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在哪
此時還沒到下班時間,花時聞沒再繼續打電話,他想第一時間分享給方綏安好消息的心情只能暫時擱置。公司為了慶祝這次成功全員出去聚餐,花時聞知道大家從這個項目初始一直到現在有多辛苦,剛好第二天是周六,就讓助理訂了今晚的餐廳。王昊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來競标會,雖然花時聞現在清楚這一切跟王昊多少脫不了關系,但是就目前的結果來看,他暫時沒心情去跟王昊對質。
至于小安,還是要跟他好好道歉才行。雖然方綏安對被懷疑這件事完全不知情,但花時聞沒法容忍自己這麽對待過方綏安,畢竟方綏安不但沒有背叛他,還從始至終在幫助他,甚至最後提供了至關重要的證據。他希望方綏安能發發脾氣,他或許會少內疚一點。
聚會到晚上快九點才結束,期間花時聞一直被不同的同事簇擁着喝酒聊天,連看手機的功夫都沒。這會到家,他才想起來方綏安知道投标結果說不定已經找自己了。打開手機,沒有未接來電和消息提醒,花時聞心裏異樣,方綏安親自托人送來的證據,都不關心競标結果的嗎?他想了想,撥了電話過去,還是沒人接。酒勁忽然就有些上頭,思緒也不再平靜如常,小安不接電話,難道是生氣了?是知道自己懷疑過他了嗎?
明明這段感情已經都一年多了,最親密的事也做過許多,可花時聞此刻卻忽然像是初嘗情滋味,心有戚戚焉。擔心戀人的不理睬,忐忑于戀人的責怪。他頭有些暈,借着酒意給方綏安發了一條消息:小安,對不起。此時他注意到了方綏安發來音頻文件下面的那句話:我準備好了。花時聞陷入了回憶,漸漸地,他的眸光變亮,閃爍着喜悅的光芒,他記起曾經跟方綏安說:等你哪天準備好了,我們就結婚。
幸福感伴着酒意帶來舒适的困倦,花時聞漸漸睡去。第二天他起了個大早,方綏安總喜歡給他驚喜,他懷着同樣的心思直接去了方綏安的家,雖然他不是第一次去,但叫人起床談婚論嫁還是可以算作驚喜的吧。花時聞像個剛得了新鮮玩意兒的孩子,既興奮,又期待。
到了地方,他怕直接進去把人吓着,還是先敲了敲門,裏面并無聲響。周六早上8點不到,人肯定還沒醒。花時聞拿出鑰匙打開門,房間就這麽大點,進門兩步就看盡全貌,床上沒有人,哪裏都沒有人。
花時聞幾乎瞬間就覺得不對勁,方綏安除了住在他家的時候,從來不會徹夜不歸。他拿出手機重新打給方綏安,人在屋裏不安地來回踱步。電話響了很久,花時聞眉頭緊鎖,心中的不安逐漸放大,他終于感到有些驚慌,因為方綏安就這麽毫無預兆地消失了。
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是沒人接聽的狀态,花時聞越來越着急,他停住腳步,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喂,小花?”容卿對花時聞主動打來電話有些驚訝。
“阿姨,小安聯系過您嗎?”花時聞不敢表現出焦急的情緒,他怕事情還沒搞清楚,不能讓方綏安的父母跟着擔心。
“他?平常都是我們給他打電話的,他才想不起來給我們打,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我打他電話他沒接,可能在忙。”
“你們是不是吵架啦,哎他這個孩子腦子少根筋,你倆吵架,肯定是他不對,回頭我幫你說他。”
“沒有沒有,如果他聯系您了您告訴我一聲,謝謝阿姨。”花時聞很快挂了電話,他已經維持不下去冷靜的狀态,巡視着房間裏的各種東西,指望從中能找出方綏安去向的蛛絲馬跡,可是這屋子太空了,除了日常用品,連個裝飾物都沒,幹幹淨淨,像專門收拾好要離開一樣。
因為是周六,沒辦法去公司找人,花時聞回到家,幹等着的狀态讓他如坐針氈,他只能一遍一遍撥打方綏安的手機,指望某一個被忽然接通的可能。方綏安明明都說準備好了,他能去哪?他此刻會跟誰在一起,在幹什麽?
