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屋頂的吊燈散發出昏黃的燈光, 朦胧中投下一圈剪影。雙手的手腕用着制作精良的皮革鎖具反剪在背後, 脖子上的鎖鏈被緊緊的固定住, 臉頰帖服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連擡起一公分的餘量都沒有。
膝蓋同樣被緊鎖在地上,沒有任何遮掩的身體就這樣被道具束縛住擺弄成一條狗一般的樣子趴跪着。
饑餓灼燒腐化着胃腔, 酸性的液體好像破壞着一切它能觸及到的細胞, 然而比起這些, 幹渴卻是更加有着将人逼向死亡邊緣的絕望。
聽不到任何聲音, 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已經快消失了, 只能靜靜的從快閉上的縫隙中看着。
生理的痛苦早已開始侵蝕上神經,逐漸麻木的精神甚至無法接收信息,看清眼前的任何東西。
昏黃混亂的一切仿佛都隐藏在濃重的霧氣後面,猙獰着,扭曲着。
味覺和觸覺似乎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才曾有過的感覺,此時卻記不清那究竟是怎樣一種體驗。
時間、空間、甚至整個世界,似乎都已經沒有了意義。
只能看着,只能靜靜的看着。
“似乎差不多了?”皮鞋含有韻律的踢踏聲響起在耳邊,走過來的男人有着優雅的笑意, 但聽到這個聲音後卻能激發在身體裏面埋藏的最深的恐懼和戰栗,“怎麽?還有意識麽?”
帶着溫暖的擁抱過來,解開脖子上的鎖鏈被擡起下巴, 但身體的顫抖卻更加厲害, 對方又溫柔的笑了起來:“別怕, 我給你帶水來了。”緊接着唇上便被貼上了玻璃一樣冰冷的事物。
不……不能喝……不能……
瑟縮的向後躲着, 換來了男人的一聲嘆息:“你是我見過最倔強的人了,都現在這副樣子了,還嚴守着這些沒用的東西有什麽用?”
下巴被掐住,冰涼的液體被無情的灌到了幹燒火熱的喉嚨裏,流過食道,用着神奇的力量撫平了燃燒着的胃部。
致命的誘惑,身體絕對無法抗拒的向前搶去,鎖鏈冰冷的激烈摩擦聲不停響動着。
不夠……還不夠……給我水……求求你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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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嗆咳,濕淋淋的水漬流過下颌,滑過胸膛,痛苦的蜷起身子,不停顫抖着。
“我早就說過了,就算你尋死的意志再強,也根本抵抗不過生存的本能。”
暈眩中似乎被人擡了起來放在冰冷的石臺上,原本微弱的燈光也好像瞬間放大了數倍,刺目的強光照在眼睛上,有一種被擺在烈日下灼燒的錯覺。
激起更深的恐懼。
“真是我美麗的小貓咪呀,除了我還有幾個人欺負過你?嗯?”
疼……好疼啊……
“很好,你的反應倒是越來越好了,無論以前怎樣,你現在這副漂亮的樣子倒是只有我一個人能看見了。”
救救我……誰都好……來救救我……
誰來救救我……
“嗯?你在說什麽?”對方俯下身湊近喃喃着的雙唇,下一刻就忍不住嗤笑了出來,更大的疼痛的沖擊下一瞬就猛地襲擊過來。
“救你?你要求誰來救你?”男人笑意冉冉,“季濤?他正跟蘇家那小姑娘柔情蜜意了,還有心思來找你麽?”
“就算你自私又卑劣的為他偷了那麽多的錢,想要讓他回心轉意,不也是沒能換回來他多看你一眼嗎?”
一片火辣的激痛,直直的沖進心髒。。
“還是,你想找趙鈞同?”
“可是,”身體無助而被動的因為疼痛痙攣着,男人又笑了笑,“你已經髒了啊。”
“你還有哪一個地方是幹淨的,嗯?”
“你已經髒了,趙鈞同還會要你麽?”
“你都髒成這樣了,除了我,還有誰會要你?”
“簡明希,你再也幹淨不了了,除了我,還有誰會需要你?接納你?”
“放棄吧,你永遠都幹淨不了了。”
“來,把身體和心靈都打開,什麽都不需要再堅持,把那些沒用的東西都丢掉,就不會再痛苦了。”
“你只要簡單的放空自己的思想,把自己徹底奉獻給我,所有的痛苦就都會消失了。”
“因為只有我,才能接收這樣肮髒的你……”
心髒狠狠的一震,凄厲的喊叫聲,夾雜着憤懑和怨恨,瞬間沖破壓抑的喉嚨,回蕩在整個封閉狹小的房間內。
殺了我!
殺了我!
誰來殺了我!
誰快來殺了我!
