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林沉說的沒錯,徐情确實是靠了僅存的內力才逼出那一股勁道來的,因而剛剛逃出林府,整個人就不支倒地,再也動彈不得了。他渾身是傷,右手的傷勢尤其嚴重,手臂軟軟地垂在身側,樣子極吓人。
林躍平日總是慌慌張張、笨手笨腳的,這會兒卻難得冷靜起來,連忙在附近的客棧開了個房間,一面吩咐小二去找大夫,一面動手給徐情上藥。
包紮了一陣傷口之後,卻漸漸困惑起來,皺着眉頭低喃道:「奇怪,這傷雖然看起來嚴重,但為何每一劍都避開了要害?」
難道是他大哥手下留情?
可是大哥口口聲聲嚷着正邪之分,那模樣……可一點都不像會心軟。
徐情此刻力氣用盡,身上隐隐作痛,剛閉了一會兒眼睛,就被林躍的嘀咕聲吵醒,微微喘氣道:「你大哥一定是故意的……」
「欸?」
「他明明多的是機會取我性命,卻偏偏等到聽見了你的腳步聲才動手,肯定是為了試探我們。」
「試探什麽?」
「試一試……」徐情眨了眨眼睛,笑:「我們是否真心相愛。」
林躍聽得呆了呆,迅速臉紅。
他雖然已跟徐情心意相通,但聽見情情愛愛這幾個字時,仍舊有些不太自在。而且,他大哥素來光明磊落、胸懷坦蕩,怎麽可能故意演戲騙他?
哎呀,定是李鳳來那個無賴想出來的壞主意!
哼,還白白被他騙去了一聲「李大哥」呢。
林躍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眼見徐情傷勢并不嚴重,自然松了口氣,有功夫去琢磨其他事情了。大哥多的是機會殺害徐情,卻偏将人活捉了回去,後來又當着自己的面廢他武功,難道當真是故意的?
他思來想去,心中一片混亂,直到小二請來了大夫,方才集中精神照顧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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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情雖然失血過多,卻果然沒有性命危險,治過傷之後,便沉沉睡了過去。林躍坐在床頭,一守就是整整兩夜。
第三日中午,他正坐在床前發呆的時候,外頭忽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林躍以為是小二送飯菜來了,急急跑去開門,哪知見到外頭立着的那個人時,卻是愣了一愣。
細長的眼、薄薄的唇,極普通的五官……怎麽瞧怎麽眼熟,似乎曾在何處見過。呆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人是從前替他大哥治過病的神醫段奇。
「段神醫?」林躍又驚又喜,連忙側身把人讓進屋來,道:「你怎麽會來這裏?」
上次見面的時候,林躍就覺得這段神醫的臉色又黑又臭,模樣極恐怖,而今日一見,更是比從前僵硬了許多。只見他大大咧咧地跨進門來,不耐煩地哼哼了兩聲,道:「還不是姓李的找我過來救人的!」
他只想守着自家那座仙山,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奈何李鳳來那個混蛋,完全把自己當手下使喚,動不動就找他治病救人。
實在可惡。
段奇心中有氣,走起路來也砰砰作響,三兩步行到了床邊,坐下來替昏睡中的徐情把脈。
林躍呆呆跟在後頭,這才明白是他大哥找神醫過來救徐情的。
呀,大哥果然最最寵他。
至于那個姓李的無賴……唔,還是自動忽略吧。
林躍見段奇一邊把脈,一邊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由得心驚起來,小心翼翼地問:「段神醫,他的傷不要緊吧?」
「皮肉傷而已,普通的大夫就能治好。」
「可是,他已經昏迷整整兩天了。」
「那是因為他內力耗盡,再加上體內毒素四處流轉的關系。」
毒!?
林躍聽到這個字,才想起徐情素來是身中劇毒的,當初日日浸在寒潭內,就是為了壓抑毒素。而現在……毒發了嗎?
