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離開
這天以後,日子好像沒變,又像是變了。沒變的是花時聞跟以前一樣沒怎麽主動聯系過方綏安,變了的是方綏安再也沒有找過花時聞。總歸就是生活在同一個城市的人,只要願意,就可以一直沒有交集。
花時聞從前就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如今看上去也沒什麽不同,這是他最可怕的地方,難以掌握,捉摸不透,所以無法投其所好。但是人生在世路還長,誰還沒有個破綻,又偏偏讓人給抓住了呢。
林菀這麽快又出現在他辦公室的時候,花時聞并不感到意外,他知道上次對方提過的事只是個開頭,沒那麽快結束。他也想找個機會跟林菀好好談談。
“訂婚的事你和家人商量得怎麽樣了?”林菀不喜歡拐彎抹角。
“我沒有跟他說們,我覺得沒這個必要了。”
“你什麽意思?什麽叫沒這個必要?”林菀目光變得敏銳,襯着她五官精致的臉,有一種犀利的美。
花時聞在她對面坐下來,沒什麽避諱的說:“我不打算跟你繼續交往,所以沒必要訂婚。”
“因為一個男人?”林菀一針見血,不留餘地。
花時聞的手搭在膝上,聽到這句話瞬間收緊。這種肢體語言以前的花時聞可沒有過,林菀注意到了,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斷:“花時聞你不是在開玩笑吧,跟一個男的?”
“你知道什麽?”花時聞的話沒什麽溫度。
“我知道什麽不重要,你只需要明白,我不是你随便拿來應付長輩的工具,更不是你找到新目标就一腳踢開的玩物。”她已經放棄了跟花時聞談感情,但不代表能讓別人有機可乘,那她這一年多的忍耐算什麽,她受不得這個委屈,也丢不起這個人。
“我不管你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都最好別拿來威脅我。我沒有新目标,我只是不想繼續跟你交往。你上次說得很對,我沒辦法讓別人幸福,所以分開對你我都好。我也從沒把你當過工具或是玩物,我只是對你沒有感情。”原來花時聞在做了決定之後,連表面的溫柔都不會有了。
“跟我在一起是你爸媽的意思,他們知道你要跟我分手嗎?”林菀手裏的牌出得差不多了。
“我想你大概是誤會了,我的事情從來都是我自己做主,跟你在一起只是剛好沒有反對的理由而已。”花時聞有些不解,他的人生同意和拒絕幾乎各占一半,沒有過為難、妥協或者委曲求全的經歷,林菀到底是為什麽會覺得他會因為父母而改變想法。
“那怎麽現在就有了?”林菀一改先前的胸有成竹,有些不依不饒的意思。
“這不關你的事,該說的我都說了,林小姐,祝你幸福,後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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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了之後,花時聞想了想,覺得林菀知道也不算奇怪,畢竟方綏安來找他是許多人都看到了的,更別說,吃飯的餐廳就在公司附近,那個吻,也沒有被刻意遮掩。不過他告訴林菀的也都是事實,新目标?花時聞苦笑着搖了搖頭。他最近也沒打算見方綏安,希望林菀能夠相信他說的,不要鑽牛角尖。可花時聞忽略了一個事實,林菀并不是跟他一樣把情緒當附屬品說沒就沒說散就散的人。
冬季早早落了夜,天冷得像是要吃人,路上行人少得很。
方綏安的生日在一月下旬,是個上學忙着考試,上班忙着過年總之都顧不上的日子,存在感極低。所以方綏安也懶得過。可是今年的生日卻顯得尤其寂寞,他都還沒來得及告訴花時聞,兩人就已經快要形同陌路了。果然是沒辦法特殊起來的日子吧,方綏安淡淡的想。
生日這天,他既沒去大吃一頓,也沒給自己買什麽禮物。天氣越來越冷,走在回家的路上,方綏安腦子一抽,颠颠兒跑到便利店拎了瓶白酒出來,更抽的是,兜裏還揣了個茶葉蛋。茶葉蛋是正經茶葉蛋,可方綏安卻想的是:喝酒前好像要先墊墊肚子,咱也好體會一把一醉解千愁。
就問誰家喝一瓶白酒打算用一個茶葉蛋墊肚子?生日準備當忌日過呢這是。
一個人瞎折騰胡鬧沒事兒,沒人攔着就很有事兒了。方綏安就沒喝過酒,啤酒都是個一杯暈,何況這麽烈的白酒。連日來他都沒有刻意去想花時聞,和那天的所有。但是明天他就要走了,他在這個花時聞參與過的房間裏,忍不住難過,割不掉愛意。
他本來是想幾口喝醉躺下就睡,可沒想到越喝越停不下來,他是有點故意,讓壓不住的難過和悲傷爆發出來,然後混着烈酒的辛辣灼燒,苦痛難辨。
像是在以毒攻毒。
後來醉是醉了,沒睡,跑了。
外面那麽冷,方綏安不知道是不是喝酒給熱的,外套也沒穿就急着出去。
街上人少,所以有個瘋子沒人看見也不影響市容。方綏安就這麽溜達到街邊的一個公共電話亭,鑽了進去。風聲被關在門外,讓他找回了一絲安全感。
方綏安拿起電話,對着按鈕一通按,聽着電話裏長長的忙音,好一會,流出淚來,對着聽筒說:“花時聞你快接電話啊!”見還是忙音,便對着聽筒拍了幾下,有破壞公務的嫌疑。
花時聞肯定是聽不到,電話機空空的卡槽是真無辜。
對着電話哭鬧了一會,眼淚好像帶走了一絲酒氣,方綏安終于放過了公用電話,從褲兜裏摸出了手機……所以前面是壓根不記得有手機了嗎!
