”男孩似懂非懂地點頭。
然而蘇綠沒有想到的是,虎頭這一去,卻又惹來了一場麻煩。
☆、83 青年與少年+她的箭
一更
蘇綠才将剩餘的雞湯送到房中給羅嬸喝,就隐約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匆忙腳步聲。她的精神力無疑越來越靈敏了,而這段時間,她抓緊機會也在鍛煉二丫的身體,畢竟如今的世道可不太平。
她所處的國家名為楚,卻不是春秋戰國時期的那個楚。當然,這也是很正常的,這個世界的歷史與主世界完全不同。
大楚王朝建立至今也有一百多年了,自建國并開創了一代盛世的高祖皇帝去世後,餘下的子孫一個不如一個,當今這位,真可以算得上名副其實的暴君。自其即位之後,本就苦不堪言的老百姓就更被層層盤剝,被徹底斷絕活路也只是時間問題。
事實上,國中已有不少地方冒出了賊匪,今日剿了這裏,明日又如野草般從別的地方冒出來。正所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當年的歷史教育告訴蘇綠,戰亂恐怕快到來了。
所以說,這個世界的危險性無疑是非常高的。
當然,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了。
聽到腳步聲,蘇綠就覺得有些不妙,她瞥了眼頭上的傷還未好全的羅嬸,找了借口就出去了房間,而後成功地在門口攔住了匆忙跑來的孫家小夥。
“二丫,不好了,虎頭被打了!”
“……被打?”蘇綠心中一沉,村中向來太平,虎頭所做的事也是好事,怎麽可能被打?那麽,就是村外來人,莫非是……
“是那群差役!聽說羅嬸沒死,他們又來跑收稅,正好撞上虎頭他……”
“帶我去看看。”
“可羅嬸……”
“她還在養傷,不易挪動。”
“但……”
“帶路!”
“……好。”孫家小夥轉過身,一邊帶路一邊心中暗自嘀咕,二丫這兇起來怎麽好像比官老爺還厲害?同時心中又不知為何浮起了幾分信心,随後又覺得好笑,一個女娃兒,就算懂得一點醫術,又能做什麽?
事實和蘇綠猜測地差不多。
差役到村裏,剛好碰上正捧着雞湯的虎頭,這一下就捅了馬蜂窩了。
當時對羅嬸下毒手的那個三角眼差役當場冷笑:“上次還說沒錢交稅,現在居然有錢喝雞湯?”說着,就把虎頭手中的湯給打潑了。
男孩的眼睛立刻就紅了。
經過上次的事,他本身對這些人就心存敵意,現在他們又弄翻了他好不容易獵到、二丫好不容易煮好的雞湯,怒氣沖心之下,他直接就撲了上去。
不得不說,虎頭年紀雖小,力氣卻真不小,居然生生地壓制了這個成年人。
但可惜的是,他們來的人可不止一個,剩餘三個差役紛紛上場,頃刻間就把男孩打得蜷縮在地。
三角眼差役在夥伴的幫助下站起身,一手擦腳嘴角的血跡,擡起腿就狠狠地踹着地上的孩童:“臭小子!賤骨頭!居然敢打爺爺?爺爺今天不讓你知道點教訓,就跟你姓!”
此時,被請來的村長也到了,連忙上去勸架。
“各位差官,各位差官請息怒,虎頭還是個孩子……”
可話還沒講完,就被直接推倒在了地上。
三角眼直接拔出腰間的刀,放在虎頭的脖邊,獰笑道:“今天可是他先對我動手的,襲擊官府中人,你們這莫非是個賊窩?”
