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亦真亦幻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文果然冷爆……
“要死了，早知道就該讓那小弟一起來的。”徐青藍把歐陽俊拖出車，将他大半個身體的重量扛在背上，一步一彎腰地艱難走着。“你确定你家就你一個，再沒人幫忙了？林聚雪沒跟你住一起？”
“我們……各自住……”歐陽俊從她背上下來，一手攀上樓道的牆壁，“我自己上去……你回去吧……”
“得了得了，你這樣還想爬五樓？省省吧。”徐青藍将他手臂重新繞過自己後頸，喘着粗氣往上邁臺階，“我上輩子欠你了我，這樣伺候你……”
“不用上輩子，你……這輩子……就害我多少次了……”歐陽俊被冷風吹了一路，倒是醒過來一些，能跟她對上話了，“這次害得……最慘……都快爬不起來了……”
徐青藍一怔，本能地直起腰，差點把下盤不穩的歐陽俊摔下樓去，她連忙又把他的手臂往自己脖子下面拽了拽，繼續往前，話卻不敢亂說了，“再忍忍吧，還有三層……”
“還有兩層……”
“還有一層……”
聲控燈次第打開，死寂的樓道裏只有兩個人踉跄的步伐，好容易撐到五樓，兩扇住戶門之間，徐青藍翻來覆去地看從歐陽俊口袋裏翻出的鑰匙串，“快說，哪一把！”
“這個……”
“打不開……”徐青藍試了試，連鑰匙孔都插不進去，再看看那一戶門口的牛奶箱，小孩球鞋，成疊的陳年《知音》……“你确定是這一家？你好好看看！”
“那就是……對面……”歐陽俊扭頭往對門撲過去。徐青藍沒拉住，他一個趔趄，腦袋砰地一聲撞在鐵門上，發出嘩啦啦的巨響，在空蕩蕩的樓道駭人地回蕩。徐青藍又怕又窘，差點沒去捂自己耳朵，這樣的遭遇她再不想有第二次，哪怕對方是宇宙無敵超級大帥哥！
“插進去了，可算……喂你這鑰匙是多久沒用了，轉不動……到底是不是你家……”徐青藍一邊揪着拼命往地上出溜的歐陽俊，一邊手忙腳亂地開門，生澀的鑰匙孔還沒轉到底，門忽然從裏頭打開了，一個穿着睡衣的短發女孩驚訝萬分地站在門口。
紫苑再想不到會在夜裏一點半聽到自家鐵門嘩地巨響，戰戰兢兢趴到貓眼上一看，竟是阿俊哥和一位漂亮阿姨，連忙卸了鉸鏈，卻在開門瞬間見歐陽俊直直朝她倒下來，她慌忙伸手接住，可此刻的歐陽俊哪是她能接得住的，若不是徐青藍在後拉着，估計整個人都得被他壓到地上。她和徐青藍一左一右把歐陽俊架到沙發上，剛站起來想問是怎麽回事，徐青藍卻不耐等她寫字，拔腳就往外走，走到門口抻抻衣服抹抹頭發，長長地松了口氣，“我走啦，你自己照顧他吧，喝了不知道多少酒，回頭叫他還我酒錢。”
門嘩啦一聲又關上了，短短幾分鐘之內一切又複歸平靜。紫苑看着四仰八叉靠在沙發上的歐陽俊，犯了一會兒傻，她打不了電話，發短信這會兒沒人聽得到，說不得，還得自己上陣照顧這個剛從酒桶裏撈出來的家夥。她先替他脫了鞋襪和被酒沾濕的襯衣，松開皮帶，又用溫水仔細擦淨他的臉，手，脖子，抱來涼被準備蓋到他身上時，想了想又放到一邊，打來熱水把他的腳放進去。高溫讓歐陽俊呻吟了一聲，咕哝了一句又閉上眼睛。紫苑聽不清，估計是把自己當成聚雪姐了。她一邊給他洗腳，一邊想着明天定要去找聚雪姐要辛苦費，忙活了一陣，試試水溫有點降了，便擡起他的腳擦幹，這才把他整個人推倒在沙發上擺平，蓋上涼被。