心頭一緊,忙問:「他中的究竟是什麽毒?」
「為了練成絕世武功,故意服下劇毒之物,以此逼出強勁的內力來。」段奇又哼一聲,笑容滿是嘲諷。「真是不要性命。」
原來,徐情竟是這樣才中毒的。
他是為了報仇,才一心練成絕世武功的吧?
林躍從前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如今聽了之後,又是一陣心疼,急急問道:「這毒能不能解?」
「說過多少遍了,我可是神醫啊!活死人肉白骨的那種神醫,怎麽可能連這點小病也治不好?」段奇不耐煩地翻了翻白眼,咬牙切齒。
他這大名鼎鼎的神醫被人當小厮使喚也就罷了,竟然還一個個質疑他的醫術,淨找些沒有挑戰性的小毛小病塞給他治。
林躍聽得一愣一愣的,呆呆地問:「意思是……你能治好他?」
「廢話!」段奇忍無可忍,幹脆把林躍推出了門外,取出藥箱中的銀針來,專心關在房裏施術救人。
林躍在外頭癡等了一晝夜,才見段奇推門而出,板着臉說一句「好了」,背起藥箱就走。林躍朝那遠去的背影道了幾聲謝,急急沖回房間去看徐情。
一眼望去,只見徐情靜靜躺在床上,臉色雖然蒼白,但眼睛已經睜開了,目光流轉,一雙黑眸熠熠生輝。
林躍大步上前,剛走到床邊,就雙腿一軟倒了下去。他也不站起身來,就這麽跪坐在床頭,摸索着去抓徐情的手。
十指緊扣。
他們經歷多少磨難才走到這一步,從今往後,自然再不分離。
「小躍,」徐情輕輕喚他,聲音嘶啞:「你在水牢裏說的那句話,再說一遍給我聽聽,好不好?」
「哪句話?」
徐情不答,只這麽望定他,黑眸幽幽暗暗的,盡是情意。
林躍的臉便又紅起來,慢慢把頭湊到徐情耳邊去,一字一頓地喃:「我喜歡你。」
話一說完,徐情眼裏就漾出蒙蒙的霧氣來,好似一汪碧水,幽幽暗暗,無比動人。
林躍瞧得呆了呆,情不自禁地往他身邊湊過去,呼吸莫名急促。
徐情則牢牢握住他的手,輕聲道:「小躍,等我的傷好了以後,咱們就去把揚州城逛一遍,好下好?」
「嗯。」
「然後,你願不願意跟我回西域?」
林躍點點頭,卻又馬上頓一下,猛地想起某件事來,道:「西域,我若跟你回去了,那位程公子怎麽辦?」
「程雙銀?」徐情皺了皺眉,有些錯愕。「關他什麽事?」
「他這麽喜歡你,你們又是那種關系,怎麽可能無關?」林躍握緊拳頭,光是想起那夜聽見的暧昧聲響,就覺得胸口劇痛,即使過了這麽久,也依然忘不掉。
徐情卻是越聽越迷糊,一頭霧水地反問:「我跟他算哪種關系?」
「他、他不是你的男寵嗎?」
聞言,徐情的臉孔奇怪地扭曲了一下,咬牙道:「我跟程雙銀?怎麽可能?」
「可是傳言都說,西邊那片樹林裏住着教主的男寵……」
「你也說是傳言了,怎麽當得了真?」徐情伸手在林躍額上點一下,道:「何況,你當初闖進樹林之後,見着的人是誰?」
林躍眨了眨眼睛,讷讷地應:「教主本人。」
「那不就成了。」
林躍蹙眉想了一會兒,又道:「可是,我那天晚上明明聽見……」
「聽見什麽?」