“這位差官,我們村子世代清白,可從未出過賊盜啊!”村長連忙辯解,今日如若被辨認成盜賊,那麽整村的人怕是都會沒命。
“呵呵,不想當賊?不想這小子死?可以。”差役笑道,“只要你們今日之內把錢交上,我便饒你們一條性命。”說話間,他手中的刀那麽一滑,一縷鮮血便順着虎頭的脖側滑落,“老東西,我的耐心可不好,少給我磨磨唧唧。”
村長心知不妙,好在上次自這些人走後,村中便四處籌錢,他連忙站起身,從懷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錢袋,為了湊足這錢,村裏賣掉了好幾頭原本打算過年時再再殺的豬。又因屠夫奸詐,借此時壓價,他們可以說是吃了大虧。但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三角眼嘿然一笑,一把從老人的手中奪過錢袋,打開後那麽一看,點了點頭:“這錢,我就收了。”
村長聞言松了口氣:“那虎頭……”
“現在,來談一談稅錢。”
村長大驚:“稅前剛才不是……”
“那是給我的養傷錢。”三角眼冷笑,“我還給你打了個八折,怎麽,你這老東西莫非是不想交稅?看來果然是賊。”
“你!”村長氣得喘不過氣來,“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們就是欺了又如何?”又一個胖子差役哈哈大笑,一把就将老人重新推倒在地,“你們這些賤民能奈我何?”
幾人便是一頓哄笑。
三角眼卻突然發出一聲尖叫。
原來是虎頭趁機咬住他的小腿。
“賤東西,給我松口!!!”他連忙踢腿。
意識早已半昏迷的男孩算是借着最後一點力氣做出了這件事,此時此刻他心中只想着一件事——死也不能松口。
三角眼大怒:“找死!”說罷,高高地舉起手中的刀,便砍了下去。
“虎頭!!!”
“虎頭!”
“住手!”
……
四邊人俱驚。
可事發突然,已然來不及阻止。
眼看着虎頭就要喪命刀下,說時遲那時快,一枝利箭突然激射而來!
這箭速度極快,哪怕是中箭的三角眼,也只聽到一陣風響,而後只覺得喉頭一疼,下意識垂下眼看了眼插入喉中、尚在微微顫抖的箭羽後,嘴唇張了張,似是想說“好箭”,卻只突出一口血沫子,便“轟然”一聲倒地。
這一震,剛好讓虎頭松了口。
四下霎時一片寂靜。
“殺、殺人了!!!”那胖子差役驀然大喊出聲。
也讓震驚中的人們恢複了理智。
下一秒,又是一支箭射入了胖子差役的心口,他也是立撲。
村長已然嗔目結舌,來不及站起,來不及逃跑,只渾身顫抖,喃喃念道:“糟了……糟了……”這些差役雖常被人罵為狗腿子,但到底是官府中人,再加上這三角眼似乎還與縣令的師爺有親,他死在村子裏,腳上還有虎頭的牙印,這可真是有嘴都說不清了。
剩餘兩個差役連忙拔出刀,背靠背防備着周圍。
接下來卻再無箭射來。
反而傳來了兩名男子的聲音。
“大哥,你看元啓箭法如何?”這是個少年音,其聲朗朗,頗為動聽。
“不錯。”另一人卻是個青年音,雖口中說着誇獎之詞,音色卻甚為冷清,宛如冬日白雪。
“那是自然。”自稱“元啓”的少年話語中滿是自得之意,而後又說,“我可是大哥你一手教出來的,怎麽能堕了你的名頭。”說話間,對這位大哥無疑極為推崇。
伴随着這聲音的,是“咯噠咯噠”的馬蹄聲。
衆人下意識朝聲音傳來的村口處看去,随即都下意識在心中贊了句“好漢子!好少年!”。
只見兩匹健碩的黑馬上,分別騎坐着兩名男子。
左邊一位年歲稍長,膚色微黑,雖相貌堂堂卻面容甚冷,一雙星眸更是寒氣十足,讓人幾欲不能對視,實在是威風凜凜、英武非凡;而右邊那位卻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長相英俊,膚呈麥色,劍眉之下,雙眸眼角微微上挑,看來隐約有些少年人特有的傲氣,眼神與嘴角卻滿是笑意,看來可親的緊。
“你、你們是誰?!”差役之一顫抖着喊,“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少年看着雙腿如篩糠的差役,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們的衣服這樣顯眼,認不出才是怪事吧?”
