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而堅定地将人緊緊包圍。人們也許會忽視它的存在,但其實它無處不在。
更為讓人動容的是,充斥其間的那股渴求意味。
期盼着與其的相逢,哪怕一路走得磕磕絆絆,哪怕沾染了滿身的風霜露雪,哪怕前方所見只是無盡的黑暗,也絕對不想放棄。
如果放棄,就只能被濃重的黑暗包圍。
只要堅持,那個一直夢寐以求的事物就在前方。
你是誰?
你是什麽?
你在哪裏?
我很想見你。
很想很想。
很想很想很想。
就這麽一路追尋着,直到曲調的最後,随着一個驀然上揚的音符,情緒達到了極點,喜悅随之迸發。緊接着,它再次舒緩了下來,愉悅與幸福洋溢其間,每一個音符仿佛都在訴說着一句話——
終于,見到了。
曲調停息後,又過了很久,蘇綠緩緩睜開雙眸,肯定地說:“很美的曲子。”雖然她不懂這些,但正因如此,也許她得出的評價才是最客觀的。能讓一個不懂得音樂的人為之動容,那必然是因為它本身具有打動人心的力量。
“哼哼哼……”青年嘚瑟地笑了起來,“我可是天才!厲害吧?厲害吧?我很厲害吧?”
“……”真的不該誇獎他的。她不禁有些懷疑,“真的是你寫的?”不會像他之前說的那樣,在哪裏借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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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再相信我一點的。”漂浮在半空中的時辰盤起腿,單手托腮,“真的是我寫的哦。”他的雙眸直視着蘇綠,其中沒有一絲欺騙的味道,“雖然我的資質也許不算非常好,但擁有的時間實在是太多了。”在那被封閉在空間中的漫長歲月中,只能靜靜地觀察着他人的生活。如果想不讓自己因寂寞而變得瘋狂,那麽就必須找一些事情來做。
這是其中之一。
不過,他也沒想到自己能寫出這樣的曲子。
又或者說,這曲調從不屬于他。
只是在他脫困的那一瞬間從天而降,突然出現在心中,也許這是音樂之神的賜予。而他所做的,只是将其記錄下來,僅此而已。
蘇綠微愣了下,随即很果斷而誠懇地說:“……抱歉,不該懷疑你的。”一碼歸一碼,平時雖然老是罵他揍他,但懷疑這種事情還是必須道歉的。
“!!!”
“……”他怎麽又露出那種天崩地裂的表情了?
某人仿佛整個人都不好了:“妹子……你……是不是被什麽奇怪的東西附體了……居然向我道歉……”
“……”抖M請自重!
有了曲子,事情就要好辦得多了。
與時辰的體驗很相似,在聽到曲子的瞬間,蘇綠也覺得有什麽東西好像出現在了她的心中,而她所做的,也只将它記錄下來。
這就成了歌詞。
修煉精神能力,逼近極限,學習技能,練習使用,租借帶有專業設備的房間,初次歌唱,再次歌唱……
這一系列事情看似不多,卻足足又花了蘇綠幾個月的時間,當她終于達成了一切,只覺得自己像是爬了一座很高很高的山,現在終于達到頂端。随之而來的是幾乎能壓倒一切的疲勞感,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征服高峰”的快樂與滿足。
蘇綠給這首曲子取名叫《希望》。
雖然這個世界在逐漸滑向戰亂與紛争的漩渦,但希望存留于所有人的心中。
只要它還存在,就會有人一直為此付諸努力,世界總有一天會重組,和平也總有一天會來臨。
可惜,她是看不到這一天了。
事實的确如此,當歌聲響徹整個星系時,蘇綠已經不在了。
離開前,她将曾小娴和自己的行李全部處理完畢後,以前者的名義給簡沛的便攜光腦留了個言,說明她已經“搬走”的事實。
幾天後,遙遠星系的另一端,工作暫時告一段落的簡沛在處理個人信息時,發現了這一條訊息。
“阿沛,怎麽了?”與好友一樣身着白色軍裝的魏聞好奇地問道。現實世界中的他有着一頭簡直不像男性的柔軟發絲,溫順而乖巧地待在頭上,讓他看起來十分沒有“爺們氣概”。大概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怨念地在天網中将發型調整成那樣。
“沒什麽。”簡沛搖頭。
俗話說得好,不破不立。
在精神力衰竭又恢複後,一直阻攔着他更進一步的障壁在最近隐約又有了突破的可能。而也在同時,他突然發覺了一件事。現實中見過的“曾小娴”與天網中的“蘇綠”,有着驚人的相似之處,尤其是……
——“謝謝你。”
——“不客氣。”
說話時的語氣。
握手時的觸感。
實在是太相像了。
只是,天網中雖然可以調整外貌,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差異到那個地步。而且……一個是雙D的普通人,一個是精神力至少達到了S的神療師,又怎麽可能是同一個人呢?