「唔……」林躍結結巴巴了半天,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終于把那一夜的事情斷斷續續地說了出來。
徐情弄明白來龍去脈之後,臉上先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總算明白林躍當時為何會不言不語、模樣古怪了。緊接着卻又嘴角抽搐,沉聲道:「程雙銀那個混蛋,又随便在房裏胡來!」
「咦,那天晚上……不是你?」
「當然。」徐情這回幹脆湊過頭去親了林躍一口,道:「我那晚在寒潭裏浸了一夜,天剛亮就去替你煎藥了。」
「所以說,程公子根本就不是你的男寵?」林躍一時轉下過彎來,仍是有些怔怔的。
徐情覺得他這模樣呆得要命,卻又偏偏無比可愛,忍不住親了一口又一口,連話都懶得回答了。
林躍不躲不閃,自顧自地喃喃道:「可我當初問程公子的時候,他為什麽不反駁?」
「喔,」徐情臉色一變,拖長了聲音道:「這麽說來,程雙銀是故意的?」
他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突然彈了彈手指,張嘴念出一個名字來:「趙悠。」
話音剛落,窗外就響起一道毫無起伏的淡漠嗓音:「屬下在。」
「方才的話你都聽見了?」
「是。」
「知道該怎麽辦了?」
「屬下明白。」
「去吧。」
徐情一揮手,外頭就傳來一陣沙沙的風聲,聽不見任何腳步聲。
林躍呆歸呆,到底還視聽出了些端倪,忙問:「你讓趙悠去幹什麽?」
「沒什麽,只是讓他去問問清楚,程雙銀那夜是不是故意叫給你聽的。」
「如果是的話……」
「那就給他點教訓。」
「程公子不是壞人。」
「我明白。」徐情揉了揉額角,輕輕嘆氣:「就算他壞到十惡不赦,我也絕不可能動手對付他。因為這世上若沒有程雙銀,我就活不下去。」
「咦?」
徐情仍是嘆氣,視線遙遙地落在遠處,啞聲道:「那家夥就好像另一個我自己。當初我剛剛遭人背叛,一夜之間家破人亡,簡直恨不得一死了之,卻恰好遇上程雙銀。他那時的情況跟我一樣,不,甚至比我更慘上幾分。」
林躍眼眸一轉,猜測道:「程公子也曾遭人背叛?」
「他從前感情用事,非但因此失去了親人,還賠上了一雙眼睛。」
「啊,」林躍吃了一驚,問:「程公子的眼睛是被他情人害成這樣的?」
徐情搖搖頭,黑眸沉沉暗暗的,竟有幾分詭異之色,輕輕地說:「是他自己親手毀掉的。」
「什麽?」
「他恨自己有眼無珠,誤信仇敵,親手把雙眼挖了出來。」
「……」林躍聽得渾身發抖,背後泛起陣陣寒意。那程公子瞧起來斯文無害,說話更是和相氣氣的,怎麽竟這麽狠,徐情見他神色,忍不住笑了一下,連忙把人摟進懷中,道:「都是十多年前的舊事了,沒什麽好怕的。後來我跟程雙銀相互扶持,在西域創立魔教,早已把大仇給報了。」
「嗯。」林躍點頭輕應,默默靠倒在徐情的胸口,聽那怦怦的心跳聲。他光是聽完程雙銀的故事,就已覺得心驚肉跳了,不知徐情的故事,又是怎樣?雖然不曾開口問過,卻隐約能猜到一點。
為了練成蓋世神功而服下劇毒。
短短十幾年內,一手在西域創下魔教。
手刃昔日的舊情人,報了大仇。
