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高能預警期
陳厄茫然了一瞬,喉嚨發啞。
“還好,之前吃過藥了。”
莊宴慢慢把藥放在陳厄掌心,擡眼問:“一天要吃幾次?”
“三次。”
“飯後嗎?”
“嗯。”
莊宴想,陳厄瞞得還挺好。這麽多天下來,竟然從沒被自己捉到過一回。
但還是很難過,因為對比了一下自己小時候的經歷。
以前的莊宴是很健康的小孩,但如果不小心生病了,媽媽和哥哥就會輪流來照顧,哄着吃藥。吃完藥還有糖,可以随便撒嬌。
可是陳厄當初,也曾被這樣縱容過嗎?
在中央星的少年時代,肯定沒有。莊宴只見過陳家放任陳燃對他欺淩嘲笑。
莊宴挨過去,牽他的手。指尖稍微一碰到,就被陳厄用力捏住。
“去裏面,坐一坐。”莊宴說。
然後就被陳厄帶進書房,一起在沙發上坐下。Alpha長腿曲起,膝蓋磕着莊宴的膝蓋。
陳厄放開莊宴的手,眼眸漆黑沉暗,碰了碰Omega顫動的睫毛。
他臉上還殘留着茫然和怔忪,因為預料不到莊宴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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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動作輕極了,仿佛是一邊靠近,一邊随時準備着收回手。
“陳厄。”莊宴又問,“你受傷的時候,痛不痛?”
在安靜的書房裏,他的聲音顯得很柔和。于是陳厄小心翼翼地,又捏了一下莊宴的耳垂。
“不記得了。”陳厄說,“應該也還好。”
“那打算切除腺體,又是怎麽回事?”
陳厄蹙着眉,沒領會到莊宴究竟在談什麽。莊宴吸了吸鼻子,坦白道:
“我翻到了你以前的病歷記錄。”
“……”
“你是不是很讨厭被冒牌貨下藥标記?”
是挺讨厭的,尤其不受自己控制的,對Omega信息素的需求。
那時陳厄很偏激,想擺脫這樣的處境,卻怎麽也找不到方法。又要豎着刺,掩飾自己少年時對莊宴的喜歡。
但喜歡是一種藏不住的本能,真正的莊宴一回來,他就會被吸引。
——本來只是想把人圈養在身邊。
後來希望莊宴心情愉快的時候,能彎着眼睛對自己笑一笑。
人總是貪得無厭,得寸進尺。現在陳厄觸碰着Omega,又想讓莊宴對自己好——像莊宴自己承諾過的一樣。
但他在這方面的經驗向來很貧乏,甚至想象不出來,究竟能好到什麽程度。
陳厄說:“小宴,我不讨厭你。”
他喜歡得願意把傷害自己的特權交付到莊宴手上。
莊宴說:“那你以後不要瞞着我。”
“嗯。”
莊宴語氣溫和極了,不像是責備,反倒幾乎是在跟他商量:“陳厄,我又不是瞎子,連你不舒服都看不出來。”
陳厄側臉僵着,移開目光,沒吭聲。
“你不告訴我的話,我會擔心。”
“……不要擔心。”陳厄說。
他揉了揉莊宴又軟又順的黑發,心底莫名其妙地有點酸澀。
怎麽也克制不住,于是低頭再親了親Omega的唇角。
于是接下來最後幾天假期裏,莊宴都細心周到地對待陳厄,仿佛把他當成一個易碎品。
還眼巴巴地問陳厄想吃什麽,打算抽出時間親自下廚。
陳厄沉默了一下,問:“你最近競賽和作業不忙了嗎?”
