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翌日，魏府上下都洋溢着喜氣。
魏玲珑洗漱好，一出屋子就瞧見府裏的下人一個個面挂笑意，手裏還捧着幾顆喜蛋。
“春纭！”魏玲珑遠遠就瞧見手挽着竹籃給下人挨個發喜蛋的春纭。
春纭将竹籃讓給其他人去發喜蛋，小碎步朝她跑來，臉上帶着笑意：“小姐。”
“這是有什麽喜事了？”魏玲珑瞧見春纭被喜蛋染紅的手，心裏一驚：“阿齊和我要做哥哥姐姐了？”
春纭輕拍了拍魏玲珑的胳膊：“小姐！”
“那是什麽喜事啊？”魏玲珑笑着，一臉好奇。
“是峤三副将要成親了。”
“成親？真的？”魏玲珑一臉驚訝，“我峤三叔要成親了？哪家姑娘啊？什麽時候？峤三叔在哪兒？”
魏玲珑是真的替峤三叔開心！
“峤三副将去長街分喜蛋和糖糕了，待會就過來，小姐你到時自個兒去問，”春纭笑着，“峤三副将真有心，給府裏下人也準備了喜蛋和糖糕，俞姨在後院發糖糕呢。”
“誰在念我啊！”峤三叔穿着一身新定做的衣服，飒氣走來。
瞧峤三叔春風滿面的樣子，魏玲珑沖上前，想讨個喜氣：“叔兒！你真是悶聲幹大事啊！玲珑在此先恭喜叔兒了！祝叔兒早生貴子！”
峤三叔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丫頭真會說話，嘴真甜。”
“是哪家的姑娘啊？”能讓叔兒想成親的姑娘，一定是位特別好的姑娘。
峤三叔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上回，黎婆子給我介紹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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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是王大夫家的次女，模樣生得好，勤快又賢惠，許多人都上門給王小姐說媒，可偏偏王小姐都不同意。
“王家小姐？”魏玲珑一臉八卦，“叔兒，你什麽時候和王家小姐成的啊？黎婆子為讓你們成，可費了不少力。”
峤三叔不自然地咳了幾聲，将魏玲珑湊過來的小腦袋往後一推：“小小年紀，不許瞎打聽。”
她家世代行醫，她樣貌好，又溫柔有才情，他一個粗人，不識得幾個大字，他深覺配不上她。
他本想着人姑娘小，他一個常年征戰在外的糙人別耽誤了人家，可這緣分來了，怎麽趕不走。
“我可太想見見我的這位阿嬸了。”
“等我們下鄉回來後，請你們好好吃上一頓！”峤三叔笑得合不攏嘴，“到時讓你們好好見見她。”一說到王小姐，峤三眸中的溫柔都要溢出來了。
“來，這禮物給你。”峤三叔從腰裏掏出一盒胭脂。
他是個赳赳武夫，也不知道小姑娘家都喜歡什麽：“她說女孩子家都喜歡胭脂珠簪，我就選了一盒最新的胭脂，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喜歡，”魏玲珑小心地接過胭脂，“叔兒送我的，我什麽都喜歡！”
“什麽禮物！”魏思齊耳尖，一聽到禮物，也不知道從哪竄出來，一眼瞧見魏玲珑手裏的胭脂盒，“三叔，你這太偏心了吧。”
“你一個男兒漢，要什麽禮物？”峤三叔擺手，“沒有禮物，去去去。”
魏思齊整個人挂在峤三叔身上：“不，我也要，你答應我的風筝到現在都沒影兒呢！”
峤三叔臉憋得通紅，拍開他的手，這小子真想勒死他啊！
“你的那份我放你屋裏了。”
“真的？”魏思齊不信。
“你去瞧瞧不就知道了。”他再不松手，他就要喘不過氣了！
“是什麽禮物？”魏思齊忽地笑出聲，很是驚喜，“我心心念念的風筝？”
見峤三叔默認了，魏思齊從峤三叔身上跳下來，要回屋子去看他的風筝：“三叔，等你回來，陪我一塊放風筝啊！”
