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臨時收容所
葉開這話并未讓盛喜蓉的狀态有絲毫好轉，她的臉上掠過一陣難以言說的狼狽，血液倒流，一股隐含着的莫名的沖擊力讓她沒有辦法冷靜思考。
這不是一段正常的對話，盛喜蓉無法從中察覺出絲毫情意。
車外，葉開默不作聲地盯着盛喜蓉，仿佛在靜候着什麽。
昏暗中，誰也沒有看清對方的神色。
盛喜蓉向來溫順的姿态有些僵硬，她全身的神經一股股繃直，指尖微不可察地顫抖着。
正常人從葉開的前後語境中聯想到的只有情人、床上伴侶或者另一種更為臣服也更難聽的關系。
盛喜蓉亦然。
在這一刻，葉開展現了他少有的耐心，他安靜地看着盛喜蓉，打量着她蜷縮在副駕駛座上茫然無措的身體姿态。
但他的耐心等候并不能給盛喜蓉帶來安慰。理智上她知道她應該向葉開示弱，和他平和深入地談一談，可情感上一種強烈的未知的恐懼感在不斷地壓迫着她的胸腔，她咽喉發緊，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呼之欲出。
葉開：“想好了嗎？”
盛喜蓉垂下眼簾，濃密的眼睫不安地顫栗着。
她想到司徒說過的話，‘在你有選擇權的前提下，葉開不是一個太好的伴侶。’
她沒有給出回答。
盛喜蓉的态度似乎并不讓葉開感到意外，十幾秒後或者更久，他毫無預兆地笑了一下，但這笑聲卻讓盛喜蓉愈發緊張甚至有些難以呼吸。
可葉開沒有在就這個問題進行讨論。
他的眼中帶上一種莫名的情緒，凝視着盛喜蓉，良久，平靜地問道：“下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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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喜蓉下意識搖頭。
“行。”葉開含笑盯着她，語氣莫名，“你想睡哪就睡哪。”
說罷，車門被他重重關上。
葉開走後，盛喜蓉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身體內某一根不知名神經卻開始不安地跳動，讓她的腦袋逐漸發悶發沉。
她靠坐在副駕駛上，神情有片刻的沉郁呆滞。
這時，車窗被人叩響。盛喜蓉側眸看去，見到站在車外的安楓。
透過降下來的車窗，安楓問盛喜蓉，“要去帳篷裏睡嗎？”
“要去。”盛喜蓉點頭，忙推開車門下車。
用過晚餐簡單洗漱後，盛喜蓉帶上幹淨的衣服進入亮着燈的帳篷。
安楓正在等她，見她拿了幹淨衣
服進來，主動扭暗燈光。這避免了盛喜蓉換衣服的姿态被明亮的燈光投射在帳篷上被外面的男人察覺。
盛喜蓉道了一聲謝，換上幹淨衣服後，她沒有立即睡去，而是跪坐在一旁就着昏暗的光線打量安楓。
安楓總是給她一種沉重而壓抑的感覺。
“什麽事？”察覺到盛喜蓉的探視，安楓淡淡地問道。
盛喜蓉遲疑道：“...你是進化者嗎？”
“是。”
盛喜蓉沉默了一下，“可是...葉開說過沒有女性進化者。”
“你應該相信你的眼睛。”安楓平靜道。
在今天清晨那場激戰中，她遠超常人的體力、敏捷度是進化者才有的水準。這是毋庸置疑的。
盛喜蓉若有所思地點頭，又問：“那你的進化度高嗎？”
安楓：“不高，我只是三級進化者。”
“那...進化度越高的人類通常...有着什麽樣的特質？”盛喜蓉組織着措辭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擔心安楓會和司徒一樣在這個話題上戛然而止。
但安楓沒有，她語氣平平地從生物學和社會學的角度描述了進化者的特質，其中有經過科研手段與裝備證實的科學結果，也有從微觀社會學調查得出的結論。
“從外表看進化者和常人無異，但深入研究會發現他們的身體已經産生某種不可逆轉且于人類生存有利的進化。比如他們高度發達的大腦皮層，更複雜完善的神經系統......”