莊宴搖頭。
“馬上就快忙完了。”
“算了,還是我來吧。”陳厄說,“這幾天我的時間比較多。”
他的廚藝依舊沒什麽長進,但翅膀上的傷一天比一天恢複,精神也比之前好了許多。
在訓練場裏,甚至能忍痛飛小半圈,然後平穩地降落在地上。
那時陳厄身邊只有408,作為AI助手,負責記錄恢複與飛行地數據,并且轉發給醫生。
他出于自尊心,不願意被Omega看見。而莊宴在這方面很聽話,每次都乖乖地避開。
過完周末,莊宴又要回去上課。
少将宅到學校的車程很長,但莊宴從來沒有抱怨過。
反而還給陳厄拍了許多學校裏花叢的照片。春末夏初,恰好是油桐的盛開的季節,樹上地上的白花厚得像一層雪。
陳厄也學會從408那邊偷表情包,給莊宴回複了一只探頭探腦的貓。
莊宴看看光腦,就忍不住想笑。
一旁的秦和瑜吐槽:“小宴,怎麽一來學校就給我喂狗糧?”
莊宴連忙把屏幕合上,又乖又慫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最近後頸都貼着隔絕片,免得聞起來太香。
秦和瑜瞄了一眼,小心地問:“你熱潮期來了?”
莊宴搖搖頭:“還沒有。”
小秦同學啊了一聲,了然:“那就是快了,現在是高能預警期。”
“……”
有些人體質确實比較特殊,在身體內部的信息素達到熱潮期的阈值之前,會有一小段短短的過渡。
體征包括且不限于氣味的變化,這樣,他自己和周圍的人都能得到提示——
這個Omega,馬上就要迎來熱潮,請提前做好準備。
秦和瑜的準備方式比較特殊。
他說:“要不我們今天中午去買點小蛋糕吧,不然過幾天你信息素上來,肯定做什麽事都提不起勁。”
提議完之後又補充問道:“抑制劑帶身上了嗎?”
莊宴:“帶了。”
秦和瑜拍板:“行,就這樣,說好了。”
最近學校門口開了一家新蛋糕店,也兼賣一些咖啡奶茶。
吃完午飯,在上課之前,小秦同學領着莊宴去店門口轉了一圈。
展示櫃裏擺着精致的糕點,奶油綴着水果和巧克力。
旁邊還有一冊菜單,用來展示其他沒放在外面的東西。
小秦同學在櫃子前面看了又看,猶豫不決。
莊宴也不催他,就耐心地翻翻菜單,看看有沒有什麽不常見的糕點。
翻到最後幾頁,發現竟然還有純素甜品,無蛋無奶的那種。
莊宴心裏微微一動,擡眼準備問店員。結果對方反應很快,主動說:“抱歉,純素甜品需要現做,請問您可以等嗎?”
小秦同學插話:“要等多久?”
“半個小時左右。”
下一節課,恰好也是半小時後開始,這樣就沒時間吃了。
秦和瑜猶豫了一下,轉頭好聲好氣地跟莊宴商量起來。
“小宴,這有點慢,要不換一種?我記得你也不是素食主義者啊。”
莊宴耳朵微紅:“不着急,我只是想帶回去。”
秦和瑜:“……哦。”
狗糧,總是來得如此突然!
于是就這樣點了單,一份巧克力慕斯,一份提拉米蘇。莊宴又多訂了一個椰蓉蛋糕,下午再過來取。
午後陽光和煦,他們找了個靠窗的座位。
精致漂亮的少年人,坐在玻璃窗前,簡直像幅畫一樣好看。
隔着半條街,一個流裏流氣的小青年打開光腦,翻出明洲的聯系方式。
“喂小明少,你知道嗎,我在星大這邊,看到了上次舞會惹你的Omega。”
他想了想:“就是……就是那個誰,對了,名字叫莊宴。”
電話對面,明洲笑了聲。
他最近過得不是很好。因為考試作弊的事情,明家跟X大協商了許久,最終還是讓明洲暫時停學,沒背處分。
明家懶得跟明洲多接觸,只派他母親過來勸誡。
菟絲花似的情婦,臉上脂粉再多,也掩飾不了年歲的痕跡。她憂心忡忡地問:“小洲,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
“你爸和你伯伯都說,對方能量很大,這還只是個警告。小洲,這麽多年,我知道你也很不容易。但媽媽只是想讓你聽話一點。”
那時明洲冷笑着掀起眼皮。
“媽媽,是不是我聽話一點,你從明家獲得的好處也多一點?”