“好！”峤三叔應下，手摸了摸脖子，這小子手勁見長啊。
峤三叔告假三日，今日就啓程回鄉。
魏鋒将他埋在樹下的美酒挖出兩壇，讓峤三帶回去：“我送你的禮，下回再見面，你就不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蘇瑚掐了魏鋒胳膊一把，讓他別沒個正行。
蘇瑚讓下人将那兩只大鵝綁上紅線，讓峤三一并帶回去。
這大鵝養在魏府，殺也不舍殺，吃也不舍吃，不如讓峤三帶回去，讓峤三阿娘殺了大鵝炖了，給峤三未來的媳婦補補身子。
峤三拍了拍馬背的兩個大包，笑道：“魏府的好東西都要讓我搬空了。”
“要是你還能搬，我這魏府也讓你搬去，”魏鋒道，“等你回來，我們叫上王岐和李铎他們，好好聚聚，喝上一杯。”
一聽見李叔的名字，魏玲珑身子忽地一怔，到了嘴邊的話也說不出來。
蘇瑚上前，将一個镂空雕刻的木雕盒交到峤三的手裏：“這是我給王家小姐的禮物，你可得收下。”
“夫人，”峤三推拒，“這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這是我給弟妹的，又不是給你的，”蘇瑚将木雕盒又塞到他手裏，“這對金珠鳳蝶耳環就當是我送弟妹的成親之禮。”
魏鋒打圓場：“你嫂子說的話，我都不敢不聽，你還不趕快收下，”說完，餘光瞄到蘇瑚要出手，他眼疾手快地握住蘇瑚的手，“夫人，大庭廣衆下，給你夫君一個薄面。”
油嘴滑舌，和年輕一個樣。
蘇瑚輕咳一聲：“這麽多人在，正經些。”
“遵命，夫人。”
峤三利落上馬：“将軍，夫人，那我先走了，等我回來，我……我與我夫人一定好好請你們吃一頓。”
魏思齊抱着風筝：“三叔，等你回來啊。”
魏玲珑手握着胭脂盒：“叔兒，一路順風。”
峤三輕點頭，手握缰繩，踢了踢馬肚子，揚長而去。
魏玲珑捧着胭脂盒回屋，準備将胭脂好好放在梳妝匣裏，誰料，胭脂盒忽地摔落在地，瓷釉摔成兩半，胭脂也散了一地。
春纭正抱着幾顆喜蛋和一盒糖糕進屋，瞧見一地狼藉，立刻出聲：“小姐，別動！我來收拾。”
春纭将喜蛋和糖糕放在桌上，從外頭拿了一塊幹淨的抹布開始收拾：“這胭脂一次都沒用呢，就這麽摔了，”語氣裏滿是心疼，“可惜了這上好的胭脂。”
魏玲珑愣在原地，心裏發慌，總覺得不是一個好兆頭。
“哎，小姐，小姐你去哪兒？”春纭手攥着抹布，看着魏玲珑的背影喊道。
魏玲珑從魏府一路跑到客棧，連氣都不帶喘一口。
一進客棧，逮着一個店小二就問：“我李叔昨夜歇在你們客棧的！”一邊說一邊比劃，“人高高瘦瘦，左臉下邊有一塊青色胎記。”
“噢，”店小二想起來了，“他走了，昨夜走了就沒再回來。”
“昨晚上就走了？”魏玲珑急了，“什麽時辰啊？”
“亥時。”店小二點頭，他記得很清楚，那時客棧要打烊了。
他沖出去找人的時候走路還帶風呢，回來收拾行李，胳膊就殘了似的。
魏玲珑站在客棧門前，望着客棧匾額。
亥時……那不是她和李叔分開後不久嗎？李叔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怎麽會不告而別呢？
魏玲珑走在長街上，心裏卻想着昨夜發生的事情。
庾相師讓她單獨去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難道庾相師早就知道李叔要連夜離開？
和李叔見面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魏玲珑忍不住咬指甲，可她想不明白李叔為什麽要走？他有什麽困難不能告訴阿爹阿娘？
今早上峤三叔還說等他下鄉回來再聚呢，看來阿爹他們并不知道李叔離開的事。
“庾相師，”魏玲珑緊抿着唇，想起庾東溟，“對，去找庾相師。”
她着急，一個轉身，正好撞上一人。
她捂着額頭，連對方的臉都不看清，急忙賠禮。
“趕着投胎？”他眼疾手快地攔下她。
這聲音？