倒了水，洗了毛巾，已是淩晨兩點。紫苑從洗手間出來，在沙發沿上坐下，輕輕扳過他向內側着的臉，赫然發現他額頭燙得驚人，再一握手心，濕膩膩的全是汗。紫苑心叫壞了壞了，忙又找來體溫計，三分鐘後一看，三十九度四，也不知他是燒糊塗了還是酒勁兒這會兒才上來，進門時還睜着眼的，現在怎麽拍都拍不醒了。紫苑在屋裏亂走了幾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想對策，先抱來自己的被子全給他捂身上，又擰了毛巾覆在他額上，再翻箱倒櫃找出一板退燒藥。退燒藥片長得都挺大，怕他神志不清吃藥會噎着，紫苑先把藥片用小刀切成幾瓣，再用力把他從沙發上拉起來，又是拍又是揪地蹂躏着一張俊臉，好不容易歐陽俊略略擡了擡眼皮，迷離的目光在她臉上掃過，“如……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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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苑萬沒想到此刻他念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已在他們生活中消失了許多許多年的名字。捧着藥片的手僵在他唇邊，一時之間她竟無比懊惱自己不會說話，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渴望自己能說話！歐陽俊等不到任何回應，像是不太滿意似的往她懷裏湊了湊，“如郁……是你嗎……”
不管喊的是如郁還是聚雪還是什麽神仙姐姐，您先把藥吃了吧，紫苑喘了口氣，一手攬着歐陽俊的腦袋，一手把藥片倒進他嘴裏，再端了涼白開慢慢喂他喝下。她盯着他喉結平穩地上下移動了幾次，似乎藥片和水都順順利利進了食道，才放下杯子，又拿起桌上的毛巾替他擦掉額前不斷滲出的汗。歐陽俊再沒正眼看她，只是嘟嘟囔囔地說着不用吃藥，紫苑也懶得理他的小情緒，就這麽一會兒工夫，她自己後背已有了汗意，許久沒伺候過人了，還真不大熟練了，紫苑一面懊惱地想着，一面擡起他肩膀想把他重新放平，冷不防身子被他一拽就摟在了懷裏——這個醉鬼加病鬼，怎麽這時候力氣還這麽大？
紫苑攥着毛巾試圖掙紮出來，沒想到歐陽俊抱得死緊，她騰出一只手去推他，怎麽也推不動，只聽得耳邊一陣凄楚的聲音，“別走，別走……”
好，那就不走罷。紫苑被他失魂落魄的呓語揪得心尖兒生疼，怎麽了這是，和聚雪姐吵架了？不能夠，她不是沒見過這一對鬧別扭，兩個人即便分歧如鴻溝，也都能把情緒控制得很好，那是嘉陽出了問題？可之前聽他說，林瑞注資一千五百萬解了燃眉之急啊，雖然三成股權改到聚雪姐名下，可他倆眼看就是一家人，有什麽可難過的？
她并不知道這三成股權是在怎樣一個勾心鬥角的局勢中完成變更的，雖然迷惑，眼下卻不是她關心的重點。歐陽俊還是抱着她，臉頰赤紅，呼吸粗重，汗水從額角一顆顆滑落她臉上，她費勁地從他胸前抽出還攥着毛巾的手，想給自己擦汗，他卻更緊地箍着她，慌了神般哀求，“留下來……留下來好不好……”
紫苑只得卸了力伏在他懷中，這溫度實在太高，連帶她自己也熱得有些心煩意亂起來，帶着濃重酒氣的呼吸拂過發際，她微微避過臉，剛一擡頭，便被一樣灼燙而柔軟的東西壓住了唇瓣。
大腦呈現兩秒空白——阿俊哥認錯人了……認錯人了……他輾轉吸吮，步步深入，他攬着她的手臂一再地收緊，就算是錯誤是誤會是糊塗，終究初吻就這樣沒掉了……初吻啊……掙紮中她驚恐地感覺他開始用舌頭撬她牙關，自我保護的本能令她生出一股大力，奮力推開了他，跌坐到一邊捂着嘴喘粗氣。