果然,是他想太多了吧。
“對了,阿沛,最近有首歌名叫《希望》的歌曲很紅哦。”
“歌?”
“嗯,可以說全星系的人都在聽,你居然不知道,到底是有多落伍啊!”魏聞一邊說着,一邊哼唱着歌曲,“心之歸處,便是……”
“心歸處?”
“啊?”魏聞愣了下,随即笑了,“很巧吧!”
簡沛思考了下,随即又問道:“這首歌是誰唱的?”
魏聞很快回答說:“是一個叫曾綠的妹子!她現在已經成為所有人心中的第一歌姬了,可惜從沒在公共場合出現過,啊,不知道長得漂亮不,好想給她做機甲啊,粉色怎麽樣?或者綠色?”
“……”曾……綠……巧合過頭了。或者說,已經不足以用巧合說明了。
不過,簡沛知道,他已經失去了追尋的最好機會。
雖然接觸的時間不是很長,但他知道,那位自稱名叫“蘇綠”的女性是位相當謹慎的人。既然她公然将這個名字展示給衆人,就說明完全不擔心會暴露,更何況……
青年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關上光腦。
就算這樣也沒關系。
渴求着希望的人不會成為他的敵人。
而且,宇宙雖然廣博,但其實也很小。有緣分的話,總有一天就還會遇到。
就在此時,魏聞打開自己的光腦,播放起了這首他強烈推薦的歌曲。
悠揚的曲調中,柔美又不失堅強的女聲輕輕吟唱訴說着……
雙手托着下巴的簡沛緩緩呼出口氣,這個聲音……不會錯了。
但很快,他微合上雙眸,全身心地沉浸在了歌聲之中。也許蘇綠的歌聲本身還有很多缺陷,但融入其中的撫慰人心的力量卻不會因此而打折扣,再加上,就算沒有這些,這首歌本身也足夠動人。
而無論是她,而是此刻傾聽着歌曲的兩人都不知道,它在這之後又足足紅了許多許多許多年,即便戰争停息,人類恢複和平,《希望》的影響力依舊巨大。一百五十年後,甚至被評為“宇宙十大金曲”之一。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不會因時間流逝而褪色。
——頒獎詞如此說道。
☆、41 抽到一支下下簽+活下去不容易
一更
“呼呼,終于回來了!”
才一進家門,時辰就迫不及待地擦了把汗,做出一副氣喘籲籲的模樣。
拎着一堆包的蘇綠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東西放下,沒好氣地說:“你什麽都沒做,哪裏辛苦了?”
“緊張的!”青年滿臉“正直”地說,“見父母嘛!”
不提還好,一提蘇綠瞬間心頭冒火。
從那個世界回來後,除了繼續鍛煉精神力與練習健體操外,她真的去看了一次分別位于兩個城市的父母,這家夥理所當然地也跟去了。明明誰也看不到他,這貨還每次都非常厚臉皮地飄到長輩的面前鞠躬,“爸爸”、“媽媽”、“伯父”、“伯母”的亂喊,被她揍了後還是這幅德行。
“妹子,你長得比較像爸爸呢!”人字拖摸着下巴,笑着說,“不過臉部輪廓和嘴巴比較像媽媽,可以說繼承了兩者的優點,嗯,優生優育的結果!”
“……我再說一遍,那是我的父母,不是你的。”別随便叫得那麽親熱好嗎?
“哎喲,咱倆誰都誰,”某人很厚顏無恥地說,“你爹就是我爹,你媽就是我媽,你老公就是我……”
“閉嘴!”踹!