“阿希!阿希!你醒醒!”領子一下被人揪住,毫不客氣的拉了起來,“簡明希!醒醒!”
嗷!這他媽是哪個沒天理的王八啊啊啊!!
老子正看到關鍵時刻了!誰給你膽子來打攪老子的興致了!!
我擦!好戲剛要開始就被突然掐住,老子這一口氣啊,就他媽這麽無情的被憋在心口,險些往後一翻白眼直接撅過去。
“醒了?你可真本事啊,在哪兒都能睡,讓我說你什麽好。”
我坐在沙發上撐着臉緩了好久,才終于把心裏頭的這口悶氣給喘勻了。
腦子有些暈,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看四周已經快布置好的場館,又看見站在面前這嚴重阻礙視線的人柱,我攏了攏身上的風衣,伸進口袋來回掏了掏,摸出一塊巧克力來撕開包裝,拿起來一口就含在嘴裏。
怦怦亂跳的心髒因為順着味蕾傳遞過來的甜膩而漸漸有所緩解,嚼了嚼,我攥了下包裝紙随便往地上一扔,等心悸的感覺終于平複了大半後,就忍不住倚在沙發背上打個哈欠:“幾點了?”
對面的人深深的嘆了口氣,認命的俯下身子把我扔掉的垃圾撿起來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裏:“都快兩點了,還說是來幫我忙的,這展覽都要開始了,要不是我找着你,你還打算在這貓多久?”
我拍了拍臉頰,站起來挺着腰深呼吸下,笑道:“好夢都被你攪了,你還要來怪我?”
杜宇楠翻了個白眼:“又夢見什麽少兒不宜的東西了?”
“一級棒的!”我擡起手肘一下搭在他的肩膀上,沖着他舉起大拇指晃了晃,眯起眼睛緩緩的笑了起來,“絕對的18N夢幻系列,靈肉積累雙重打擊,生理心理兩方磨難,畫面清晰!聲效震撼!”轉念又想了想,誠懇道:“也許是25N。”
此北極生物聽了後直接回給了我一聲冷笑:“我還以為你總睡眠不足是因為趕稿子了,原來是半夜在家偷看片子,”他轉過身順勢就拖着我繞在他肩上的胳膊往前走,“我說你昨晚到底幾點睡的?”
這什麽話,老子就算思想再下.流,這種東西也用不着自己偷摸着看,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坦坦蕩蕩的看!
更何況老子還有先天優勢能比其他人更能深刻享受一把什麽叫終極體驗!
見沒見過觸覺痛覺視覺聽覺味覺全方位五感親臨的享受?那酸爽可真是……
想到這我突然就靈光一閃,收回手站在原地不動,已經往前走了兩步的杜宇楠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着抉擇人生方向這一重大問題的我:“你又想什麽了?”
我雙指并着點了點腦門:“你說,我要不要轉下方向改寫變态小說?”我一本正經的看向已經開始抽抽着嘴角的杜宇楠,“我覺得我很有這方面的天賦。”
“簡明希,你要抽風能不能挑挑地方?”杜宇楠一臉的便秘,“我很忙,你要是來添亂的就趁早給我回去!”說完扭頭就走。
聳聳肩,這小子就是不禁逗,什麽都較真也太不好玩了。
“對不起,能勞駕幫忙擡一下麽?”
聽見聲音我讓開一步回頭,正看見兩個搬運工擡着幅巨大油畫歪歪斜斜的往這裏走,看見我站在前面就開始用請求的眼神看向我。
不是美女,也不是帥哥。
我雙手插在風衣兜裏,站直腰板微擡了些下巴,居高臨下的拖着腔調:“憑什麽?”
這倆人聽完一噎,全都瞪大了眼睛看向我。
我微笑的回視他們。
“年紀輕輕就到處求人,”我教育他們,“要自力更生啊。”
對面二人:“……”
“算了吧,這就一富二代,”從旁邊又走過來一抱着幾份文件的小姑娘,幫着擡起油畫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冷笑一聲,“仗着自己有錢就瞧不起人,什麽東西!呸!”
呦!仇富!
我在心裏頭吹了聲口哨,跟我一個脾氣!
有志氣!老子欣賞你!
只可惜臉長得不是頂配,否則我非得好好跟你拜扯一下老子艱苦奮鬥、自強不息、不怕危險、不怕苦難的曲折發家史。
所以此時我也只好沖着這姑娘笑了下,看着她的滿是怒氣的臉上微微一怔後,轉身扭頭就走。
笑話,你讓爺擡那東西,爺那點小力氣興許還沒你大了。
等到了目的地,那油畫挂牆上了老子也得挂地上了。
而且我對瘦雞仔不感興趣。
真正的大波MM才是上選。
不過,什麽時候開始,在國內有錢人就這麽難當了?
