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扭轉
也許在這背後,還有408跟哥哥在推波助瀾。
但他倆一個是一臉無辜的AI,一個是別扭到極點哥哥。不管被莊宴怎麽問,都沒說出什麽話來。
莊宴心裏像是被小貓爪子撓着,眼睛圓溜溜地看着自己的Alpha。
陳厄說:“過來。”
他走過去,就被捏住手腕。陳厄伸出另一只手,幫莊宴理了理衣服和有點亂的頭發。
“別多想,小宴。”Alpha聲音低沉,語氣偏淡,“這是你應得的。”
溫暖赤忱的少年,就應該獲得這樣的偏袒和善待。
莊宴想了想:“不行,我得去道謝。”
陳厄帶着笑意嗯了聲,把光腦遞給他。
除了孫女士和段陽,大多視頻中出鏡過的人,莊宴都有他們的聯絡方式。他一個一個地發信息,不一會兒,叮叮的回複聲就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朋友們紛紛說——
“客氣啥啊小宴,能幫上你就好。”
“最近沒事吧?小秦同學放假也留在學校,心情不好的話,讓他去請你吃頓飯。”
“就是,吃點好的,別想太多。”
相比之下,宣雲的話就鄭重多了。她說:“上次多虧你幫我解圍,我還記着呢。你這幾天還好嗎?我……我在鏡頭前有點緊張,希望沒說錯話。”
莊宴連忙說:“沒有沒有。”
宣雲:“勇敢的狗勾搖尾巴.gif。”
表情包特別可愛,莊宴忍不住笑出來,然後又道了一次謝。
溫旋每天都在監督教學樓的建設進度,事情多,行程忙碌,而且跟中央星還有時差。
過了大半天,她才回複道:“嗯,讓陳厄多照顧着你。”
莊宴臉頓時熱了,又被Alpha發現表情不對勁。
陳厄把光腦抽走,垂眸掃了一眼,看完還給Omega。
“你跟溫姨說,我知道的。”
莊宴:“……”
這、這怎麽好意思。
孫女士住得遠,只留着母親在中央星獨居。因為最近自己關注度有些高,莊宴不敢出門去拜訪孫婆婆,怕引來記者擾人清靜。
他托408幫自己買來感謝卡和适合老年人的保健品,寫好之後,一起遞送過去。
最後就剩下段陽。
莊宴稍微有點發愁,在通訊錄裏找了好幾圈,居然真的連一點線索都沒有。
他試着去問哥哥,莊晉頓時笑了:“你是說,當年那個身高還不到我胸口的小矮子?那時候他被我看一眼,就要吓哭了,怎麽會跟我交換聯系方式?”
莊宴:“……”
“要不,你去問問媽,她說不定還存着。”
也只能這樣了。
莊宴跟寧華璧問了一句。最近寧華璧又開始忙,因為開普敦第七行星損毀之後,整個大區的規劃又要重新調整。在提出方案之前,還有開不完的會。
但她忙工作的間隙,依舊隔幾個小時就來跟莊宴聊聊天。
莊宴從小就獨立懂事,不論發生什麽,在寧華璧面前,都習慣了輕描淡寫地敘述,以免讓母親擔心。
被問起的時候,他語氣乖極了:“本來就沒多大事,而且也過去那麽多年了。媽媽別擔心,有哥哥和陳厄幫我呢。”
寧華璧溫溫柔柔地凝望着自己的兒子。
莊宴信誓旦旦,又說:“所以媽媽,等你有空之後,幫我把段陽的號碼翻出來,就是最大的幫助。”
寧華璧失笑:“行,找出來之後肯定發給你。”
于是隔天晚上,段陽接到了好友申請,而且還是來自一個非常熟悉,自己甚至倒背如流的號碼。
他正在跟室友一起吃火鍋,當下就忍不住手一抖,差點把自己光腦也給下進鍋裏了。
還好室友眼疾手快,幫忙撈了回來。段陽長籲一口氣,老神在在地瞟了眼屏幕上的數字。
“怎麽了?”室友問。
“沒什麽。”
室友滿臉都寫着不信,段陽翹着呆毛,強作鎮定地說:“就、就是有個人非要加我好友。”
“不會又是騙子吧?等着,我這就幫你罵他。”
段陽:???
