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我受傷了,”蓋勒特心安理得地接受着阿不思坐在他床前的喂飯服務,“還是為了跟你表白受的傷,唔——”
阿不思趕緊往他嘴裏塞進一塊雞胸肉。
“別那麽生疏嘛,”蓋勒特眯起眼睛往枕頭上一靠,“男,朋,友。”
“我看是保姆吧。”阿不思假意生氣,擰了蓋勒特的鼻子,“哎喲!”
蓋勒特趁機舔上了伸過來的那只手。腳傷并不影響他口舌靈活。
“怎麽還跟小孩子一樣?”阿不思放下碗和叉子,抽出紙巾擦擦手。
“因為有你在呀,阿爾哥哥。”蓋勒特笑容暧昧,嗓音肉麻,手指還纏上了阿不思的手臂,激起他一身雞皮疙瘩。
“別那樣叫我!”
“可是安娜就那樣叫你。”蓋勒特撅起嘴。
“她是我妹妹!”阿不思不懂這有什麽好攀比的。
“難道,”蓋勒特委屈得要命,抽抽嗒嗒起來,“我們就不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了嗎?”
阿不思認栽了,他從一開始就不該搭腔。這下好,被繞進去了吧。眼下,蓋勒特欣然張開雙臂,半閉眼睛,嘴角帶笑,因為傷患理所應當該獲得一個擁抱。
“飯先吃完……”阿不思用商量的語氣說。
“就現在!”蓋勒特下巴擡得更高了。
“就一下。”阿不思搖搖頭,掃一眼剩下的半碗雞肉沙拉,慢慢挨上床沿。接着他就被卷走——如果他是海上的一艘小船,那麽被吸進漩渦、或者被巨型章魚纏上,大抵就是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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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勒特靈巧異常,三兩下把阿不思壓到身底,鼻尖挑釁地在他臉上各處蹭來蹭去,作為剛才遭受擰捏的報複。
阿不思癢得不行,卻只能小範圍躲閃,蓋勒特見狀好不得意;然而即使在這般窘境,阿不思依然保留着殘餘的敏銳——
“蓋爾,你的腳不疼了?”
“我……”蓋勒特聞言,力道一松,眼裏閃過一絲驚慌,“啊呀,疼起來了!還以為好了呢……”
他原本還半撐着,因突然“記起”固定架還套在腳上的事實,索性自暴自棄地塌到阿不思身上,還抽抽肩膀,以示疼痛磨人。
阿不思又一個晚上沒能學習。
蓋勒特不僅對阿不思一個人作。因為腿傷沒法開車上學,他破天荒地等起了校車。
當然不會老老實實地等。
大概是整個周末被迫禁锢在床上養傷,蓋勒特只好選擇相對靜止的消遣方式——摟着阿不思刷劇。
阿不思被他纏得無可奈何,只好說:“陪你看可以,但看什麽要我來挑。”
“好說好說。”蓋勒特喜上眉梢。
“那就你媽媽懷着你時拍的那部吧。”阿不思偷笑,這樣不管蓋勒特答不答應,他都不虧。
蓋勒特果然沒料到這一招。
“……這麽老的劇了,肯定搜不到,哼!”他惡狠狠地敲着鍵盤,“噗,還真有……”
好一出世代糾葛,愛恨情仇。剛開始蓋勒特還譏嘲情節狗血、布景簡陋——“這都二十年前拍的,你還指望背景都是特效嗎?”阿不思捅捅他——看到後來卻入戲更深。
“命運為什麽要這樣捉弄凱瑟琳!”蓋勒特紅了眼眶,“被迫和出生才一周的孩子分離……噢……”
“這孩子就是你吧,蓋勒特?”阿不思的重點放在了蓋勒特不滿的地方,“可惜分辨率不夠,看不清你的小臉——”
“上帝啊,你都在注意些什麽?”蓋勒特喊起來,“這個英俊漂亮的嬰兒當然是我……天吶,我太難過了……”他響亮地吸吸鼻子,“好吧,我承認,這女人倒是有一點演技……”
于是看劇的後遺症延續到了公交站。
“噢,親愛的阿不思,你怎麽忍心,将一個如此柔弱的我抛棄在這無依無靠的境地裏……”他十足學會了一套弱柳扶風,一雙拐拄得顫顫巍巍,好像随時都會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
