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魏玲珑與春纭在魏府門口徘徊,趁打掃的下人不注意偷溜進府。
誰料,魏思齊就躲在大門後,瞧她們走近了,忽地跳出來,在她們面前揮手扮鬼。
春纭被吓得花容失色,魏玲珑巋然不動。
魏思齊拿下鬼臉面具,瞧了一眼被吓到的春纭,心生愧疚之意:“春纭,沒事吧?”他不是故意吓到她的。
“這是我在淘玩鋪買的,”魏思齊像個犯了錯,手足無措的孩童,将面具塞到春纭手中,“這個送你。”
春纭望着手中的面具,欲言又止。
魏玲珑拿起面具細瞧,她不覺得可怕:“阿齊,春纭要你這個面具做什麽?”
魏思齊奪回面具,重新塞到春纭手裏:“這是我送春纭的,”說完,魏思齊耳朵都泛紅了,“春纭你收着,”越說到後面聲音越小。
“既然他一定要你收着,你就收着吧,”魏玲珑開玩笑道,“到時可以給秋伯當柴燒竈。”
春纭掩嘴偷笑。
本來魏思齊還想回嗆魏玲珑一句,可看到春纭笑了,他不由自主彎起唇角。
“哎,阿姐,你一大早去哪兒了?”魏思齊忽地想起,他一大早就沒見到她的身影,問府裏的下人,下人也都沒見到她。
魏玲珑被問住了,轉頭望向春纭:“我們,出去了?”
春纭會意,輕輕搖頭:“沒有。”
“那你們身上怎麽有肉包子味?”魏思齊吸了吸鼻子,他鼻子可靈得很。
魏玲珑編不出話了,伸手将魏思齊往後推:“魏思齊,去做你的課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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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去了。”魏思齊篤定。
“小點聲兒!”魏玲珑将魏思齊拉到一旁,生怕他再嚷嚷,“不許和阿爹阿娘說。”
“那你去哪兒了?”
“我們去……”魏玲珑偏頭瞧春纭,忽地想到了,“春纭陪我去修銀鈴铛了。”
魏思齊斂了笑容,瞧了瞧魏玲珑的脖頸:“阿姐,你銀鈴铛怎麽了?”銀鈴铛是阿姐的護身符,可不能壞了。
魏玲珑摸出她的銀鈴铛,伸到魏思齊的眼前:“喏,鏈子斷了。”
“你怎麽不到匠鋪去找王叔?”
魏玲珑将銀鈴铛塞回袖裏:“找王叔,那阿爹阿娘不就知道我的銀鈴铛鏈斷了。”
“也是,”銀鈴铛是為阿姐驅邪庇禍的靈物,要是他們知道銀鈴铛斷了,定心急如焚,“我知道一家深巷裏的打銀鋪,那店只做有緣人的生意。”
“什麽鋪子有銀子也不掙。”
“聽說那鋪子的主人以前是個蔔卦之人。”
“蔔卦?”魏玲珑一聽來了勁,她不信別人蔔卦能比庾相師厲害。
魏思齊帶着魏玲珑與春纭在裏街轉了好幾圈,都尋不到那家鋪子。
鋪子裏有一位年逾半百的人與一只即将老死的毛驢,門前擺着一張長桌,桌上擺着些姑娘家都不會正眼去瞧一眼的銀簪物件。
“阿齊,你去過那間鋪子嗎?”
“見過一回,”魏思齊撓頭,他分明記得就在這附近吶,“你們在這等我,我去前頭看看。”
春纭抱着面具望着魏思齊跑遠的背影:“小姐,我們在這等?”
“等,”魏玲珑環顧四周,“我要看看魏思齊到底打什麽主意。”
魏玲珑與春纭等得累了,就坐在一茶鋪裏,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魏思齊回來了,端起春纭的茶杯一飲而盡。
春纭瞧着空了茶杯,到嘴邊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手指輕捏着面具。
“找到了?”魏玲珑站起身。
魏思齊擺手:“我跑了胥楓城好幾條巷子,都沒瞧見那鋪子。”
“魏思齊!”魏玲珑手撐着桌,細眉輕擰,正想好好罵他一頓,遠處三倆成群的人,手舉着木棍追出來,四處一探,瞧見了魏思齊,領頭的人一吆喝,悉數往這兒沖過來。
魏玲珑慌了:“魏思齊,你怎麽會惹到他們了!”