這些事情說起來輕描淡寫,實際卻不知經歷了多少磨難。
林躍突然有些難過起來,怨恨自己沒有早出生十年,無法在徐情最痛苦的時候保護他。同時又慶車,雖然遲了些,但到底還是遇見了他。
有機會握着他的手傾訴情意。
有機會……伸手撫平他眉間的皺褶。
想着,果然伸出手去,輕輕撫摸徐情秀麗的雙眉。隔了一會兒,仍覺得不夠,幹脆往床頭一坐,俯下身去親吻他的額頭。
纏綿缱绻。
柔情萬千。
徐情可不知林躍的心思,只是被他這麽親着,就覺口幹舌燥起來,連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啞聲道:「我身體尚未痊愈,你別胡鬧。」
林躍呆了呆,頓時面紅耳赤。
雖不敢再親吻下去,卻又舍不得離開徐情身邊,便默默地在床頭坐定了,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一雙眼睛又黑又亮的,實在可愛。
徐情心頭一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隔一會兒,又去摸摸他的頭發。手掌四處游走,就是不肯從他身上挪開。
林躍被逗得笑起來,低頭在徐情前額一撞,正正經經地說:「你身體還沒好呢,快點睡覺。」
「嗯。」徐情點頭輕應,果然乖乖閉上了眼睛。
一夜好夢。
接下來的幾天裏,徐情的身體康複得極快,咳嗽的次數越來越少,體內的毒也沒再發作過。
林躍不由得将那段神醫誇了一遍又一遍。徐情剛開始還點頭附和,後來吃起醋來,便幹脆用吻堵住他的嘴。
他們兩人一面養傷,一面手牽着手将揚州城逛了個遍,從前的海誓山盟而今兌現,當真如夢一般。
等到徐情的身體痊愈之後,林躍便偷偷跑去林府同他大哥道了別,然後跟着徐情回了西城。他們這一路上自然又是游山玩水,原本兩個月的路程,硬是拖了三個月才走完。
結果剛回魔教,徐情就被程雙銀請去喝茶了。
數月不見,程雙銀仍是那斯文俊秀的模樣,雙眸上覆着黑布,唇邊淺笑盈盈,一個人坐在桌邊執棋沉吟。聽見徐情進門的腳步聲,也只微微一笑,擡頭道:「教主別來無恙?」
徐情走到桌邊坐下了,自己動手斟了杯茶,反問道:「你氣色差了許多,遇上什麽煩心事了嗎?」
聞言,程雙銀竟是神情一變,牢牢捏住手中的棋子,沉聲道:「教主究竟對小悠說了什麽,害他接連幾個月不肯理我?」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是說了說……你某天晚上故意叫給林躍聽的事情。」
「原來如此。」程雙銀嘴角微微抽搐,但很快又恢複如常,偏頭笑道:「你明知小悠臉皮薄得很,卻又故意命他來找我對質,難怪會惹得他鬧別扭了。」
「趙悠曉得你利用他幹這種事,而且什麽聲音都給林躍聽了去,不生氣才怪。」徐情彎了彎嘴角,也跟着笑起來。
兩個人雖然無法對視,但這麽靜靜坐着,倒也有幾分僵持不下的味道。
最後還是徐情嘆了嘆氣,先開口問道:「你很讨厭林躍?」
「普通而已。」
「為什麽故意離間我們?」