“不是騙子,”他說,“你把光腦先給回我,我自己處理。”
室友帶着遺憾的神色,把光腦遞回給段陽。段陽表情依然不怎麽自然,指尖僵硬地接過來。整個人都小心極了,看起來還挺好玩。
室友促狹地捉弄他:“拿穩點,再掉,我說不定就撈不回來了。”
“那肯定!”
段陽按耐着心跳,忍不住胡亂想着,難道小師哥看到了那個非常羞恥的vlog嗎……?
可是自己應該沒說什麽不恰當的話吧,就連臺本,也請熟悉的老師和同學審核過兩三遍,應該不會出錯。
還是說,小師哥只是想随便聊聊?
光腦上的數字還在,段陽糾結着,想親眼看看莊宴的情況,又覺得但現在完全不是一個聯絡的好時機——畢竟還吃着火鍋呢,一點也不從容!
思來想去,他最終準備先把這個請求劃走,回去等自己有時間一個人待着了,再慢慢跟莊宴聊。
不,等等。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他的手還是很抖,雖然勉強抓穩了光腦,但是……
為什麽指尖竟然不小心按在了拒絕鍵上!
此時此刻的網絡信號,快得都要飛起來了。完全不給段陽任何後悔的機會,直接把莊宴給拒絕了。
段陽:“……”
心如死灰。
經過接二連三的意外,他自暴自棄,幹脆把莊宴的號碼輸回去,從自己這邊提交好友申請。
對面通過得很快,不過幾秒鐘,莊宴的頭像就出現在聯系人的列表中。
段陽深吸一口氣,對室友說:“我先出去一下,打個電話。”
室友:“哦?好。”
他埋頭走出火鍋店的大門,在街邊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莊宴那邊狀态變成了正在輸入,可是段陽等不及,也沒慢吞吞打字的心情。
通話請求按下去,等待音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了。
莊宴語氣跟小時候沒什麽區別,帶着點親和的意味。
“段陽?”
段陽悶悶地嗯了一聲。
他小時候眼巴巴地喊小師哥,小宴哥哥。現在過了那麽多年,頂多背着莊宴叫叫,當面完全說不出口。
半天,只憋出一句:“最近看到一些你的新聞,沒事吧?”
“沒事。”
“那就好。”
莊宴溫和地說:“也謝謝你幫我說話。”
段陽耳朵有點熱。他想,完了,還是被看到了。
段陽抓了把自己亂糟糟的頭發,生硬地解釋:“我就随便講了兩句話,稿子還是同學幫忙寫的。而且你也參加了競賽,對吧?主要就……就希望你也不要太在意那些人怎麽說,別被影響狀态。反正,沒事就好。”
說完頓感絕望,因為現在沒背臺詞,全靠臨場發揮,自己組織語言的能力實在貧瘠得可憐。
但莊宴嗯了一聲,帶着笑意問:“對了,有空要不要一起聚一聚?我媽媽這些年,也還記得你呢。”
“……”
“她看完你初賽和決賽的作品,一直誇個不停,還讓我多向你學習。”
段陽不好意思起來:“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
“可是我覺得,你應該還是比我厲害一點吧。”
電話那頭,莊宴開始笑。
段陽忍不住也笑起來,心情也沒那麽緊張了。他脊背稍稍放松,靠在牆上。
“對了莊宴,”段陽說,“我現在在X大。”
“我知道,你的參賽資料上寫了。”
“跳了好幾級,才趕上跟你同一屆。”
莊宴:“那太巧了,我前幾年差點留級。”
段陽:“……”
又随便聊了兩句,約下見面的時間。因為寧華璧工作忙,所以也沒選其他地點,就約在莊家。
段陽忽然問:“對了,聽說你跟你的Alpha……好像感情不錯?”
莊宴說:“嗯。”
地面上有塊很小的石頭,段陽低頭看了一眼,半天沒吭聲。
“那也挺好。”他最後說。
因為在外面吹了好一會兒風,段陽回去那會兒,室友眼神都幽怨起來。
“小段同學,你再不來,我自己都要吃完了。”
“來了。”段陽說。
可是告別過去的心情,竟然比想象的要輕松。段陽涮了一筷子毛肚,配着蘸料吃掉。
室友試探性地問:“你剛剛跟誰打電話?”