“那你怎麽敢……”
“我殺的,就是你們這些狗腿子!”
“你……”
就在此時,另一名差役喊道:“你騎的是官馬!”
官馬與私馬不同,身上都用烙鐵印下了标記,所以極為好用。
此言一出,第一個開口的差役臉色白了:“你們是雲山賊?”
村中的人聽後亦是大驚。
所謂“雲山賊”,是最近在附近的雲山上聚集起的一群賊盜,官府派兵剿了幾回,卻都是損兵折将,無功而返。在這之後,縣令便又加了稅,有人私下說,他是打算在撈滿一筆,到時一有不好就随時逃跑。也正因此,整個縣城可以說談“賊”色變,但凡沾了點邊的,進了大牢就別想活着出來,不知多少人受了冤屈,就這麽喪命。
也正因此,村長之前才極力否認差役的話。
“少了個字。”少年如此回答說。
“啊?”
“是雲山義賊。”少年人認真地說,“少了個‘義’,意思就完全不同啦。”
差役:“……”
又是一箭,将那說出“雲山賊”的差役射死當場,動手的青年面色不變,仿佛只做了微不足道的事情,只轉頭囑咐身側的少年人:“元啓,無需廢話。”
“我知道了,大哥。”說着,他也擡起了手中的弓箭。
“等!等一下!”村長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突然站起身攔在了差役的面前,“還請兩位好漢住手!”
少年人微皺起眉頭,放下手中的弓箭:“老人家,你這是做甚?”
“差役不能都死在我村裏。”村長大喊着說,“他們若是死了……”村子就真的是有口也說不清了。
“你可知……”
“罷了,”青年擡起手,攔住少年的話,“元啓,既如此,便由他們自行決斷。”
少年雖有些不滿,卻到底還是聽話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村中人早已六神無主,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眼看着村長做了決定,便下意識地跟随。
那差役倒是聰明,眼看着情形尚好,也顧不上那幾個死去的兄弟屍體,連忙逃跑。卻不敢朝雙馬所在的村口跑,反而朝村子的另一邊跑去。
少年看向身旁的青年:“大哥……”他能看出,這村中都是老實人。可這世道,注定老實人是活不長的。他們自以為這樣可以保命,卻不知,這恰恰是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啊。
青年面容古井無波,不知在想些什麽。
可就在此時,一名身穿碎花裙的女童突然跑到人群中,一把撿起虎頭之前落在一旁的弓箭,開弓上箭,就朝逃跑差役的身上射去。
二更
這一箭,卻是射歪了。
這不出乎蘇綠的意料,雖然這段時間她有堅持鍛煉,但二丫的身體素質只是常人水準。幸好虎頭的弓箭是他爹特制的,否則她估計壓根就拉不開。可即便如此,她依舊覺得手生疼。
她深吸了口氣,有兩位射箭高手在此,她不好在箭上做太多手腳,只能集中精神力,用其将對方鎖定住,類似于瞄準器。
又是一箭射出。
這一箭,還是歪了。
正好落到了差役的腿旁。
蘇綠嘴角卻溢出一絲微笑,因為她知道,下一箭必中!
果不其然,第三箭,準确地刺入了差役的腿中,他一個踉跄,頓時撲倒在地。
連續兩箭射歪,最後一箭只中腿而已,本是應該值得嘲笑的事情,但她的舉動本身已然讓衆人驚倒,箭法準不準反而就不讓人在意了。
更何況,蘇綠最後一箭射腿也是故意為之。
眼看着差役即将跑出射程,蘇綠沒有把握将其立即射斃,只能先想辦法束縛住他的腳步。更何況,她還不想那家夥死。
可惜,那差役實在是不領情,明明已經摔倒在地,還手腳并用地往前爬。
她皺起眉,擡起弓又是一箭。
平心而論,她不喜歡對和自己披着一樣外皮的事物下手。
但現在也是不得已。
除去她之外,其他人還呆着呢,平素最聽話的虎頭此時暈着,不靠自己還能靠誰?