她可沒有興趣和一個男人做“姐妹”。
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物和父母送的大批特色小吃,又清理了下沒落多少灰塵的房間,蘇綠洗頭洗澡後端着一碗水果泡酸奶坐到電腦邊,将後者打開。感謝無所不能的手機,即使出門在家她也能處理售後問題,不過店中還是挂了“休假”字樣的圖,這段時間暫時沒做新生意。
雖然人已經回來,但她還是決定明天再繼續開業——即使身體素質已經變得很好,來回的奔波還是讓她覺得有些疲累。每當這時,就格外思念上一個世界的高科技,真心是太方便了,可惜帶不回來。
就在這時,門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蘇綠愣了下,交房租的時間沒到,她也沒約快遞,來的會是誰呢?等她湊近貓眼一看,發現來的居然還真是快遞小哥,她有些驚訝地拉開門,問道:“今天沒有貨發啊。”
性格有些腼腆的快遞小哥壓了壓帽檐,低聲說:“我是來送貨的。”
“送貨?”蘇綠更疑惑了,“沒人退貨給我啊。”
“……不是,就是一般的送貨。”說着,他摸出一個很薄的紙質快遞袋,遞到蘇綠的面前,“這個。”
蘇綠拿過來一看,發現還真是自己的,再一看寄件人,居然是大學時的室友。上面留的地址是對的,電話卻不是現在這個——她中途換過。
客氣地送走快遞小哥并約好了下次收貨時間後,蘇綠将快遞袋上的個人信息塗去,緊接着将其打開,意外又不意外地發現,裏面放着一張請帖。
“結婚請帖?”時辰飄過來。
“算是吧。”蘇綠翻開,看了看裏面并排而立的兩個名字,搖了搖頭,随手将其丢入了垃圾桶中——與其說是請帖,倒不如說是一個自以為是勝利者的家夥對她發來的招降書。
“不去嗎?”
“沒這個時間。”明知道對方不懷好意,還送上門去,是傻子才做的事情。至于重整旗鼓再沖過去,“啪啪啪”打對方的臉……她不覺得那人有資格讓自己費這個事。
“沒事,妹子!這個世界上的好男人還是很多的!”
“……哈?”
某人義正詞嚴地說:“別灰心難過,懂得欣賞你的內在美的人也一定存在,比如我!”說話間,眼睛拼命散發着滿是“快感動吧……感動吧……感動吧!”意味的光線。
“……”蘇綠挑起眼角看了他一眼,“雖然不想知道你腦補了些什麽,但事情和你想象的肯定完全不一樣。”能甩她的人還沒出生呢。
“哎?”星星眼求八卦。
蘇綠轉身就走,她可沒興趣和這家夥分享自己的回憶,而且還是不算好的那種。
“妹子,你等下,你聽我說……”
青年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悠遠。
原因?當然是因為她又穿了。
離開之前,蘇綠聽到某人明顯心虛的聲音:“我就是想跟你說這個來着……”
“……”
她看着因為自己的動作而打翻了一地的酸奶水果,以及明顯遭了殃的鍵盤,深切地覺得,這家夥真是個“黴”菌!
所以她才抽到了一支下下簽。
一名身着破舊麻布衣裙的女孩靜靜地躺倒在一張破舊的木床上,雙眸合起,一動也不動,簡直仿佛已經死去。
她看起來約有十一二歲,落在身側的雙手粗糙而紅腫,上面滿是裂口與凍瘡,僅僅只是看到,就讓人覺得又癢又痛。而這種堪稱殘酷的畫面,在這個貧民區中并不罕見,幾乎可以說,這裏每個人的手都是如此。
不這樣,就會餓死。
女孩保持這樣的狀态已經足足三天了,除去第一天有幾個人來稍微看了下後,之後再沒有人來。而她好不容易找到的那份幫人洗衣的工作,也很快被人頂替了。甚至有一些人已經在暗自惦記她目前所居住的破舊房屋(雖然漏風漏水又搖搖欲墜,但畢竟是間房),只等她死掉就打算快速搬進來。
某種意義上說,蘇綠真算是“說什麽來什麽”。上一個世界時,她和這家夥曾經讨論過“會不會有人拒絕我的進入”,這一次就遇到了。
這位女孩一心求死。
白雪雯雖然是自殺,但很快就後悔了,因為想至少再去見父母一面。其他幾位意外而死的妹子就更不必說,完全不像現在這位名叫“瑪麗”的少女,是徹底不想再活下去。
因為她完全封閉了心靈,所以時辰曾強制性地與其進行過一次交流,他如此問道:“你要讓你的人生就此終結嗎?”