“小師哥。”
室友:“……果然是他啊!”
段陽語氣微妙:“你猜到了?”
“看你那表情,肯定就是,除了他還有誰?”室友湊過來,“所以聊得怎麽樣?”
小段同學想了想,說:“還行,他挺好的,我也挺好。”
他又輕描淡寫地說:“我準備找個機會,順便去看看寧老師。然後就是競賽的事情了——開學之前得交稿,看看最後拿到冠軍的,究竟是我還是他。”
“那我投你一票!”
段陽眼睛亮亮地笑起來。
星網上的輿論,還在繼續發酵。
又有自媒體發了一篇文章,标題相當聳人聽聞,《細數開普勒第七行星的持有者們》。
就像遠古富豪常常一擲千金,購買私人小島一樣,星際年代的名門望族,手上常常都持有至少一顆星球。
開普勒第七行星除了主星歸聯盟所有外,編號從a到g的衛星,都屬于私人資産。撰稿人從每顆星球出發,耐心地将各個持有者的家底扒得一清二楚。
這篇文章一經發表,就掀起軒然大波。畢竟貧富與階級,永遠是最戳人眼球的熱點,社交媒體上的所有用戶都在瘋狂轉發。
當人們看到——
有的持有者家底豐厚,登記在案的,就有至少三十顆小行星。
有的持有者産業遍布各個星系,囤着無數地皮,只等聯邦注資開發,自己好從而獲利。
其中一個最為過分的家族,甚至特意将星球打造成一個游走在法律邊緣的灰色地帶,用來接待商界政界的名人。
就算是財力偏弱的陳家,在過去的競選期間,也通過政治獻金的方式,收下了好幾顆星球。
……唯一例外的,是開普勒7c的持有者,陳厄。
比起各大家族,他資産少得可憐,名下也沒有任何公司或者股份。這顆小行星,也是母親留下來的遺物——而且歸屬權還有些争議,跟陳家的官司依舊在進行之中。
他身為決策者,同時也是受害者。
別人的損失,像是從碗裏潑出去幾滴水,而陳厄卻如同把整個碗給砸了,幾乎變得一無所有。
星網上,各種質疑的聲音浮出水面:
“聯邦也有切實而且豐厚的賠償計劃,為什麽這群人還獅子大開口?”
“資産最少,損失幅度最大的陳厄,承受了最多的責難。真正富可敵國的有錢人,反倒在哭着乞讨,這也未免太過荒誕。”
然後又有好奇心重的看客,通過大數據平臺,把陳家和卞流之間的利益關系清清楚楚地捋了出來。
雖然明面上劃清了界限,但陳鴻飛的妻子卞薇,卻通過公司參股的方式,為弟弟輸了不少血。甚至動用手段,在這些年裏,幫卞流善了好幾次後。
開庭的日期越來越近。
那段時間星網上和現實中,到處都能聽到談論這樁案子的聲音。卞流在開庭前給卞薇打了好幾個電話,話裏話外,都是讓姐姐再幫幫自己。
“當初不是你兒子的慫恿,我能落到今天這樣嗎?姐,你要是不管,我可不保證自己會說出什麽話。”
卞薇急道:“這我還能怎麽管?”