這一箭,正中另一只腿。
而此時,村長終于從震驚中率先醒來,大怒道:“二丫!你做什麽?!”
蘇綠看了眼掙紮着爬行的差役,暫且放下手中的弓,轉頭道:“救命。”
“……你救誰的命?”
“救全村人的命。”
“你!”村長氣得胡子顫抖,“你這哪裏是救命,分明是……”
“你以為,他逃走後會感激我們?”
對于村長的怒意,蘇綠并不覺得奇怪。雖然他年長并有着多年的生活經驗,但大約也正因此,思想上有着這個時代農民所特有的局限性,“民不與官鬥”這幾個字幾乎刻入了他……甚至整個村子的每個人的骨血之中。
甚至是雲山賊,她也可以肯定地說,若非到了萬不得已,又怎會落草為賊呢?
正所謂“官逼民反”,少有人天生便有反骨,若不是一個“逼”字,有幾人願意走到那個地步?要知道,這個世道,造反是所有罪行中最重的一條,必誅九族。
所以她很理解村長到此時都還抱着僥幸心理的行為,但是,一來她不想看着這村子的人死,二來,她還好好地活到最後,可不想陪着他們一起喪命。
看着女孩鎮定自若的臉,村長怔了怔,不知為何竟怒不起來,反而小心翼翼地問:“不知你的意思是?”
蘇綠舉起根手指:“一來,他們幾人狼狽為奸已久,怕是感情不錯,事後怕是會想,若非今日來村中,又怎會有三人喪命;”放下一根手指,“二來,死去的差役中有師爺的親戚,他得知後必然大怒,這怒火縱然大部分集中在那兩位好漢的身上,卻一時之間拿他們無甚辦法,最終恐怕會落到……”她沒有繼續說下去,而後,又放下一根手指,“三來,縣令大老爺明明膽小如鼠卻有着虎狼心腸,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肯放過一個,再加上有那差役和師爺在一旁煽風點火,本村堪憂;”說到這裏,她放下了手,“最後……”
“還有最後?”
蘇綠微笑起來,熟悉她的人才知道這其中蘊含的危險性:“他打了虎頭,我很不愉快。”
村長:“……”
衆人:“……”
“不過披着一身狗皮,便敢在村中肆意妄為,今日他們能弄死虎頭,焉知明日不會做出更過分之事?忍得了一時,卻忍不了一世。”蘇綠環視村中,“都是人,憑什麽他們就可以肆意打殺我們?”
她這話矛頭并未指向官府,而只是指向差役,說到底,他們雖然名義上是官府中人,卻也只是在衙門中當差混飯而已。甚至按照朝廷規定,娼妓、優伶、皂(也就是差役)、吏等是不能參加科舉考試的,某種意義上說比他們這些務農的百姓還要低上一等。
又憑什麽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
此言一出,瞬間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
“沒錯!”
“連女人和孩子都下毒手,死了也是活該!”
“該殺!”
……
群情瞬間激憤。
村長到底是村長,雖聽到蘇綠的話後也是腦一熱心一橫,卻到底鎮定了下來:“二丫,依你看此事該怎麽辦?”
蘇綠:“……”這種時候能別叫她二丫嗎?她已經什麽都不想說了。
“哈!原來你叫二丫?”那騎坐在馬上的少年人突而笑出聲來。
蘇綠略不爽地擡起頭,回答道:“是爾雅,雅言之雅。”她決定了,給二丫取個好聽的名字。
少年人眨眨眼,一臉不解:“什麽意思?”
蘇綠:“……”長得那麽帥,居然沒文化……
倒是那一副冰山臉的青年看向她,問道:“你讀過書?”
