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姜漫：別擔心，以前粉絲也鬧過，公司照樣沒搭理嘛。
遲意沒回。
這次性質不同。
公司、林淮和粉絲的想法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做不下去了。
太累。
遲意抱着膝蓋窩進沙發，長時間沒有安穩休息讓她變得神經脆弱，但凡中途醒來就很難再入睡。
腦袋空蕩蕩的，盯着某處發愣，直到鬧鐘響起，她恍然醒悟，拖着疲倦的身軀洗漱。
在地鐵上昏昏欲睡，為了提神，遲意找出內娛兩家大公司的資料翻閱。
悅星算內娛最具權威性的娛樂公司，幾乎包攬當紅演員、偶像，經紀人的能力算業內翹楚，是無數藝人的夢想殿堂。
相比之下，專門打造養成系偶像的井禾顯得格外不專業。
周寒舟身邊的工作人員連基本行程安排都能出差錯，導致他飛上海準備演唱會途中，跟女助理滞留機場大廳一小時，期間沒有任何安保，代拍、私生擁擠，場面一度失控。
公司當紅藝人都是這樣的待遇，更難想其他練習生。
井禾靠GIVE這個男團打開市場，但團內七人剛出道時就出現了人氣分布極度不平衡的局面。
前四位受公司力捧，以隊長林淮為核心，打造演戲、唱跳、綜藝等全能發展的偶像。
而處于人氣下位圈的隊員，待遇截然不同。
尤其當時樣樣都是末位的周寒舟，團內活動查無此人的情況已經司空見慣。
公司帶頭區別對待，給許多品牌方打了一劑強心針，各種排擠、打壓的手段層出不窮。
現在想想，如此煎熬的時候，真不知道周寒舟是怎麽獨自熬過來的。
遲意感慨結束，收起東西出了地鐵站，步行十分鐘到公司。
刷卡入內，剛放下背包，就被張凝雨叫到會議室。
“張姐早。”
“早。”
張凝雨示意她先坐，繼續整理手頭的文件，閑談似的問：“跟林淮合作的怎麽樣？”
遲意睜眼說瞎話，“挺不錯的。”
張凝雨沒拆穿她，似笑非笑，道：“那就行。林淮的脾氣是難對付了點，但比起其他藝人還算不錯。況且林淮年輕，進步空間大，你跟着他，以後有的是機會高升。”
遲意點頭。
“我看到你發的合同了。段星洲導演的電影，青春題材，還是男三號，挺好的機會。不過……”
張凝雨裝作為難，“公司給他的定位一直是溫潤的貴公子，突然出演混混角色，怕粉絲接受不了啊。”
料到她會這樣講，遲意從容應對，“林淮轉型演戲以來，接的角色是清一色總裁，沒有絲毫突破，受衆看多了難免産生審美疲勞，轉換下形象保不齊有好的作用。而且，段星洲導演在圈內的影響力很大，肯給林淮男三號的戲份，也是對他的肯定。”
“……”
張凝雨不願再打啞謎，只戳了當地回絕：“現階段，公司沒有讓他進入大熒幕的安排，你告訴他，專心鑽研網劇，比什麽都強。”
遲意蹙眉，“張姐，現階段網劇裏跟林淮撞型的男演員太多了，他就應該趁還年輕趕緊轉變戲路，不然……”
“遲意！”
張凝雨拍了下桌子，呵斥：“公司有公司的安排，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別以為你把林淮的時尚資源推掉的事情我不知道，還敢自己找人脈給他撕電影角色。主子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奴才也跟着硬氣了嗎？！要不是我保着你，公司早聽粉絲的把你換了！”
“……”
打工人就是人下人。