事實上,蓋勒特面色紅潤,精神好極了。
“蓋爾……”阿不思為難地看看四周古怪的眼神,低頭挪到蓋勒特身邊,緊接着右邊身體就被重重一扯,書包帶都險些滑脫下去。
“鄧布利多先生,你真是我見到過最好心的紳士!願上帝保佑你……”蓋勒特強迫他注視那雙眨動着的含情脈脈的眼睛。
等車的其他學生們像是同時聞到某種刺激性的氣味,自覺遠離他們後退幾步。
“滴滴滴……”公交車來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氣。車門開啓,車身緩緩右斜,降低車廂底距離地面的高度,便于乘客上車。
“來吧,要我扶你上車嗎?”阿不思等別人先走,才問蓋勒特。
“不用,我自己能行!”蓋勒特驕傲地一甩頭。
阿不思便先上了車,但是左等右等蓋勒特還沒跟來。
整個車廂的學生也很懵。
“女士,麻煩您……”蓋勒特淡定地站在車門口,微微擡起一只拐指指那道已經降低了的橫杠,“我想我還是夠不到。”
“……”車廂內一片噓聲,有的翻起白眼,有的扶起額頭。
“蓋勒特,我拉你上來吧……”阿不思臉上飛紅,蓋勒特卻不為所動。
司機是位胖胖的黑人大姐,她冷漠地望一眼毫無愧色的蓋勒特,維持了良好的職業素養,半句話沒說,只按了一個按鈕。
上客處翹起一塊翻板,在車上集體的沉默中畫了一個弧,最終搭到地面形成無障礙斜坡。
“謝謝!”蓋勒特終于開始邁動步子,撐着拐一小點一小點沿着坡度走上來,“Greylock有您這樣善良可親的司機女士真是太幸運了!”
司機不想跟他說話并戴上了墨鏡。
“快過來坐好!”阿不思看不下去,一把拽過他來。
“別慌,對待傷員要溫柔——”蓋勒特裝腔作勢又“哎喲”幾聲,才慢條斯理地安放好他尊貴的屁股。
坐公交這事急不得,這不,翻板還得慢慢地才能收回來。
阿不思嘆口氣,側向窗外,而蓋勒特正好找到空檔軟軟地靠上他的肩膀。
車裏靜得可怕。以至于被集體浪費了兩分鐘後,油門突然轟鳴,大家都吓了一跳。
人生中每跨出重要的一步都需要勇氣,也需要一個契機。
“阿爾,你緊張什麽?喲,怎麽都出汗了。哈哈,一回生二回熟嘛……”蓋勒特不懷好意地笑。
“你……你還說風涼話!”阿不思心下一急,臉上一紅,聲一抖,手一滑,兩人都猛顫了一下。
“好好好,”蓋勒特連忙認錯,“我不說了,我閉嘴,你專心開車……不行,允許我最後再說一句!哎呀,”他在副駕駛座上惬意地伸了個懶腰, “被人載的感覺,太,棒,了!”
阿不思雖然早早地換了美國駕照——這樣他去幫蓋勒特買酒時就不用次次拿着護照了——但卻是第一次正式上路。要不是最近蓋勒特傷了腳,他估計永遠不會有動力在美國開車。阿不思後知後覺地發現,一個免費的專車司機帶來了多麽大的便利。上學姑且能坐校車,但是周末又到了,彈盡糧絕,不得不去超市補貨。如果坐公交去,等待漫長不說,憑他們四只手加一雙不便的腿,根本運不回多少東西。
“這一點都不棒,”阿不思緊張極了,手摳回方向盤上,剛才一個急抖車子差點晃到旁邊道上,“我感覺我在逆行……”
“那也是跟所有人一塊兒逆行。”蓋勒特一副無所畏懼的态度,甚至将椅背放倒下去躺着,“為了慶祝你遲來的叛逆期,阿爾,今天再來點酒怎麽樣?”
“你就想着酒!”阿不思分不出半點注意力去瞪他,只好擡高音量來表達他此刻沒有開玩笑的心情。
“我現在有專用司機了,”蓋勒特摸摸阿不思的手背,像在逗弄一只毛茸茸的小動物,“當然可以想着酒啦!”
阿不思表情繃着,只密切注意着前方和側面,時不時望一眼後視鏡。其實他開車穩極了,只是不習慣行車方向變化,給自己徒增壓力。
蓋勒特就喜歡欣賞男友認真的樣子。
“也會想着你的。”安靜了一會兒,蓋勒特膩糊糊地說,誇張地眨了幾下眼睛。
他知道阿不思用餘光看到了自己,要不然臉也不會刷一下就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