“小時曾與父親學過,不過如今大多都已不記得了。”目光雖寒,但又怎麽可能駭到蘇綠?
“我瞧你滿口錦繡,倒不像記不清。”
面對着對方堪稱為難的問話,蘇綠毫不怯場地回答說:“我父曾于我說,讀書只為明理,一通則百通。說出的話有理,自然聽來如錦繡滿園。”
這一次,青年沒有開口,只看着她。
蘇綠亦看了回去。
兩人對視中,少年人默默地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無聊中突然眼睛一亮,突然擡起手中的弓箭,朝遠方射去,剛好将那努力爬遠的差役釘在原地,口中呼道:“好小子,居然還敢跑?”
做完後,将兩人看着他,讪讪一笑:“你們繼續……繼續……”
到了這個地步,誰還想繼續啊?
蘇綠沒有如此時女子一般行禮,反而雙手抱拳,微躬身道:“還請這位義士救我村人性命。”說話間,她微偏過頭,朝老村長使了個眼色。
此時不賴上,更待何時?
從這青年救人的舉動和剛才的話語就能看出,外冷內熱而已,一村人的懇求,就不信他能狠下心拒絕。若真拒絕也不怕,到時候她大喊一聲“我害了你們”,拿起刀做做裝死的樣子,全村人再一起哭會,就不信他不心軟。
她卻沒想到,村長作為一個隊友,實在是……合格過頭了。
只見他“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匍匐在地哭喊道:“請義士救我全村人性命!”而後回頭沖其他人喊,“你們還等什麽?還不快跪下?!”
蘇綠:“……”天……
她這輩子就幾乎沒朝人跪過。
村長到底是個什麽樣的隊友啊?
很快,一村人都跪了下去。
青年卻只看着蘇綠。
她很想裝做啥都不知道,結果村長居然回頭瞥了她眼,小聲喊道:“二丫,還愣什麽?”心中暗想,這丫頭不會又被吓到犯傻了吧?那可就糟糕了。
蘇綠:“……”
隐約間,她仿若看到了青年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她抽搐了幾下嘴角,微屈下膝,突然扶住頭,痛呼出聲,而後……閉上雙眼朝地下倒去。
如若這青年是小氣之人,她必然不會這樣做,因為會連累他人,但這會兒功夫她已經看頭了,這人恐怕不會在意她的小小“詭計”。
可惜,她到底是沒能倒下去。
“噠噠”馬蹄聲突然接近,緊接着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一把抄起,肚皮朝下橫放在了馬上。
蘇綠:“……”這種極端不舒服的情況下,裝暈比真暈還累人。
最可惡的是,這冷面青年還對身旁的少年說:“你去尋些羊糞來。”
少年人爽快地應了聲後,好奇地問道:“大哥,找羊糞蛋做什麽?”
“燒後再嗅可治頭暈之症。”
蘇綠:“……”
“大哥,你懂得真多!”少年由衷贊嘆。
青年:“……去吧。”
“嗯,我這就去尋!”
無奈的蘇綠唯有悶哼一聲,緩緩睜開雙眸,聲線虛弱地說:“這位義士,不必了……我已好了……”
少年露出失望的表情:“你怎麽就好了?”
蘇綠:“……”這個熊孩子!不好還等着被熏羊糞蛋嗎?!
但緊接着,少年人就笑着露出了兩顆虎牙:“下次咱們山上若是有人暈倒,我就知道該如何做了。”
青年:“……”
☆、84 給你們兩條路+兩做了虧本買賣
一更
青年索性不再搭理自己神思維的小夥伴,轉而手夾着蘇綠跳下馬,将她放到一旁後,幾步走到村長面前:“老人家請起,諸位請起。”
“義士!”村長的眼中閃爍着晶瑩的淚花,“救救我等!!!”
蘇綠暗自好笑,是真是假她憑精神力就能測知一二,村長他老人家看似老淚縱橫,心中其實并非如此。她不得不感嘆,真沒想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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