魏玲珑擡頭，就瞧見凨起堯的臉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
“是你？”魏玲珑警惕起來，往後一退，與他保持距離，“你怎麽在這？”
“逛長街，”凨起堯拿起攤鋪上的一盞茶壺細瞧，手指輕敲着茶壺外壁，眼神示意侍随付銀子，“難不成你以為我跟着你？”
“我沒這麽想。”她也不會這麽想。
凨起堯用茶壺輕抵着她的肩膀：“讓一下，”被她擋住的攤鋪另一角有更多有趣好玩的物什，他順手拿起最近的一樣東西，一根形如麥穗的琉璃小燈盞，“這是什麽？”
攤販知道這位公子出手闊綽，搓了搓手：“這是北疆那邊的新鮮玩意兒，據說能驅邪祟，保平安。”
“有意思。”凨起堯淡淡道。
凨起堯将琉璃小燈盞舉到魏玲珑眼前，在她眼前輕晃幾下。
“你幹什麽？”魏玲珑一臉嫌棄。
“他說着這個能驅邪祟，我試試好不好用。”
魏玲珑反應過來：“你說我是邪祟？”
“你自己說的，”凨起堯拎着琉璃小燈盞，嘴角揚起一抹笑，“晚笠，付銀子。”
攤販眉開眼笑：“五兩銀子，”說完又擺手，“小的記錯了，七兩七兩！”
“不準給！”魏玲珑不想替他出頭的，可這攤販明擺着虛擡價錢，這麽多銀子都能去如意軒挑選一件上好的玉屏了！
“你這分明是強搶銀子！”
攤販忽地心虛：“小姐，公子，我這是小本買賣，”一瞧見公子身旁侍随亮出的刀，吓得就差跪地了，“一，一碎銀子就夠了。”
凨起堯拿過侍随手裏的錢袋子，從裏面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攤鋪上：“賞你的。”
魏玲珑着急了，欲撲上去拿回那錠銀子，卻被凨起堯的胳膊驀地擋住脖子，卡得她猛咳好幾聲。
銀子不好掙！他竟然眼不眨地就将銀子給出去了！
他又從錢袋子裏掏出一錠銀子，放到她的手裏：“這是白給你的。”
不遠處的拐角，葉梓妤偷偷張望。
“小姐，我們都追出來了。”小缦看着凨起堯與魏玲珑走遠的身影，替自家小姐急。
葉梓妤低頭瞧着凨起堯落在葉府的玉佩：“算了，殿下可不想讓人知道他去過葉府。”
“小姐，你說，殿下不會是想和小姐你成親吧？”小缦吃驚地捂住嘴巴。
近日，十六殿下來葉府的次數可是越來越頻繁。
“小缦，不許胡說。”葉梓妤細眉輕擰，輕輕捏緊手裏的玉佩。
她從沒想過，能與十六殿下有什麽交集，她只盼着，能遠遠瞧着他就好。
魏玲珑不想和凨起堯走在一起，随便走進一間首飾鋪子，故意轉了半圈，等凨起堯與他的侍随走遠後，她才出來。
瞧見前頭一間胭脂閣，她小跑進去，環顧鋪子一圈。
她把峤三叔送她的新胭脂打碎了，她得趕緊補上，不然到時可不好和峤三叔還有阿嬸交代。
她尋了一圈，終是在略顯眼的拐角找到，她伸手去拿，哪成想，最後一個胭脂被人先截了。
葉梓妤手握着胭脂盒：“這是胥楓城最受歡迎的新胭脂。”
“葉小姐？”魏玲珑認得她，“好巧，你也買買胭脂。”
葉梓妤笑起來很溫柔：“魏小姐，好巧，在這碰上你，”她将胭脂遞給魏玲珑，“看起來，魏小姐比我更需要這盒胭脂。”
“多謝，”魏玲珑接過胭脂，“葉小姐将最後一盒胭脂讓與我，我無以為報，如果你需要我……”
“我是有一個請求。”
……
晚笠跟在凨起堯身後，看着凨起堯把弄着琉璃小燈盞。
“殿……”長街人來人往，不好喚殿下，“公子。”
“怎麽？”
“魏小姐躲後面鋪子裏去了。”
凨起堯忽地停下步子，眼神一變：“她要躲就躲，我也沒空和她捉迷藏。”
只是他好奇，上回她是怎麽解決了三殿下派去的人。
“她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凨起堯将買來的茶壺往路邊一扔，低頭瞧了一眼劣質的琉璃小燈盞，眼神沒有一絲不舍，直接丢了。
在他眼裏，值錢的都沒用，不值錢的就更沒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