還是先富起來的那波做過的天怒人怨的缺德事太多了?
總不能老子身處哪個階層,哪個階層就得受歧視吧?這可就太欺負人了啊。
還有,杜宇楠那死小子絕對背着我練就了什麽輕功遁地之法!
否則怎麽我才跟人說了幾句話的功夫,丫個棒槌眨眼就不見了?
我圍着場地的大廳轉悠了多少圈,直到展覽開始,游客都進來了,就愣是一回都沒找見這鑽地鼠。
運氣背啊,今天就不應該出門。
走得我都累了。
我正依着柱子準備歇口氣兒了,一扭頭,突然就看見了一個玲珑身影正站在一副素描畫前欣賞。
略微怔了一怔,我轉了個念頭抿出一抹笑,就向着她走過去。
簡約的晚禮服,織針複雜的披肩,漂亮時尚的發髻,還有這身材……老子眯了眯眼睛,笑意更深。
這麽多年過去了,還保養的如此優良,可真是個尤物啊。
你說說,光是這身行頭,估計就得值好幾套房了,那可是普通人奮鬥幾輩子也得不來的。
所以咱此時也終于可以理解,以她的身份來說,除了身世家當與她相匹配的,剩下的估計還真都比不上螞蟻,值得她賞光來高看一眼。
所以幹了缺德事兒以後,哪會有愧疚?
誰踩死了螞蟻會覺得心疼?
我走到她身後站定,看着面前這幅署名“世界”的素描,輕啓雙唇,用着清雅溫和的聲音開口:“人的大腦,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啊。”
“什……”女人聽見我突然說話的聲音似乎略微吓了一跳,不過等她轉過頭來看見我後,卻是瞪大了雙眼,有着精致的妝容都掩飾不住的震驚。
“有時候嚴重的腦部傷害能神奇的促發人類的潛在天分。”我摸了下後腦上被掩藏在頭發中的疤痕,沖着她微微一笑,又轉頭看向這幅作者署名為“Mas.J”的畫作。
“他們在中樞神經系統受損前都是正常人,可一旦經歷過致命的腦部損傷,往往會在複原階段處于一種封閉內心,忘記一切,進入幻想世界的情況。”
手指輕輕撫上素描畫的玻璃外罩,我用着迷一樣的眼神看着這幅細致到連摩天大樓玻璃框上的釘子,都纖毫畢現的紐約俯瞰圖。
“尤其是當左腦細胞受到傷害不可再生,大腦細胞代償作用開始顯現,控制創造性思維的右腦就能沖破自然抑制,得到充分的潛能發揮。這些人與普通人相比起來,無疑也将成為藝術界的意外天才。”
“細節的刻畫和結構的重塑很令人驚嘆對吧,”我将已經僵硬住的女人固定在雙臂之間,低聲笑着,“白暢小姐,我的畫,還入您的法眼麽?”
白暢哆嗦着姣好的雙唇:“簡……簡明希……你怎麽……”
我擡起一根手指輕輕壓在她的唇上,指尖上傳來了柔軟的質感:“噓,說錯了哦,”我微笑的看向她,“我可不是以前的那個簡明希了。”
“你……你這個……賤……”
再次捂住她的嘴,老子嘆了口氣,誰說上層社會的人就有教養了,瞧瞧,這就連要好好的溝通一下看起來都困難極了。
拿過畫作下面花邊上裝飾用的玫瑰,一擡手慢慢的插在白暢的發鬓上,仔細看了下,嗯,慘白的臉加上鮮紅的花瓣,還有白色的晚禮服,再加上她的妝……
這顏色搭配讓我眨了眨眼睛,怎麽怎麽看都像是伽椰子呢?
老子的審美難道也出問題了?
微微俯下身迫向白暢的臉,直到嘴唇快蹭到她連腮紅都蓋不住失血反應的臉頰,我才又笑了笑,聲音裏帶出了無形的壓迫:“好姑娘,別再說錯話了,我脾氣沒以前的簡明希好。”
白暢的眼睛裏閃過了憤怒:“你……你……”
“阿希。”
聽到這個低沉悅耳的聲音後我的動作頓了一下,慢慢的擡起身放開白暢,站直,閉上眼睛笑了起來。
待了一會兒轉過身去,向前走了幾步,近距離看着眼前這個一身整潔西裝,彎着手臂搭着外套,比記憶中更加成熟沉穩的優雅男人。
趙鈞同也靜靜的看着我,黑漆漆的眼珠子裏頭蘊着令人驚訝的深沉情緒,都不帶錯開一丁點角度的。
我大笑着張開了雙臂。
“孽畜,幾年不見了,給個擁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