他盯着花時聞的號碼看了一會,按下撥通,剛響了兩聲,又鬼使神差的給挂了。然後又想按,結果花時聞直接打了過來,方綏安一哆嗦手機差點掉了。電話接通了。
“方綏安?”花時聞果然沒有再叫他小安了,方綏安開始哭。他快把這麽多年沒流的眼淚都給流完了,跟于浩那一遭他也一次都沒哭過。
“花聞時……你為什麽不理我了,我們不是朋友嗎?”
“聞哥……”
“嗝…”
“哥……”
花時聞不知道他是因為打嗝還是撒嬌,他只知道“聞哥哥”在方綏安清醒的時候是絕對沒有說過的。
“你喝酒了?”花時聞幾乎确定的問。
“就……就一點點,我吃了茶葉蛋的,沒……事兒……嗝。”可能是前面吸了冷氣,方綏安開始不停地打嗝。
花時聞是不明白喝酒跟吃茶葉蛋有什麽關系,但他聽得出來對方醉得厲害。
“酒不要喝了,聽話,去喝水,然後吃點東西。”花時聞有點擔心。
“喝水?可電話亭裏沒有水……嗝…”方綏安開始四下觀察,嗯,是沒水,他沒說錯。
“你沒在家?!”花時聞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走向門口。方綏安在外面,不知道是一個人還是和別人,醉成這樣,他根本顧不上其他,只剩下着急。
“告訴我你在哪,我去接你。旁邊有沒有人,能不能讓別人聽電話?”花時聞一想到方綏安現在的狀況未知,太陽穴就突突猛跳。
“就電話亭啊,我自己,我從家裏過來的。”他絕對不能再喝酒了,花時聞只剩這一個想法。
方綏安說從家裏出來的,又是一個人,應該不是跟別人約好的,大概離家不會太遠,有了大概的判斷,花時聞發動了車子。
等到了方綏安家附近,花時聞放慢了車速,很快就看到裏面站着個人的電話亭。一路上,他怕方綏安又不知道跑去哪了,電話也沒斷,聽着對方在電話裏雲天霧裏的扯,直到看到人,他才挂了電話。
花時聞停好車走了過去,拉開電話亭的門,看到裏面的人這麽冷的天居然只穿了件毛衣就往外跑,火氣就上來了,剛要訓人,就被方綏安有些冰涼的身體撲上來抱了個緊。對方的身體是涼的,發絲是涼的,在自己懷裏不停地打着嗝,可憐兮兮的話也說不出來。花時聞難受極了。
他懷疑自己之前的決定到底對不對,讓方綏安放棄,方綏安就把自己弄成這樣。明明是重要的人,是他希望能幸福的人,可方綏安現在看起來只有悲傷和難過。
把懷裏的人拉開,又脫下外套把人包好,花時聞拉着方綏安說:“先回家。”方綏安比之前清醒了些,點點頭沒再吭聲。
回到家,花時聞把被方綏安酒後弄亂的房間收拾好,方綏安就睜着倆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看,走到哪看到哪。花時聞實在被他看得不自在,就問:“要不要休息?”說着便準備去鋪床。
方綏安喝了那麽多酒,酒瘋耍完,現在就剩下膽大了。突然兩步邁過去,扯上花時聞的手将人轉過來,抓着後腦勺就吻了上去。
這回可不是上次蜻蜓點水般的觸碰,方綏安帶點兇狠的咬上花時聞的嘴唇,舌尖想要頂開唇縫滑進去。花時聞剛想推開他,就被他搶先用力撲倒在床上。方綏安畢竟是練過的,使上全力花時聞這個姿勢一時半會還真掙脫不開。
也不知道這會的酒是幫了他還是害了他,他明天醒了不後悔就行。壓着花時聞從嘴唇連吸帶咬吻到脖頸,一只手還在腦後壓着,另一只手卻開始在花時聞身上到處揉摸,滿腦子都是這緊實的胸腹手感好極了。花時聞再怎麽不動情,也是有正常反應的,何況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情動而已。
感受到花時聞某處的明顯反應,方綏安像是受到了鼓勵,直接伸手探了上去,花時聞一驚,用力把身上的人猛地推開,然後迅速坐起身,氣息微喘。
方綏安一愣,看出了花時聞的抗拒,像是被忽然驚醒,得,還沒到明天呢,就開始後悔了。
“聞哥,我,我不是,你別生氣,我就是喝多了……我以後再也不喝酒了,你別生氣。我再也不這樣了,聞哥。”
花時聞還沒完全從剛才的氣氛中脫離出來,聽不進他的道歉和解釋,只想趕快離開這,于是拿起外套,沒再看方綏安,只說了句“你快休息吧”就走了。
花時聞走後,方綏安坐在床邊,雙手抓着腦袋,頭發跟不要了似的一個勁薅。濃濃的後悔和懊惱讓他呼吸都變得困難,他該怎麽辦,他不是一直覺得只有溫柔才配得上花時聞嗎,花時聞一定惡心死他了才會逃似的離開。他多希望那瓶酒有毒,這會自己已經挂了,就不用再被懊悔和害怕折磨。
一夜煎熬。
第二天,方綏安一拿起手機就無比恐懼,他怕接到花時聞冷言相對的電話,也怕收到花時聞再也不見的消息,于是又做了件智障無比的事兒,就是把花時聞所有的聯系方式都拉黑了……想想到頭來,花時聞還是不知道自己昨天過生日。
下午,方綏安沒多看一眼這個房間,就腳步匆匆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