“阿姐,快跑!”魏思齊抓起春纭的手,頭也不回跑了。
魏玲珑怔在原地,瞧追來的人掄起木棍,她吓得往後一退,誰知他們根本顧不上她,直接去追魏思齊。
魏玲珑緩過神,提裙去追魏思齊與春纭,生怕他們受傷,跟着那群人跑進一條窄巷,才發現他們跟丢了。
魏玲珑倏地松了一口氣,悄聲離開,一口氣跑到大街上,不時回頭,生怕那些人折回來找上她。
大街上熙熙攘攘,魏玲珑摸着斷了的銀鈴铛發愣,耳畔響起銀物擺件碰撞的聲音,好似在引着她過去。
循着聲,她走到一條街巷,望不到盡頭,只瞧見一個鋪子外挂着一個幌子,上面什麽都沒寫。
門前擺着一張桌子,上面擺着些零零散散的小物件。
“來修物件?”裏頭傳來一記嗓音,似被扯壞的絲帛,他拄着拐兒慢悠悠從屋裏頭出來,肩上還背着一個褡裢。
“你怎麽知道我來修東西不是買東西?”魏玲珑警覺地盯着他,她總覺得這裏古怪,明明一條長巷,卻只有他一間鋪子,挂着空白的幌子做生意。
“我這小鋪沒什麽值得買的物件,”他手指着桌上,“你要是喜歡哪樣物什,盡管拿走便是。”
頓了頓,他開口:“可我修的東西,都是靈物,別的鋪子,可都攬不下這活,”他伸出手,“東西拿出來,我幫你瞧瞧。”
魏玲珑半信半疑,從袖裏摸出銀鈴铛交給他,他接過銀鈴铛,眼尖地瞥見她手腕上的紅繩鏈。
他舉起銀鈴铛,眯眼細瞧,這銀鈴铛玲珑小巧、形如玉蘭、符文圈繞。
可惜,耗盡了靈氣,現在只是普通之物,又因被施了術法,斷了便是斷了。
魏玲珑攥着銀鈴铛走在長街,她問了好幾間打銀鋪子,都和那人說得一樣。
有一間鋪子為掙她的銀子,偏要一試,将銀鈴铛放在砧子上,錘子還沒敲下,就先砸到了自己的腳。
看來,她這銀鈴铛是修不了了。
路過一間茶點鋪,忽地聽見有人喚她。
她循聲去瞧,茶點鋪二樓的閣間,有好幾位閨門小姐聚在一起談笑,其中就有她眼熟的萬二品千金。
“魏小姐,這大清早的,一個人出府也沒帶個貼身丫鬟,”萬二品千金微仰着頭瞧她,“要不要上來吃茶點,我有好幾位姐妹都想和魏小姐你親近親近。”
以萬二品千金為首的閨門小姐圈,她可融不進去。
一瞧魏玲珑不理會,萬二品千金急了:“魏小姐不會是瞧不上我們吧,也是,魏小姐與長溯公主最為要好,怎會在乎與我們的關系。”
“萬小姐,魏小姐可能是有事要去辦。”在場的沒有人敢挑萬二品千金的話,驀地有人開口為魏玲珑找說辭,惹得她們紛紛循聲去看究竟是誰。
“葉小姐,”萬二品千金打量她,長得眉目清秀,一雙眸子似能說話,盈盈一握的纖腰只是她腰身的一半,“我們自家姐妹,你理應順着我的話。”
要不是看在她是葉國公的女兒,她這種瞧着唯諾樣子的人,才不夠格跟着她們後頭呢。
萬二品千金翻了個白眼,再轉過身,沒瞧見魏玲珑的身影了。
她攥拳,捶了一下桌子。
魏玲珑她憑什麽命那麽好,仗着魏大将軍與王上情同手足,入宮成了長溯公主的伴讀,又與長溯交好,現在又有消息傳,王上有意讓十六殿下和魏玲珑結姻親!
世上的好事都讓她占盡了!
魏玲珑心裏放心不下他們,一回去,直奔春纭住的屋子,沒看到春纭的身影。
又問了其他人,魏思齊也沒回來。
魏玲珑站在院裏叉腰,一臉着急,他們躲去哪兒了?
另一邊,魏思齊與春纭躲在一船家停放在西頭橋下的烏篷船裏。
船艙很小,小得只能容得下兩個人。
春纭懷抱着面具,縮成一團,魏思齊努力往旁邊挪。
可地方實在太小了,他們的手肘間不過一個拳頭的距離。
胳膊肘不經意撞在一起,魏思齊不由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春纭,你怕嗎?”
春纭輕捏着面具一角,搖頭:“不怕,”她低着頭,臉頰發燙,“少爺,他們走了嗎?”
魏思齊結巴道:“他們,他們還沒走吧”魏思齊往外探了探頭,“我們別急着出去。”
要是他們還在外面找他,他們出去太危險了。
“少爺你怎麽得罪他們了?”她瞧那些人不是善茬。
魏思齊動了動肩膀:“我那是見義勇為!”說完,一臉驕傲,“他們一群人欺負一小孩兒,我看不過去,就出言教訓他們,他們經不起激,立馬抄起木棍,揚言要打斷我的腿!”
一聽他們要傷害魏思齊,春纭心裏驀地緊張:“那少爺你沒哪裏受傷吧?”
“沒有,他們傷不到我,”魏思齊得意,“而且我跑得快。”
春纭想起往事,抿唇輕笑:“是,少爺從小就跑得快。”
魏思齊恨不得鑽個地洞,語調都拖長了:“春纭。”
春纭忍着笑:“好,少爺,我不提了。”擡頭,對上魏思齊的目光,又很快移開視線。
空氣突然安靜了。
魏思齊打破沉默,率先鑽出篷,環顧四周,确定安全了,他才喊春纭出來。
他仗着腿長,一邁就上了岸,轉身朝春纭伸手:“來,上來。”
春纭有一瞬失神,緩緩伸出手。
他不再像小時候只會欺負她,惹她哭,他現在會照顧她,也會,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