她似乎不想講的太過複雜，簡單道：“以嗅覺細胞為列，他們的嗅覺細胞是常人的數倍，阈值也比常人高。由骨、骨連接和骨骼肌組成的運動系統也比常人發達。”
“和自然界變異的動物、新誕生的物種一般，他們是在毫無預兆的前提下短時間內形成的進化，是某種自然選擇的結果。”
盛喜蓉注意到她用的是‘他們’，而非‘我們’。但她沒有立即提出疑問，而是安靜地繼續聽着。
“社會學家稱他們是人類中的‘野獸’。”安楓淡淡道。
盛喜蓉一愣，遲疑道：“是因為他們遠超常人的能力帶來的潛在威脅嗎？”
以今天的戰況可以看出，除非動用重型武丨器或者多方位同時擊殺，不然僅僅憑借一把現代手丨槍很難威脅到他們。
而在盛喜蓉以往的社會認知中并非人人都可以合法擁有
槍支彈藥，就是不知道卡列林市在槍支管理方面的工作如何。
“并非是潛在威脅。”安楓平靜道，“生物最原始的本能是自衛、覓食及搶奪伴侶，而野獸因自然界弱肉強食的原則具有更為兇猛的個性、更強的占有欲及攻擊性。”
“社會學家将進化者稱為人類中的‘野獸’，是因為這些特質已随着進化融入他們的生物本能中。他們的獸性比普通人強上數百倍，而在現階段，因現實因素，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擁有着較高的社會地位及權利。”
她看向盛喜蓉，緩緩道：“所以不止是潛在的威脅。”
可同時，他們也是人類社會強大的戰力資源。
盛喜蓉聽得目瞪口呆，她已經完全理解安楓傳達的信息。她微微抿唇，似乎怕帳篷外的葉開或者趙意等人聽見，小聲道：“動物中也有和平鴿、溫順的麋鹿、與人類親近的犬不是嗎？你看，許又凡的個性就很溫和。”
安楓淡漠道：“或許他只是藏起了爪牙。”
盛喜蓉：......
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那是存在于身體中對危機敏銳的預感和嗅覺。
“安楓，你...還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盛喜蓉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麽問，但潛意識告訴她安楓是值得信賴的。
“進化者從誕生至今只有三年的時間，對他們的研究不夠成熟完善，而他們自身也存在一定程度的不穩定性，且由于激素及自我壓抑等原因，會産生各種各樣的心理問題，以及不定時進入易感期...”
安楓緩緩說着，看向盛喜蓉。
她的表情一向冷靜克制，如同一條直線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此時亦然。可盛喜蓉敏感地從她的眼睛中察覺到了一絲憐憫。
這讓盛喜蓉感到恐懼。
安楓：“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你會和大量的進化者接觸，不要惹怒他們。如果可以，學會把控自己情緒。”
盛喜蓉神情有稍許的呆滞，她嘴唇閉了張，張了閉，想問她接下來為什麽會和大量的進化者進行接觸？
可或許是潛意識中意識到安楓對她的幫助有限，最終她只是問出了一個自己也感到意外的問題，“你說的這些人...是男性嗎？”
“是。”安楓神情淡漠，緩聲道：“自然界中自然選擇的進化者都是雄性。”
盛喜蓉遲疑着沒有說話。
“至于你剛才的問題......”