遲意恨得牙癢，但一句反抗的話也說不出。
姜漫剛來就聽到會議室的吵鬧，見遲意滿臉冷漠地出來，心裏立馬有數，安慰：“張凝雨就這臭樣兒，以為靠潛.規則做個總監就了不起了，別跟她一般見識。”
遲意心累，她倒不是害怕張凝雨，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跟林淮交代。
如果那位祖宗知道了，非得把公司大樓掀翻。
今天的行程比較緊迫，上午拍攝完廣告，來不及吃飯，馬不停蹄地趕到錄音棚給公益項目錄制宣傳曲。
遲意遲遲找不到坦白的機會，心裏揣着事，坐立不安，借口給工作人員買水，溜到附近的超市透氣。
“小姑娘，買這麽多，你怎麽拿回去？”
遲意笑：“多跑幾趟呗。”
話音剛落，有人靠近，幫她拎起一劄。
“巧了。”周寒舟道。
漁夫帽、藍色挑染、白衣、黑褲、運動鞋。
永遠的神。
遲意忙把頭低下，“我自己可以……”
“不客氣。”
周寒舟只是長得秀氣，力氣并不小，走出幾步見她還在原地愣着，喊：“跟上。”
遲意稍微猶豫，邁開步子，跟他保持合适的距離。
“周老師也來錄音嗎？”
周、老師？
周寒舟桃花眼一眯，覺得這個稱呼怪怪的，答：“嗯。”
錄音棚不遠，很快就到，他沒進去，就放在門口。
“錄音的時候還有經紀人幫忙買水，淮哥真幸福。”
他拍拍手，說：“我在二樓錄音室，背着工作人員偷溜出來的，先走了。”
周寒舟來的快，離開的也快。
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在了樓道口。
遲意連句“謝謝”都沒來得及講，挺難為情。
幫工作人員分完水，監制誇道：“林老師真體諒人。”
林淮客套一番，對遲意的态度稍微好轉，等到沒人處，拽道：“多少錢？給你報銷。”
遲意婉拒，不安地搓了下手掌，開口：“有個事情，得給你商量。”
林淮眼尾一挑，“講。”
“段星洲導演的電影，咱去不成了。”
“……”
“公司現在沒有讓你進軍大熒幕的打算，不過我會繼續向張姐争取……”
“争取？你争取個屁！”
林淮目眦欲裂，恨不得扼住她的脖頸。
“你幹成過一件事嗎？廢物！老子的前途全壞在你手裏了！！”
錄音棚隔音效果好，但場地小，時不時會有人經過。
林淮礙于面子不能發作，狠狠地指了指她，“遲意，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這次電影談不成，你就準備卷鋪蓋滾蛋吧！”
林淮啐了口，大步流星地離開。
遲意卸掉力氣，虛弱地靠牆休息。
這反應……
意料之中。
她從袋子裏掏了瓶水，正要擰開，倏忽被人奪走。
“挨罵了？”周寒舟問。
他真沒看熱鬧，只是有點責備遲意不懂眼色，他都把自己錄音室的地址說了，還暗示她需要瓶水，左等右等不見人來，好奇才下來瞧的。
誰知道碰上這一幕。
“嗯……”
丢臉就丢臉吧。
遲意不在乎。
“淮哥就這樣，千年不改臭脾氣，上一任經紀人被逼走了，他還覺得是人家心理素質不行。”
周寒舟跟林淮十二三歲就認識了，訓練、上課、住宿都在一起，沒人比他更了解林淮，因此也挺心疼遲意。
這麽漂亮一小美人，落他手裏真糟踐了。
遲意疲倦地抿嘴，無比同意他的話，但在外面，還是得給自家藝人面子。
純粹是職業素養使然。
無關別的。
“謝謝周老師安慰，林淮大部分時候還挺不錯的。”
周寒舟嗆了口水，匪夷所思地看她，喃喃道：“你好這款？”