「因為他興許會害死教主你啊。」
「即使我喜歡他,你也要反對?」
程雙銀靜默片刻,忽然嗤地笑出了聲來,道:「現在不會了。」
「欸?」
「他當初明明可以取你性命,卻偏偏把匕首紮進了自己胸口,光憑這一點,我就不好意思再拆散你們了。」頓了頓,手中棋子終于落到了棋盤上,展顏輕笑。「因為一個笨一個蠢,實在是天生一對。」
「程、雙、銀!」徐情咬牙切齒地念出他的名字來,眼神淩厲,模樣駭人。
可惜程雙銀什麽也瞧不見。
他依然淺淺微笑着,重新撚起一顆棋子來,道:「教主在揚州使的苦肉計真是不錯。」
「什麽?」
「我都聽小悠說了,你明明多的是機會逃走,卻故意給正道人士抓去折磨,弄得狼狽不堪,還差點廢了一條胳膊。啧啧,林躍若知道真相,不知會怎麽想?」
徐情面容一僵,立刻威脅道:「什麽也不準對他說!」
程雙銀始終是那笑嘻嘻的模樣,軟軟地應:「教主若不給些好處,恐怕封不住我的嘴。」
「……」徐情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奈何怎樣瞪眼睛,程雙銀都無動于衷,最後只得敗下陣來,道:「趙悠對不對,我這就讓他休息半個月。」
「這半個月裏,每天都得陪着我。」程雙銀慢條斯理地加一句,手中棋子又落在了棋盤上,笑容甜美,溫柔動人。
「随你高興。」徐情擺了擺手,連茶也喝了,飛快地站起身,掉頭就走。
他剛被程雙銀擺了一道,心中有氣,但走到半路上想起林躍的時候,胸口竟不由自主地柔軟起來,等到走回林躍暫住的廂房時,已經又是笑容滿面了。
「小躍。」推門而人,光是叫出這個名字來,心底便是一陣甜蜜。
林躍等人等得百無聊賴,此刻見他回來,自然蹦蹦跳跳地撲了上去,問:「你去見過程公子了,怎麽樣?」
「已經沒事了。」
「喔,那我明天要不要去跟他打個招呼?」
徐情點點頭,又馬上搖搖頭,一把将林躍抱進懷裏,道:「打招呼可以,但他說出口的話,你一個字也不能信。」
程雙銀那家夥狡猾得要命,難保不會使出什麽手段來陷害他,嗯,有備無患。
林躍聽得似懂非懂,卻還是眨了眨眼睛,輕輕「嗯」了一聲。
徐情覺得他這呆呆的模樣萬分可愛,不由得湊過頭去親了一口,然後牢牢握住他的手,挑眉而笑。因為體內劇毒已解的關系,徐情的臉色不似從前那般蒼白,但眉目間風情依舊,這麽笑一笑,着實是妖嬈萬分。
林躍瞧得呆了一下,胸口頓時怦怦亂跳,身體不受控制地發起燙來,連臉孔也紅了大半。
徐情便扯動嘴角,在他瑩白如玉的耳垂上咬了一咬,低笑着間:「我說了要乖乖當你男寵的,如今人已送上門來了,你要不要?」
林躍本就已經面紅耳熱了,聽完這句話後,更是雙頰發燙,只顧牢牢抱住徐情不放。
徐情便笑了笑,不再逗他,直接低頭吻了過去。
唇齒交纏。
即使早已親吻過千百遍,卻還是因為這甜蜜的纏綿亂了呼吸。
林躍喘了喘氣,迷迷糊糊地任徐情吻着,不知不覺間,已經被半摟半抱地拖到了床邊。直到徐情動手脫他的衣服,才猛然回過神來,道:「外頭天還亮着……」
「無所謂。」
「那個……趙悠……」
「啊?」