母子不歡而散。
但這根刺還是紮了下來,明洲心想,憑什麽。
——當初陳厄不是厭惡得不想多看自己一眼嗎,怎麽還肯幫莊宴撐腰?
畢竟是占用了那麽久的身體,明洲實在太熟悉了。他一天天數着日歷,等待莊宴迎來熱潮期。
甚至惡意地想,要不要直接算好時機,找幾個Alpha去堵莊宴。
他就是見不得人好。越漂亮的玻璃瓶,就越要被摔碎。
而現在,機會終于來了。
明洲在光腦這頭,懶洋洋地指揮自己走狗跟班去行動。
等莊宴離開之後,走進店裏,打聽他有沒有買別的東西。過會兒是不是還會再折回來,領走訂好的椰蓉蛋糕。
跟班問出情報之後,回來興致勃勃地提議:“小明少,要不要在蛋糕裏加點料?”
明洲失笑:“你要能做到的話,也行。”
這事情也太難了,對方八成做不到,明洲心想。
但下午的時候,他還是等到了些好消息。
“小明少,”對方在通話裏激動萬分地說,“我找人配合了一下,用了點手段,你猜最後怎麽樣。”
“嗯?”
“我們把那Omega的抑制劑給偷偷換了!媽的,換成最貴的催.情藥,讓他受點教訓。”
明洲樂了,覺得這群人還挺會發揮。
“做得不錯,錢打你們賬戶上了,自己看看。”
他挂斷通話,打開光腦裏的游戲,心不在焉地玩起來,并想——
過幾天,說不定就能在社會新聞上,看到莊宴的消息了吧。
兩天後。
下午三點,恰好是課間,莊宴收拾課件資料站起來。
他顫栗了一下,忽然覺得後頸有些燙,仿佛有一股熱流順着脊椎向下,身體也變得沉重了起來。
做了這麽久的準備,這顯然是熱潮期終于到了。
莊宴從包裏翻出抑制劑,吃了一片,然後跟小秦同學交代了聲。
秦和瑜語氣輕松:“吃了就行了,小宴別緊張,Omega每年都會碰到的事情,這又不是第一次。”
莊宴:“……”
巧了,四舍五入,他還真是第一次。
但狀态還是很不對勁,莊宴在教室外面等了兩三分鐘,抑制劑仿佛沒起效似的。
心跳的頻率很亂,像擂鼓。他連指尖都出了汗,身體卻軟綿綿的,沒什麽力氣。
秦和瑜也覺得不對,伸手探了探莊宴前額的溫度——
然後他整個人都震驚了:“小宴,這抑制劑不會是過期了吧?”
莊宴茫然地擡起頭。
他的眉眼一向溫和,就算形狀好看,也是鋒芒不露的漂亮。
現在眼尾帶着紅暈,瞳仁濕漉漉地望過來,仿佛沾了桃花粉的春江水。
秦和瑜當機立斷,給莊宴貼了三張新的隔絕片在後頸,急匆匆地說:
“小宴,你別上課了,先回宿舍,我幫你請假。記得通知陳厄,對了,你剛剛的抑制劑呢?給我一份,我去問問校醫能不能重複吃。”
莊宴被小秦同學帶着,手腳發軟地往宿舍走。
還好路程不算太遠,而且附近沒什麽閑逛的學生。
他鼻尖全是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馥郁濃烈的丹桂香。
現在這種情況,也許是藥的問題,或者自己體質的問題。莊宴昏昏沉沉地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腦袋也有點不夠用。
之前小秦同學熱潮期,是不是說過一句什麽話來着?
被推進宿舍,門牢牢關上的時候,莊宴終于想起來——
想要一個Alpha。
立刻,馬上。
莊宴手指顫着,打開光腦,在最上面找到陳厄的名字。
不想打字了,他按下通話鍵。電話兩三秒就通,對面聽起來很安靜,Alpha低低地問他:“什麽事,小宴?”
聽到陳厄聲音,莊宴忽然就委屈起來。
他帶着消退不下去的熱度和鼻音,悶悶地說:“陳厄,我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