“讓陳議員再施壓一下。”
卞薇嘆了口氣,語氣間甚至帶了點哭腔:“我在他面前有多大話語權,你又不是不知道……唉,我找小燃試試,你別沖動。”
可怎麽談,都沒什麽辦法。陳鴻飛怒不可遏,陳燃油鹽不進。
“媽,”陳燃說,“舅舅不就是個扶不起來的廢物,這都多少年了,你還沒認清嗎?他想說就讓他說,反正現在這時候,也沒人會認真聽了。我們不如省點力氣,處理好爸爸換屆競選的事情。”
庭審當天,卞薇哭了一場,帶着墨鏡和遮陽帽出門,掩飾自己的淚眼和愁容。
卞流之前申請不公開審理,但這被莊宴拒絕了。于是法院附近人很多,旁聽的,看熱鬧的,還有等在一邊,準備一手新聞的記者。
她獨自在二樓的走廊上,透過窗戶往外看了一眼。
離開庭還有十來分鐘,莊宴到了。他是被自己Alpha送過來的,陳厄停下懸浮車,繞到另一旁,幫忙拉開車門。
許多圍觀者舉着相機手機拍照,甚至有人打開閃光燈。
陳厄皺起眉,冷淡地掃了人群一眼。
刀鋒一樣淬過血的Alpha少将,眼神威嚴鋒銳,信息素挾着磅礴的壓迫感。
站在最前排的人稍稍退開兩步,讓出一條路,讓陳厄護着莊宴,往法院的大門走去。
卞薇站在窗邊,恍惚了一瞬,仿佛看見二十多年前的謝如芸。
比起陳鴻飛,陳厄确實更像自己的母親,眉梢眼角帶着一模一樣淡漠驕傲的神态。
她勉強贏了謝如芸,自己精心培養出來的陳燃,卻輸給了謝如芸的兒子。
望塵莫及,一敗塗地。
莊宴也是旁聽。
公訴案件不需要他上庭,于是他坐在靠前排的椅子上,看着法官和律師的交流。
卞流一開始還惡狠狠地瞪陳厄,像極了一條瘋狗。但因為莊宴提交給檢察院的證據相當确鑿,而且庭辯的結果,也逐漸倒向對卞流不利的那一邊。
他臉上兇狠的神态,逐漸暗淡下去。
中途休庭,旁聽者們陸陸續續地站起來。
莊宴懶得挪位置,就湊過去,捏捏陳厄的指尖。
陳厄側臉線條嚴肅,連眼神也不帶笑。但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悄悄反握住莊宴的手,甚至用了點力,不給Omega掙脫的機會。
莊宴開口:“看起來,庭審結果應該沒什麽懸念了。”
“差不多,想回去了?”
Omega搖搖頭:“不急,還是先聽完吧。”
開庭三分鐘前,人潮又緩緩湧進來。附近略微嘈雜,莊宴挨過來,忽然很輕地在他耳邊說。
“陳厄,以後你開心一點好不好?”
呼吸掃在耳垂上,Alpha不吭聲,耳廓開始泛紅。
過了兩三秒,他才艱澀地開口:“人很多,別鬧。”
莊宴嗯了聲,很乖地仰起臉,對陳厄笑。
下午庭審結束,法官宣布将另行擇期宣判——這是卞薇能為卞流争取到的最大的體面。
卞流被剃了板寸,雙手铐在一起,表情難看極了。一步三回頭地看卞薇,可最終還是被法警帶走。
五日之內,判決書會被遞送過來。
陳厄站起來,耐心地垂眸問:“我帶你回去?”
“嗯。”
停車場在另一頭,莊宴被陳厄安排在路邊一個低調的地方,等自己把車開過來。
這裏畢竟離必經之路不太遠,偶爾有行人路過,注意到莊宴,就能發現他是最近這場風波的主角。
大家都很善良。
甚至還有幾個年輕女孩,帶着口罩,對莊宴笑着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莊宴也向她們微笑。
不遠處忽然傳來騷動。莊宴有些好奇,往那邊探頭看了一眼。
原來是卞薇從法院的樓梯慢慢下來,準備坐自家的車回去。天色漸暗,她把墨鏡取下來,遮陽帽斜斜罩在精心打理過的發髻上。
可是走了兩步,就被人認出是卞薇的姐姐,陳鴻飛的妻子。
這裏是法院門口,沒人打算做太沖動的事。她無非是被啐了幾口,并且當頭迎來了幾句辱罵——
“真不要臉。”
“像你們這種人,就該被挂在路燈上。”
卞薇臉色發白,倉皇退了一小步,細瘦的背影顯露出幾分孤獨無依的意味。
但莊宴記得,她當年用來羞辱陳厄的話,可比這難聽而兇狠多了。
他沒理會,轉身走回原來的地方。懸浮車也到了,莊宴開門上車,副駕駛上坐好,拉上安全帶。
“陳厄。”
單面玻璃隔絕了外面的視線。在安靜的車廂裏,陳厄按着Omega的後頸,傾身吻了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