“我已經不想再在這樣糟糕的世界生活下去了……求求你……讓我離開吧……”
“你确定?”
“我确定。”
位面洪流的影響會讓這些本該死去的人再次獲得生命,但如果當事者強烈反對再活下去,堅持依照原本的命運消逝,身為位面管理者的時辰也不會強行改變對方的意志,逼迫他們做自己不想去做的事情。
他只是給了他們一個選擇,而命運,自始至終掌握在這些人自己的手中。
所以,時辰稍微花費了一些功夫,将瑪麗的靈魂抽取走,而後讓其重新進入輪回。
但問題就在于,瑪麗的靈魂雖然離去了,但她的身體還“活”着。
被位面洪流影響過的“命運”重組後,它所設定的未來中原本應該有瑪麗這個人的存在。但是,既然她拒絕繼續活下去,那麽時辰就必須花費一段時間,撫平這個世界的異常。在那一刻,已經流逝的時間會倒流回去,已經偏轉的命運也會回到原來的軌道。
而蘇綠所要做的,就是暫時居住在這具軀殼中,靜等那一刻的到來。
某種意義上說,這次她真的是做什麽都可以。因為,當時間回流之後,沒有人再認識她,沒有人會記得她,這個世界将不會再留下有關于她的任何痕跡。
在瑪麗的靈魂被抽走後,依舊融合了這位少女記憶的蘇綠緩緩睜開眼眸。
這次的位面似乎是個西方世界,背景大概是中世紀,但似乎又有不少差異。對此不肯定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畢竟這位名叫瑪麗的女孩從小就在貧民窟中長大。從九歲那年失去父母以後,她僅是活下去就已經拼盡全力了,又有什麽機會去了解其他事情呢?要知道,廣博的見聞并不能讓她填飽肚子。
又稍微休息了下後,蘇綠坐起身,這具身體還是很虛弱,但還活着。死法?在這樣的地方,一場簡單的感冒已足以帶走任何一人的生命。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身體免疫力自然就差了,更何況,現在還是天氣寒冷的初春。
【妹子,還好嗎?】
【你來試試看?】
【……不然你還是回來吧。】
【這個世界呢?】
【讓你疼痛的世界,果然還是毀滅掉算了!】
蘇綠抽了抽嘴角,回答說——
【該幹嘛幹嘛去。】再敢說出這麽中二的臺詞,弄死他!
【……】
直接用氣勢将某人拍飛後,蘇綠搓了搓手臂,環視了下不到十平米的屋子,發現其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除去一張破床外,沒有其他家具。唯一還算有點用處的,只有牆角處用幾塊石頭壘成的簡易竈臺,兩根木棍分別插在它的兩側,其上還架着一根圓棍,正中間挂着一只殘破的瓦罐。蘇綠走過去一看,發現裏面只有一丁點冰冷的殘水,也不知道是燒過的還是沒燒過的。
竈臺中的灰燼早已沒有一點餘溫,旁邊也沒有任何一點柴火,由此可見想取暖是不可能的,好在……
她重又站起身,走到門邊,掀起權當門的一塊破布,溫暖的日光瞬間照射了進來。
還有太陽。
蘇綠左右看了看,而後坐在了門口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曲起雙腿,兩只手臂交疊放在膝蓋上,下巴又磕在手上,惬意地眯起眼睛。
真暖和。
就這樣,她一邊曬着太陽,一邊思考了起來。不得不說,她在每個世界碰到的妹子性格都不一樣,這個同樣如此。從記憶中可以看出,瑪麗是個不錯的女孩,唯一的問題就是……太懦弱了,任由他人對她予取予求。看似有點像從前的葉萱,其實不然。葉萱給予的時候是滿心的情願,而瑪麗雖然心裏不樂意,只要對方稍微說一點重話或者給她一個兇狠的眼神,她就會立即就範,将自己賴以活命的食物分出去。
如果有保護者還好,問題是前不久她的生活還經歷了一場變故。