「他一直是守在門外的吧,會不會聽見,」
徐情聽得呆了呆,一下笑出聲來,寵溺地親吻林躍的額頭,道:「放心,他有分寸的。知道什麽該聽,什麽不該聽。」
說到不該這兩個字的時候,徐情暧昧地眨眨眼睛,手掌一路下滑,輕輕握住了林躍胯間的陽物。
林躍渾身一震,「啊」地叫出聲來,手腳立刻變得軟綿綿的,再無法思考其他事情了。
徐情于是俯下身,故意用牙齒咬開他的衣帶,一點點将他身上的衣裳解開來,但瞥見林躍胸口的傷痕時,目光卻是一頓。
明明不是傷在自己身上,心底卻也會跟着泛疼。
每看一次,便要多痛一回。
徐情嘆了嘆氣,目光如水一般,慢慢低頭舔吻林躍胸口的傷痕,右手更是略微使勁,上下捋動,輾轉揉捏。
「啊……啊啊……」林躍低低叫出聲來,仰了頭,雙眼失神地望着床頂,身體微微發抖。
「別怕,」徐情整個人壓在他身上,空出來的左手牢牢扣住他的手指,柔聲道:「我在這裏。」
說話間,細細密密的吻落在了林躍臉上。
林躍又悶悶叫了幾聲,黑眸裏霧氣蒙蒙的,眼神逐漸迷離起來。
「好乖。」徐情嫣然一笑,再次吻住他的唇,在那濕軟的口腔裏肆意索取,引逗着那靈巧的舌随自己糾纏。
直吻到林躍喘不過氣來了,才略略退開一些,同時擡高他的一條腿,讓自己硬挺的陽物抵住了那柔軟的密穴。
下一瞬,熾熱的硬物狠狠貫穿了林躍的身體。
「呀……」林躍陡然瞪大眼睛,雙手攀住徐情的肩膀,張嘴在他頸子上咬了一口。
微微的疼痛反而刺激了徐情。他雙眸沉沉暗暗的,眼底情潮湧動,雙手扣住林躍的腰,在那濕熱的甬道內一下下抽動起來。
林躍此時早已神志不清,不由自主地分開雙腿,随着徐情的動作起起伏伏,大口喘氣,意亂情迷。
徐情一面在他體內橫沖直撞,一面将唇湊至他耳邊,低低地喃:「小躍,我喜歡你……」
重複了一遍又一遍,真正似水柔情。
林躍便在這低啞的嗓音中迷失了心神,雙腿微微痙攣起來,挺腰射出了白濁的液體。而壓在他身上的徐情亦是神色一凜,使勁抽插幾下之後,在他體內宣洩了出來。
徐情為了林躍的關系,在外頭耽擱了好幾個月,教中事務多半荒廢了。如今既然回了西域,自然有一大堆事情要忙,不過陪了林躍半個多月,便帶着趙悠出門去了。
林躍一個人到處閑逛,實在百無聊賴,想來想去,還是只能去找程雙銀玩。
程雙銀雖然對林躍無甚好感,見着他時,卻始終是那一副溫柔含笑的模樣,非但親手泡了茶,還取出棋盤來同他下棋。
林躍出身武林世家,對琴棋書畫之類的并不精通,因而下幾盤棋就輸幾盤棋,一路輸到了傍晚時分。
眼見着天色一點點暗下去,林躍逐漸心不在焉起來,頻頻轉頭朝窗外張望。
程雙銀雖然瞧不見他的表情,但光聽聲音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了然地笑笑,問:「在等教主回來?」
「欸?」
「放心,教主大人武功高強,出不了什麽亂子。」偏了偏頭,薄唇微微勾起,悠然淺笑。「何況有我家小悠在旁護着,更加不會遇上危險。」
「啊……喔。」林躍點了點頭,一陣臉紅。
真是奇怪。
不過分離短短一日,怎麽就思念起那個人來了?