他被推得半靠在沙發上，也不起身，就這麽怔怔地看着她，神情落寞而絕望，這是她認識他九年來從未見過的表情，哪怕是和顏老師分手後最煎熬的那段時間。而今天，那曾在他眼中雀躍的火焰不再明亮，她從他臉上分明看到了一種放棄的黯然，他望着她，又不像是在看她，他的視線找不到盡頭，仿佛直接消失在混沌與虛無中，連帶他這個人也變的飄忽，和陌生。紫苑一陣心慌，淚水驀地湧上眼底，她不由自主往前挪了挪，将他還在發呆的臉壓入自己懷中——正像他對她做過無數次的那樣——阿俊哥，別這樣，你得好好的，健健康康的，高高興興的，一如從前打不死摔不倒受了傷也不怕的那個歐陽俊……
如果吻我可以讓你不那麽難過，我願友情贊助我的初吻，可你要答應，在你重新陷入夢鄉時，要忘記今晚的一切，因為，我還想繼續賴在你身邊做你的小妹妹。
歐陽俊是被強烈尿意憋醒的。
來不及多想，先沖進洗手間解決問題，完事兒洗手的時候，不經意瞥了一眼鏡子，差點沒叫出聲來。鏡中的自己裸着上半身，頭發淩亂，還有點出油打绺兒，臉色有種不正常的潮紅，嘴唇卻很蒼白，往自己掌心吐口氣再聞聞，臭得可以。他揉揉隐隐發疼的腦門打量四周，昨晚似乎是徐青藍送自己回家的，怎麽送到這裏來了？紫苑呢？他跨出一步，硬生生又收了回來，漱口，洗臉，理順頭發，再走出門去。夏天日頭出得早，剛過七點，拉開簾子便是一室陽光。就在這時他聽到卧室裏有了動靜，這才發現卧室門沒關，他放進來的強烈光線直接照到紫苑臉上，讓她條件反射地翻了個身，不過小丫頭沒有醒，揉揉眼睛又睡過去了。歐陽俊松了口氣，低頭只見滿地的毛毯被子枕頭，沙發邊一盆冷水，盆邊搭着濕毛巾，茶幾上是水杯退燒藥和體溫計。看這陣仗自己昨晚燒得不低，到現在還有點頭重腳輕，他四下裏找衣服未果，再一扭頭，卧室外的陽臺上正晾着他昨晚的襯衣和襪子。他蹑手蹑腳經過紫苑的床，摸上陽臺收了衣服，剛轉過身，就看到小丫頭躺在床上，睜着眼睛愣愣地盯着他。
“吵醒你了？”他放松腳步走到床邊，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昨晚吓着你了吧？其實我沒喝多少，就是空腹喝急了才容易醉……”
紫苑面無表情又翻了個身，把個脊背對着他。
“是我不對，我錯了，阿俊哥跟你認錯，以後再不這麽喝了……”歐陽俊俯下身，一手撐在床上，一手扳她肩膀，“好紫苑，別生氣了，我給你做早飯好不好？”
她一掌拍掉他的手，身子蜷得更緊。
歐陽俊直起身，拍着腦門兒自言自語道，“哎，頭還是痛，我得量量溫度，怎麽這退燒藥吃了也不管用呢……”
紫苑一骨碌爬了起來，跪在床上伸手就去摸他額頭，其實經過這一晚折騰，溫度已經降了不少，她一摸便知燒退了，又惱他騙自己，揮拳就打，歐陽俊捉住她手笑着把還跪在床上的她摟進懷裏，“我就知道還是自家妹子心疼哥哥，昨晚上我喝糊塗了，沒少折騰你吧？”
紫苑的臉刷地紅了，幸好埋在他胸前看不見，可耳根子還是熱了起來。歐陽俊敏銳地察覺她身子一僵，忙低頭問，“怎麽了？我昨晚幹啥壞事了？客廳裏的東西都好好的啊……”
紫苑被他逗樂了，他以為自己發酒瘋了？不過雖不中亦不遠矣，那淩亂而纏綿的一吻，發生在兄妹情深的兩個人之間，不是瘋了是什麽？紫苑有點不知如何面對一臉無辜的他，只好用力推開歐陽俊，皺起鼻翼扇了扇手，擺出嫌惡表情。歐陽俊不好意思地退後一步，“我這就洗澡，你再睡會兒……”
紫苑目送某個恢複了生命力的身影出去，自己卻咚地一聲栽倒在枕頭上。看來是真的忘了，阿俊哥一點兒不知道昨晚的事，那麽——自己也忘了吧，這樣最好不是麽。只是他在她耳邊低語的那個名字，還在心頭萦繞不去。那樣的相思與摯念，就算她是個替代品，也聽得渾身戰栗，可平時他又可以僞裝得這麽好！她不知道，想必聚雪姐也不知道，恐怕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