遲意不懂。
周寒舟也不解釋，兀自站了會兒，突然開口：“辭職呗，我正巧缺經紀人，你來我這兒工作。”
遲意當他開玩笑，正想糊弄過去。
林淮錄完歌，見周寒舟在，臉更冷，“喲，稀客。”
“淮哥。”
周寒舟捏扁瓶子，扔進垃圾桶，笑眯眯地，“什麽稀客啊，我早把錄音室搬這兒來了，上去坐坐？”
“有空再說。”
林淮斜了眼遲意，後者了然，跟周寒舟鞠躬道別，小跑着跟上。
上了車，林淮忍不住，把座椅砸得直響，罵：“我還沒黃呢，你就想勾搭周寒舟了？！”
他這話說得難聽，沒別人在，遲意也不讓步，直接怼：“林淮，我只負責你的工作，不負責你的私人情緒，請不要再耍小性子，成熟點。”
“行，怪我不成熟，怪我有小性子。你冷靜，你優秀，你倒是把電影資源留住啊！”
林淮一團火壓在胸口，上不下滅不了，堵得惡心。
剛剛在錄音棚裏，周寒舟看她的眼神詭異的很，保不齊兩個人背着他有什麽利益往來。
林淮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于是更加惱怒，踹了腳司機的椅背，“停車。”
遲意擰眉，提防他又鬧幺蛾子。
“滾下去，看見你就煩。”
遲意：“……”
她依言，乖乖下車。
黑色保姆車揚長而去，帶起沙石撲面而來。
遲意咳嗽幾聲，給姜漫發消息。
姜漫：又把你扔下了？
遲意：……
姜漫：（抱抱）在哪兒？我去接你。
遲意：不用，林淮到公司之後，你看好他，不要讓他去張凝雨那兒鬧。
姜漫：保證完成任務。
姜漫：你注意安全。
遲意走了不知道多久，終于等到公交站牌，輾轉幾趟，半個下午都搭進去了。
到公司的時候，衣服上沾滿灰塵，狼狽不堪。
還沒喘勻氣，姜漫一個電話打來，“小意姐，出事兒了。”
“別着急，你慢慢說。”
遲意刷卡，随人流擠進電梯。
“淮哥在慶典後臺發脾氣的視頻被營銷號po到微博上，熱搜已經爆了。”
遲意兩眼一抹黑，差點栽倒。
人設本就是在虛拟世界，構建出另外個自己。
林淮的溫潤人設跟真實的他反差太大，一旦翻車，根本無從補救。
遲意早前就提過這個問題，可惜并沒有被采納。
姜漫站在電梯口迎接她，噼裏啪啦一通解釋，遲意無心聽，點開視頻看。
林淮吐出的肮髒字詞連處理都沒有，把他最真實的模樣，原原本本的呈現出來了。
遲意滿腦子都是“完蛋”，問：“林淮呢？”
“不知道。”
遲意腳步猛地頓住，“不是讓你看好他嗎？”
姜漫急哭了，“可淮哥壓根沒回來。”
遲意腿一軟，腦袋當場宕機。
所有林淮可能聯系的人、可能去的場所，她全部問了個遍，結果一無所獲。
網絡言論發酵極快。
公關可以解決負面問題，但脫粉是控制不了的。
遲意看着林淮微博廣場上愈發強烈的謾罵，小肚子一陣絞痛。
手機一陣響，遲意一看備注，欣喜若狂，接通：“你在哪兒？！”
“哈喽，我不是林淮哦。”
周寒舟瞅了眼身邊醉醺醺的人，聽見遲意焦急詢問的那刻，腿一抽搐，把林淮從沙發踹到地上，表情依舊純良無害，道：“他在外面耍酒瘋，被我撿回來了，你要來接嗎？”
遲意松了口氣，“謝謝，麻煩您給個地址。”
周寒舟報上，挂斷電話。
程英彥端着醒酒湯從廚房出來，瞅了眼地上打鼾的林淮，沒管。
反而好奇地看周寒舟。
“你幹嘛呢，摩拳擦掌的。”
一副鬥志滿滿的樣子。
周寒舟嘿嘿笑：“準備挖牆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