而且這相思之情如此明顯,竟連一個盲眼之人也能瞧出來。
林躍低頭咳嗽幾聲,終于把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轉移話題道:「當初多謝程公子借我匕首。」
「有什麽好謝的,我可是存心害你呢。」
「但若非出了這件事情,徐情也不會相信我是真心喜歡他的。」
程雙銀嗤笑一聲,道:「那是因為你笨得厲害,竟然将刀子紮進了自己胸口。」
聞言,林躍又臉紅一下,問:「不過,你怎麽确定我不會傷害徐情?萬一我當初一刀朝徐情刺過去,而他又不躲不閃……」
「有什麽關系?」程雙銀雙手交疊着托住下巴,并不提那匕首被動過手腳的事隋,只盈盈笑道:「反正死的人又下是我。」
言語溫和,神情自若。
林躍卻聽得背後一寒,手指微微發抖。
正驚訝間,忽聽外頭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林躍心中一動,臉上立刻揚起笑來,起身了房門,一頭撲進徐情懷中。
「回來了?」
「嗯,你怎麽會在這裏?」
「閑着無聊,跟程公子下了會兒棋。」
「他有沒有說什麽奇怪的話?」
「呃……沒有……」
他們兩人親親熱熱地說着話,另一邊的程雙銀也站起身來,柔聲喚道:「小悠。」
話音剛落,面無表情的黑衣男子便從屋頂飄然躍下,快步走到程雙銀身邊去,冷冷地說:「今日風大,你衣服穿太少了。」
「沒關系,」程雙銀手一伸,摸索着抓住趙悠的胳膊,笑嘻嘻地應:「你抱抱我就不冷啦。」
趙悠窒了窒,毫無表情的臉孔上掠過一抹暗紅,但随即恢複如常,看看徐情他們,又望望程雙銀,終于伸展手臂,松松地将人摟進了懷裏。
「肚子餓不餓?」
「有一點。」
「晚想吃什麽?」
「只要是你做的,我全部都喜歡吃。不過最好有魚香肉絲、蔥爆蝦仁……」
說話間,兩人已摟摟抱抱地轉進了隔壁房間。
林躍呆呆望着他們的背影,臉一直紅啊紅,道:「這兩人真是甜蜜。」
徐情便在他頰邊捏一把,笑:「有什麽好嫉妒的,咱們又不會輸給他們。」
說着,牽了林躍的手往外面走,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之後,一路朝西邊行去。
那片樹林在從前的大火中已經燒毀了,如今重新種上了一片樹木,再過去則是他們兩人相遇的寒潭,以及……兩間新造的木屋。
林躍瞧得眼前一亮,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徐情則抓起他的手來親了親,道:「以後你就住這裏,好不好?」
「咦,這不是程公子住的地方嗎?」
「我拜托他讓給你了。」
「啊……」
「如何,喜歡嗎?」
「嗯。」
「太好了,這麽一來,以後傳言就成真了。」
「什麽傳言?」
「這地方……」徐情轉而吻了吻林躍的臉頰,眨眼睛,眉目間盡是妖冶風情。「住着教主的男寵啊。」
——正文完——
番外
火光映天。
濃濃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程雙銀穿一件單薄的衫子,赤了足在黑夜裏急奔,白皙的足踝被石子割破,一路汩汩地流着血。他卻絲毫不覺得疼,只大口喘了喘氣,停也不停地往前跑。
爹娘慘死的場景歷歷在目。
他手指不住顫抖,整個人茫茫然然的,猶如身在夢中。
早在今夜之前,他還是人人稱羨的程家二少爺,怎麽只隔了一個晚上,一切就都天翻地覆了,先是娘被人一劍刺死,接着是爹自刎殉情,風光一時的程家堡被大火付之一炬,只他一個人渾渾噩噩地逃了出來。
而且……後頭還有人窮追不舍。
程雙銀自小嬌生慣養,雖練過幾年武功,體力畢竟不濟,逃了大半夜後,腳步漸漸慢下來,最後終于在一條大河前停住了。
流水湍急,嘩嘩作響。
他不識水性,想要泅水過河是絕不可能的,而身後的追兵也越來越近,明晃晃的火光正照耀過來。
程雙銀閉了閉眼睛,終于轉回身去,望向為首的那兩人。
一個是他同父異母的大哥,風姿卓絕,妖嬈更勝女子;另一個容貌英俊,态度潇灑,是他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更是……他心上之人。
多可笑。
原本是他在這世上最親近的兩個人,如今卻要聯起手來害他。
程雙銀心下慘然,目光從那兩個人臉上掠過,顫聲問:「為什麽?」
他大哥冷笑一聲,道:「那對奸夫淫婦害死了我娘,又将我當怪物一樣鎖在怪院裏,十多年來不見天日……哼,我早說過要報仇的。」
程雙銀怔了怔,頗為震驚…
他早聽說過大娘死于非命的事,也曉得大哥因為體弱多病而不能出門,卻料不到其中有這麽多恩恩怨怨。
如今只聽大哥一面之詞,自然是不能全信的,他于是把目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問:「方……方公子,你我兩家乃是世交,你又是為了什麽這樣害我程家?」
那英俊的男子笑了笑,道:「我爺爺跟你爺爺是師兄弟,當初一起在山上習武的,後來師祖偏心,偷偷将藏寶圖傳給了你爺爺。你說我們方家怎能甘心?」
藏寶圖?