附近的幾個貧民區都被拆了,居住在其中的貧民被四散着驅趕進了這個因礦産枯竭而廢棄的礦區。據說這地方繁盛時,出場的煤可以供應整個國家,為周邊的人們帶來了巨大的利益。附近的幾個領主因此而爆發了很多場戰争,在發現得不償失後,最終達成了和解,共同瓜分了利益,個個賺得盆溢缽滿。
可惜,它并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十多年前,在最後一塊煤被開采完畢後,領主們最初還不死心地繼續進行探索。但随着時間的流逝,這裏逐漸荒廢了下來,直到今天,變成了貧民們的“新家”。
這地方很大,瑪麗也很不幸地與從前一起居住的人失散了。
某種意義上說,從這一刻起,瑪麗死亡的命運幾乎可以說是注定的。
沒有人保護的她,即便能熬過這場感冒,也抵不過別人的“予取予求”,就算不病死,遲早也會餓死的。
只是……
蘇綠摸着幹癟的肚子,因為身體回暖的緣故,腸胃中的饑餓感已經變得格外明顯。她很清楚,這具身體急需食物,否則恐怕撐不到與時辰約定好的時刻——如非必要,她一點都不想品嘗死亡的滋味。
正困擾間,旁邊傳來了腳步聲。
蘇綠別過頭,發現隔壁屋的女主人走了出來,對方一見到“瑪麗”,瞬間瞪大了眼睛:“你沒死?”
“是啊。”蘇綠微挑起眉,“你很失望嗎?”很好,第一頓飯必須落在她的身上了!
二更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聽見蘇綠的話,有着一頭棕色發絲的中年女性有點底氣不足地說道。的确,她是想過等瑪麗死了就占了房子。因為她家裏的孩子越來越多,她家裏的空間早就已經不夠用了,而瑪麗就一個人,卻占着一間屋子,實在是太浪費了!
“澤尼亞阿姨,你難道忘記了,剛搬來時,我去向你借食物,你提出不借只賣。”蘇綠淡定地說出了瑪麗記憶中的事情,“當時說好的價錢是一條被子換三個黑面包,可到今天為止,你也只給了我一個。剩餘的兩個打算什麽時候給我?”可憐的小瑪麗,其實壓根沒敢想要剩下的面包。而她在快吃完第一個黑面包時,成功地找到了一份幫人洗衣的工作。當時的愉悅心情即使是此刻的蘇綠,也仿佛能感覺到。
少女瑪麗為未來做好了規劃:幫人洗衣服,賺錢養活自己,再找到從前的鄰居。
可惜,一切都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感冒而煙消雲散。
中年女人臉色猛變,随即有些結巴地說:“你……你在胡說些什麽啊?完全沒有這麽一回事?”
“哦,你是要賴賬嗎?”
“你少胡說八道!”
“那麽,找傑夫他們來裁決這件事如何?”蘇綠一邊說着,一邊站起身。
她毫不意外地看到澤尼亞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後者結結巴巴地說:“天、天啊,你瘋了嗎?居然想找那群惡魔!”
就算是貧民窟,也是不缺少黑社會的。而在瑪麗從前居住的貧民區,維持秩序的就是一個名叫傑夫的壯漢,他帶領他的手下們,定期向這裏的貧民們收取“保護費”,如果超過幾次未給,就會強行把這家人拖去做些可怕的工作,可以說是臭名昭彰。當然,偶爾他也會很樂意地為發生糾紛的貧民“解決問題”,只是缺乏公正。而且之後,無論是贏家還是輸家,都還必須給他足夠的“勞務費”,否則他就會親手來“拿”。所以正常情況下,沒人願意這麽做。
蘇綠當然也不想,但這不妨礙她“拉大旗作虎皮”。
她雙眼直視着中年女性,很滿意地發現澤尼亞果然知道傑夫的“鼎鼎大名”。為保證威脅的效果,她刻意壓低的聲音中充滿了壓迫感:“把面包給我,或者我去找人,你自己選。”
澤尼亞尖叫出聲:“你這個小賤人,他們會把你抓去賣掉做娼妓的!”