盛喜蓉僵硬地擡頭。
安楓看着她，語氣平穩，“進化度越高的人類，獸性越強。”
這一夜，盛喜蓉罕見地出現了睡眠障礙，她沒有睡好。
翌日，用過早飯，她精神萎靡地朝停靠在一旁的suv走去，經過片刻的猶豫，仍舊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但直到車輛啓動，安楓和司徒也沒有上車。
他們坐在由許又凡駕駛的皮卡車上。
suv裏只有葉開和盛喜蓉兩人，她既尴尬又緊張，一路都坐立不安。
與之相反，葉開的神情十分坦然，他一路安靜地開着車，只在中午時分停車休息時瞥了盛喜蓉一眼。
安楓和司徒等人陸續從一旁的皮卡車上下來休息。盛喜蓉沒動，她側頭朝葉開看去，想要說些什麽，卻見葉開往椅背一靠，慢悠悠地抽着煙。不多時，車廂內白霧袅袅。
白色煙霧下，葉開側臉的面部輪廓逐漸顯出冷峻的意味。察覺盛喜蓉的目光，他偏頭看她一眼，問：“受不了？”
盛喜蓉：“...你...你說什麽？”
“受不了這味道就下車。”葉開淡淡道。
盛喜蓉沉默下來，見他臉上帶着漫不經心的閑散意味，在唇齒間徘徊良久的問話被她吞了回去。
她推開車門下了車。
午後，盛喜蓉憂思過重精神疲乏，終于忍不住睡了過去。等她再次睜眼，已是傍晚時分。
經過三天的路程，他們終于到達了卡列林市。
盛喜蓉醒來時，葉開的車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她好奇地朝車窗外看去，見到一片廣闊的水泥地，地面沒有綠植和任何裝飾物，空蕩蕩的。遠處隐約可見高大的澆築圍牆，天色漸暗，圍牆後高樓大廈的輪廓在霧氣中若隐若現。
他們并沒有進入卡列林市，而是位于城市外圍的隔離帶。
盛喜蓉反應過來，朝葉開看去。
葉開正定定地瞧着她，黑眸沉靜，氤氲着莫名的情緒。
“休息好了？”
“什...”盛喜蓉一張口，聲音帶着初醒後的沙啞。她察覺到葉開只是随口一問，且她并不擁有主動權，于是閉上了嘴，沒在說話。
“休息好了，那就下車。”說話間，葉開的目光沒有從盛喜蓉的臉上移開。相反，他的目光比尋常更為銳利，也更深沉。
盛喜蓉身體一僵，十指緊緊抓着身下的皮革座椅。
她沒有預料到會是這種結果。
在C市的安全屋，葉開曾主動提及帶她去卡列林市，那時她才從地下別墅逃出來，重見天日獲得自由，見到葉開後無法控制住脆弱的情緒，主動抱了他。
她很想他。
一切都順利進行着，直到葉開在昨夜問出那個問題。
葉開盯着對面的女人，她并不堅強，因驟然得知這個毫不留情的結果而感到恐慌、焦慮以至于無措。她的臉從不健康的冷白迅速漲紅，眼睛濕了，雙眸浮現出一層朦胧的水霧。
“盛喜蓉，你最好不要哭。”葉開聲音驟然冷厲起來，眸色一沉，死死盯着對面的女人。
盛喜蓉是個小淚包，而葉開一向最很讨厭看見她哭。
盛喜蓉驟然回過神來，僵硬地收回直視葉開的目光。
葉開亦轉過頭去，目光直視着擋風玻璃外荒冷硬的水泥廣場。
幾十秒或者更短的時間，盛喜蓉地從車上下來。她下車後，汽車發動，緊接着，停在一旁的皮卡車跟在汽車尾後，朝前方急速駛去。
很快，兩輛車消失在暮色中。
“盛喜蓉，我們到卡列林市了。”
身後的女聲讓盛喜蓉驟然回過神來，她轉頭看去，見到神色複雜的孟青。
“孟青，你...”她沒能掩飾住臉上的錯愕。
孟青和盛喜蓉不同，她說過趙意給過她答複，會帶她進卡列林市，而且...趙意已經和她做過那種事了。
孟青神情冷淡，嘴唇抿成薄薄一條直線，顯然，比起盛喜蓉，她早已接受了這個結果。
盛喜蓉情緒低沉，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孟青。可孟青并不需要她的安慰，她的目光落在盛喜蓉透着不健康冷白的秀美臉上，眸中閃過複雜難言的神色。
盛喜蓉不知道的是，那輛載着她的suv在隔離帶停留了足足半個小時，期間葉開一直在耐心地等着她醒來。而最終，當她從車上下來時，皮卡車上的趙意突然轉過頭，對身旁的孟青下達了驅逐令。
是因為盛喜蓉。
因為葉開沒有帶盛喜蓉進城，趙意亦臨時毀約抛棄了孟青。
孟青想到方才的情形，心中的難堪和惱怒齊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