前日,市中心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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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子昂看着安靜躺在床上的人寸步不離,一起來醫院的那兩個人已經被他囑咐過打發走了。事情的發展是他始料未及的,醫生診斷方綏安的角膜嚴重灼傷,沒辦法自愈,需要進行角膜移植手術,方綏安的情緒再度失控,醫生不得不在做角膜緊急縫合的時候給他實施了全身麻醉。
魏子昂不見悲喜,沒人知道他只是覺得這一刻非常不真實,方綏安在他眼前,在他身邊,而這件事,除了他,沒有人知道。他盯着方綏安的目光從剛到醫院時的焦急,漸漸沉澱為現在的幽深。救方綏安的人是他,跟醫生溝通的人是他,現在能幫助方綏安的也只有他,魏子昂有些興奮,腦海中越來越清晰的念頭在慢慢成型,他伸手摸了摸方綏安滿是污跡的臉,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然後拿着幹淨的毛巾,一點點為躺着的人擦去皮膚上的泥土,就像一個貼心的朋友,溫暖的看護人。
方綏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他并沒有第一時間記起發生過什麽,生理本能反應讓他先察覺到的是消毒水的味道,然後才是眼睛上覆着的東西。接着疼痛伴随記憶席卷而來,他瑟縮了一下,擡手慢慢摸上自己的眼睛,那裏裹着一層厚厚的紗布。
“你的眼睛需要角膜移植。”
聽到魏子昂的聲音,方綏安止不住地發抖,這種感覺太恐怖了,他真的适應不了,習慣不了。魏子昂就像黑夜裏索命惡鬼般的存在,方綏安看不到他,而他的聲音離自己那麽近,就像一把枷鎖,瞬間将他制住。方綏安恐懼的流淚,可又拼命地壓抑哭聲,好像電影裏,只要不動不呼吸,就永遠不會被鬼發現。
魏子昂注意到方綏安的情緒變化,接着說:“醫生說供體需要等待半個月左右,過幾天可以出院回家等醫院通知手術時間。”
回家……魏子昂要送他回家了嗎,終于肯放他走了嗎……還有花時聞,想到這個名字,方綏安終于溢出了哭聲,卻沒之前那麽害怕了。聞哥見到他這個樣子,會很難過吧,可是他連花時聞難過的樣子也看不到,他也不想讓花時聞難過……
“小安,你需要打個電話。”
“能別這樣叫我嗎。”方綏安似乎撿回了一些勇氣和信心,對魏子昂語氣沒那麽客氣了。
魏子昂沒理會他的要求,接着說:“給你爸媽打電話,告訴他們你換工作了,閑聊的話多少都沒問題。”
換工作?是了,他現在的情況沒法繼續上班。方綏安感覺手裏被塞進來東西,應該是他的手機。魏子昂一邊幫他調出通訊錄裏父母的電話,一邊說:“眼睛的事情我會負責,你不用告訴他們,你也不希望他們擔心吧?如果你打算告訴任何人你在這,那麽我只能放棄你的眼睛,帶你走。”
方綏安剛剛重聚的那點信心被這番話再次擊碎,不見蹤影。他心跳得極快,對即将發生的事情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他平凡普通的日子怎麽結束得這麽突然,他到底會面臨什麽,魏子昂又打算做什麽?
“喂,安安?”聽到容卿聲音的時候,方綏安用力握拳咬在嘴邊,他怕自己會哭出聲。他不能讓爸媽擔心,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失去他的眼睛。
“媽,跟你說個事兒。”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輕松,與平常無異。
“什麽事兒?對了,昨天小花打電話找你,說聯系不到你,你們沒吵架吧?”
“沒、沒有,那個我就是跟你說一聲我換工作了。”
“又換了?這麽快啊,你不是說想在這家公司待久一點嗎?”
“就是又有合适的了呗,你就別操心了,我這還有事先挂了媽,拜拜。”原來花時聞昨天已經知道他不見了麽,自從過年那次,他就沒跟花時聞失聯過,花時聞肯定急壞了。挂了電話,他改換了語氣,帶着懇求說:“我……我能給花時聞打個電話嗎?”
魏子昂現在越發對這個名字厭惡起來,甚至到了聽都聽不進去的地步,他說:“這三個字,你最好不要再提了。”
方綏安心涼個透徹。手機被拿走,他蜷縮起身體,沒再說什麽,背過去的姿勢像一個久經折磨的病人,絕望又無助。
容卿挂了電話轉頭就把花時聞的交待給忘了,直到周日花時聞又打來電話的時候,她才想起來。
“安安啊,昨天給我打過電話了,瞧我這記性,忘記跟你說了。”
“他聯系過您了?!”花時聞情緒激動。他也沒去想為什麽方綏安昨天就主動聯系了容卿卻到現在也沒給他打過一個電話,發過一條消息。他只是在知道方綏安平安的時候,心總算沒再那麽揪緊着難受了。
“對啊,他說他要換工作了。”
換工作?花時聞不明白但容卿肯定更不知道,“好我知道了。”方綏安從來沒跟他提過這件事,不過也是,最近他一直刻意沒跟方綏安聯系過,想到這裏花時聞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他重新給方綏安打電話,卻依然沒人接。花時聞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方綏安好像不是失蹤了,只是,只是拒絕跟他聯系而已……
花時聞經歷了擔心、放心,終于迎來了讓他不知所措的難過,他開始像剛剛戀愛的毛頭小子一樣胡思亂想,卻毫無頭緒,這種陌生的挫敗感對他來說太難處理,心成了一團亂麻,想要理清的時候,就被撕扯着疼,他不明白,方綏安怎麽說不理他就不理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