“那至少還有條活路。”蘇綠露出無所謂的笑容,“如果沒有面包,我熬不過今晚。而且,就算做娼妓,至少還有你陪着我,不是嗎?澤尼亞阿姨,我向主發誓,一定會努力向傑夫推薦你的。”雖然澤尼亞還有兩個女兒,但蘇綠不打算拿孩子威脅她。
俗話說得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所以,蘇綠贏了。
在中年女性澤尼亞罵罵咧咧的聲音中,她成功地從對方手中“奪”走了兩個黑面包,現在想來,好在瑪麗剛搬來沒幾天,與鄰居都完全不熟悉,否則蘇綠這麽一作為,很可能被人懷疑,甚至認為她“惡魔附體”,送上火刑臺。
但即便存在着風險,她也非這麽做不可——再不吃飯,真的會死。
如果當時學習了“震撼”或者“催眠”之類的技能,她也就完全不需要費這種事,直接在對方的精神深處印下恐懼烙印或者直接催眠對方就好。可世界上沒有後悔藥,而且其實她也不怎麽覺得後悔。誰在“現在”這個時間點都想不到以後,所以只做此時此刻不覺得後悔的事情就好。
拿到面包後,即便本能讓蘇綠幾乎想要将面包狼吞虎咽下肚子,她仍舊按照瑪麗的記憶,拾來了柴打來了水又将竈臺點燃,坐在一旁等到水開後,費盡千辛萬苦地将半塊幾乎可以與木頭比硬度的黑面包撕成碎片丢了進去,再用充當筷子的小木棍将其攪拌成鼻涕狀的惡心液體。現在還是初春,餓了三天的胃也很脆弱,猛地吃下冰冷而堅硬的食物很容易出現問題。
将罐子取下稍微放涼後,蘇綠深吸了口氣,閉上雙眼,将裏面的東西一口氣喝了進去。放下容器後,她捂住嘴,幹嘔了兩下,即便心理上不太過得去,但這具身體顯然早已适應了這種食物,甚至認為它很“美味”。這種違和感實在讓人很難受。
坐着休息了一會後,蘇綠重又燒了些熱水,小口小口地抿着。
雖然還想繼續吃,但她很清楚餓久了的人不能立即暴飲暴食。再加上……在找到新的食物來源之前,她就這點存糧了。
所以說,時辰那個蠢蛋到底還需要多久?!
但是,這種時候抱怨恐怕也是沒用的,而且那家夥恐怕還在集中精神做事。她倒是可以找他一頓發洩,問題是最終耽誤的還是她自己的時間。
蘇綠微嘆了口氣,找到塊勉強還算幹淨的破布,将剩餘的一個半面包裹好,貼身保存了起來。随即,熄滅火堆,走出門再次曬起了太陽,直到日落西山才打算回去。
臨進房前,蘇綠看到了自家鄰居惡狠狠的目光,這讓她停下了腳步,轉而向對方走去。
“你……你想做什麽?”澤尼亞連連後退,毫無疑問,白天的事情給她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澤尼亞阿姨,有件事,我想必須和你說清楚。”蘇綠的臉上露出微笑,“你的确有一位強壯的丈夫和兒子,但我搬來時帶來了一塊刀片,雖然小,但很鋒利。”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晚上有什麽人偷溜進了我的房間,”蘇綠聲音柔和地說,“在我被打到不能動彈或者被殺死之前,一定會努力在對方的身上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跡。別忘了,這裏可是貧民區,溫暖卻又容易帶來疾病的春天即将來到,一丁點傷口都可能将人引回主的懷抱。”
“……”
注視着對方驚恐的表情,蘇綠知道她被吓住了,于是又加了一把火:“請記住,只有兩個健康的勞動力能為您帶來安定的生活,你願意為了區區兩塊黑面包放棄它嗎?”說完,她的笑容變得更加溫和,眼神也異常誠懇,“請你務必仔細考慮一下。”
而後,她轉身就走。
回到屋中後不久,她聽到外面又傳來了暴跳如雷的大罵聲。不過蘇綠反而松了口氣,會叫的狗不咬人,這麽激烈地爆發出情緒反而讓人覺得安全。
但是,不能講希望全部寄托在別人的身上。
刀片之說當然是騙人的,瑪麗身上怎麽可能會有這種東西,就算有,也肯定被要走了。
不過……