程雙锟吸一口氣,總算明白過來。
原來今日家破人亡的大禍,起因皆在那張藏寶圖上!
他氣得發抖,卻仍存了一絲奢望,問:「只為了這虛無缥缈的寶藏,你便……一點也不顧我們之間的情分嗎?」
「情分?哈哈,怎麽你到現在還不明白?」那人微微笑起來,容顏愈加俊美了幾分。
「我和你在意起,只是為了套出寶藏的秘密,我真正喜歡的一直另有其人。」
說着,輕輕握住了身旁之人的手。
而程雙銀的大哥雖然沒有說話,卻是嫣然一笑。
眉目傳情,一切不言自明。
程雙銀只覺得天旋地轉。
原來這才是真相!
傾心相戀的那個人,實際卻只把他當成了以利用的棋子,步步為營,只為了跟真正的戀人雙宿雙栖。
可笑他卻錯付了癡心。
可笑他有眼無珠,将程家的機關密道全部告知了那個人,結果引來這樣一場大禍。
這樣想着,面前兩個人已然步步逼近。
「我們翻遍了整個程家,也只尋到半張藏寶圖,想必剩下的一半在你身上。」
「好弟弟,你乖乖把東西交出來,也好少吃點苦頭。念頭手足之情的分上,我不會取你性命的,最多像你娘當初待我一般,把你關上一、二十年。」
程雙銀怔怔聽着,只覺眼前鬼影幢幢,曾經最親近的兩個人,化身成了索命的惡鬼。他胸口發悶,喉間血氣翻騰,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笑聲十分凄厲。
在這漆黑的夜裏響起來,直令人毛骨悚然。
程雙銀的大哥不覺放慢了腳步,問:「好弟弟,你怎麽啦?」
程雙銀不理他,只直勾勾望着自己心愛的那個人,道:「我跟我大哥并不相像,也難為你跟我在一起這麽久。嗯,我是哪個地方最像大哥?這雙眼睛嗎?」
邊說邊擡起手來,緩緩撫上自己的雙眸。
然後神情自若地笑一笑,突然手上用力,硬生生将那一雙眼睛挖了出來。
霎時鮮血淋漓。
所行人都被他這瘋狂的舉動吓住了,一時動彈不得。
程雙銀卻笑得更加開懷,兩道血水順着他的臉頰流下來,模樣妖異得近乎恐怖。接着腳下後退一步,「嘩啦」一聲,跌進了那茫茫的水中。
「啪。」
耳邊稍有聲響,程雙銀就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四周漆黑一片。
是的,無論他如何努力,也再瞧不見一點點光亮。早在許多年前,他就已親手毀了自己的那雙眼睛。
程雙銀微微嘆氣,嘴邊卻習慣性地勾起淺笑,感覺修長有力的手指畫過臉頰,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吵醒你了嗎?」
那聲音冰涼冷淡,程雙銀卻偏偏聽得出其中的情意,心頭一軟,笑說:「沒有,本來就睡得不沉。」
「怎麽,又做夢了?」
「是啊,夢見你當初是如何對我死纏爛打的。」
那人哼了一聲,便不做聲了。
程雙銀雖然目不能視,卻也猜得出他此刻生悶氣的樣子,湊過頭去蹭了蹭他的手指問:「天還沒亮吧,今天怎麽起得這麽早?」
「教主一會兒要出門,我當然也得跟去。」
程雙銀「咦」了一聲,問:「半個月已經到了?」
趙悠哼哼兩聲,道:「溫柔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