她走到簡陋的爐竈邊,重又點燃火光,而後在屋子的角落中找到了一塊石頭和一條約有食指那麽長的粗鐵絲。鐵絲的質量很好,幾乎類似于近代産物,這也是蘇綠懷疑這個時代并不是西方古代的原因之一,按道理來說……當時的冶鐵技術應該沒這麽強吧?不過歷史方面并不是她所擅長的,所以想想也就算了。
她将鐵絲的一頭放進火堆中,待其燒熱後,用裹着布條的手将其取出,再用石頭擊打燒過的一側。好一番折騰後,蘇綠成功地得到兇器一件——銳利的鐵絲。
用得好,它已經足以殺人了。
當然,她希望最好別有機會用上。
捏着鐵絲,蘇綠覺得本就虛弱的身體更變得極為疲乏,她堅持着沒有立即爬上床,又從牆角拿起不少石頭,在漆黑的屋中左右排列累積着,做出了一些小小的機關,不能阻擋他人,卻至少能給熟睡的自己提個醒。
搞定一切後,她終于熬不住,随便取了塊竈臺邊被燒熱的石頭,用破布裹好,抱着它一起爬到沒有被子的舊床上,一覺就睡了個天昏地暗。
次日。
蘇綠是在肚餓中醒來的。
日光早已透過破門簾的下方照射了進來,她一只手臂橫在頭上,略微養了回神後,才轉過頭,注視着屋中的情景——一切都保持着昨夜的原樣,看來那位澤尼亞阿姨最終做出了正确的決定。
起床後,蘇綠提着空了的罐子準備打水,才一走出門,瞬間感動了——中午到了,又成功地省掉了一餐飯。
午餐依舊是半個面包。
而當她撐着逐漸好轉的身體在附近晃悠時,意外地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一個足以讓她順利活下去的好消息。
☆、42 決定命運的選拔+你是百靈鳥
一更
附近的領主之一——羅斯子爵将派人來這裏招人。
根據瑪麗的記憶和附近人的讨論,蘇綠得知,正常情況下這些貴族其實并不樂意來貧民區招收這些“下等人”回去工作,因為他們什麽都不明白,必須耗費時間對其進行訓練。
但據說,這是克萊恩公爵提出的提議。
因為饑餓與貧窮,貧民窟中經常會出現父母将孩子賣為奴隸的情況,一旦成為奴隸,生死就完全不由自己做主。每年都有無數人死于他們的主人之手;更有無數人在沒被賣出之前,就死于條件惡劣的運輸途中。貧民即使再窮,也至少還算是“人”;而奴隸,則完全失去了做人的資格,他們只是供人取樂的豬狗。
沒人想成為豬狗,但為了活下去,每一天都有無數人含着熱淚将自己的親人變成豬狗。至少當動物至少還有一定的幾率活下去,當人就只有死了,還連個體面的死法和像樣的葬禮都沒有。
鑒于這種情況,克萊恩公爵提議,每個領主至少要為一定數量的貧民提供工作,以此換得減稅的可能。
蘇綠不懂得這種提議對國家來說是好處多還是壞處,但她知道,這給無數人帶來了希望。當聽說這個消息後,她身邊無數人都跪了下來,一邊畫着十字架一邊贊頌着主與公爵的仁慈。這裏的人們不懂将後者與前者相提并論會不會帶來麻煩,只知道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激。
下午時,幾名衛兵分別到礦區的各個地方說明了招收細節。他們穿着讓這裏所有人豔羨不已的整潔衣物,據說還只是便服,除此之外他們還有閃閃發亮的盔甲和鋒利無比的武器。所有人都不由心懷期待,可惜的是,這次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因為子爵僅招收女仆,還只要年齡10到15歲的年輕女孩。
不得不說,蘇綠的運氣真不錯,年方12歲的瑪麗毫無疑問達标了。
次日,在蘇綠又吃掉半個黑面包後,在衆人期盼的目光中,一輛由衛兵守護着的馬車駛進了礦區的中心——在這裏還很興盛時,不少貴族曾特地來此視察——現在則正好派上用場。
片刻後,一名表情嚴肅的男性從車中走了出來。
他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與筆挺的黑色長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