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所以,是她找你幫忙的?”褚明珂忍不住問道。
雖然受助的是她的母親,憑心而論,她為褚景橋的決定感到揪心。為了幫武英侯,他将自己的妻兒置于危險之中。
褚景橋親手将褚明珂帶大,從她蹙起的眉頭中,明白她的擔憂。
褚景橋的心裏暖暖的,臉上也不自覺帶上了和煦的笑容,他看着褚明珂的眼睛,認真說道:“你母親并沒有求我,是我心甘情願的。”
見褚明珂臉上又多了幾分驚訝,褚景橋繼續微笑着解釋:“說到底,褚家能有今日,也是多虧了你母親。當年若不是她的幫忙,你祖父的冤情不知何時才能洗清,我這個落魄小子說不定也只能窮困潦倒碌碌一生。
這些年看起來是我在替你母親養你,實際上褚家能夠起複,也是因為你母親離開前給我留下了一筆錢。最最重要的是,因為有你的陪伴,我最困難的那幾年過得一點都不辛苦。不論你母親給我寫信有沒有求助的意思,只要我知道了她有難處,便不能見死不救,這是我與你們之間的緣分。”
說完,褚景橋的神色有些不自在,怎麽說也是偌大家業的掌權人,對着一個小輩這樣真情流露,有失家長威嚴。
褚明珂聞言比褚景橋更加不自在,是她狹隘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事準則,她不該置喙。
既然知曉了當年是怎麽回事,有武英侯與爹爹的這一層聯系在,到了随國之後安全問題至少能多一層保障,褚明珂的心裏已經有了決定。
做完決定之後,心底生出濃濃的不舍。
雖然離別常有,但歸期都在看得到的時日裏,她這次離開,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也不知還能不能相見。不知不覺間,心底的悲傷不自覺浮在臉上。
褚景橋隐隐覺得褚明珂的情緒低落了許多,小心翼翼的開口:“你放心,等你娘親那邊的事情了了,我派人将你送回去,不會等太久。”
褚明珂的喉頭有些哽咽,她并非是在思念母親。說句不孝的,她們母女從來沒有相處過,武威侯對她而言只是一個稱謂而已,眼前這人才是她打心底認同的父親。褚明珂不想讓褚景橋看出端倪,也不想他為這事操心,扯出一個微笑:“好,爹爹要說話算話。”
望着十分勉強的笑臉,褚景橋斟酌了下,道:“如今你已知道全部的真相,以後便不用再叫我爹爹,叫一聲義父我就心滿意足。”
“不要!”褚明珂回答得斬釘截鐵:“以後無論我在哪裏,您永遠是我的爹爹。”
“好好好。”褚景橋忙不疊回答,她出嫁也好,回随國也罷,總歸是要離開他的,有這樣一句話,也是真的知足了。他擔心褚明珂顧及他的情緒不好意思問,便主動提起:“想不想知道你親生父母的事?”
褚明珂知道他的好意,順着他的意思,大大方方地回答:“想。”
褚景橋回憶:“我都是聽你母親說的,你的父母是青梅竹馬,從懂事開始就認定了彼此會長相厮守,所以兩人一成年便成親了。你父親擔心你母親年紀小生産不安全,兩人成親三年後才開始要孩子。後來政、變發生得太突然,你父親為了保護你母親以及太子失去了性命,他至死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但他絕對是一個有情有義有責任敢擔當的人。而你的母親呢,她身為長公主,有她對國家與臣民的責任,她不能随心所欲,不能像普通女子一樣一心守着孩子長大,你不要怪她。”
聽完褚景橋的話,褚眀珂覺得自己有些奇怪,按理說,作為一個被母親主動放棄的孩子,她應該要怨恨的。但一想到她的父母都是有責任有擔的人,且她是在父母的期盼中來到世上的,她發現自己恨不起來。
歸根到底,褚眀珂看向對面這個清俊潇灑、在她面前卻從來沒有架子的男子,知道了她不怨親生父母的原因,他給了她足夠多的愛與呵護,滿心感受的都是世界給她的善意,她沒有必要去怨恨。
“謝謝您。”褚眀珂紅了眼眶,真心實意地對褚景橋說道,“謝謝您讓我知道這些。”
“傻孩子。”褚景橋憐愛地看着褚眀珂。
一下子接受這麽多訊息,還知道了她的親生父親已經不在人世,的确是難為她了。
褚景橋想讓褚明珂高興一些,主動道:“你若是想出門,讓蘇葉陪着,再多帶些護衛,去附近走走。”只差明說讓她去找沈南星了。
她既然一門心思惦記着沈南星,想見他也不是不行,左右竹苑離他們住的別院不遠。
褚明珂還真有出門的打算,此去随國,雖說灰衣人口口聲聲說不會傷她,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她應該向沈南星讨要一些防身用的毒藥。
褚明珂順着褚景橋的話确認:“我真的可以出門?”
褚景橋點頭:“這一帶有定遠軍暗中守着,相對安全,切忌單獨行動,還有早去早回。”
褚明珂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準備妥當之後,褚明珂帶着蘇葉上了馬車,等馬車駛離了別院一段距離,褚明珂交代蘇葉:“待會回去之後,你去外院找一個人。”褚明珂将灰衣人的外貌特征仔細描述了,囑咐蘇葉:“你告訴他,我願意跟他去随國,但前提條件是先向我證明他能确保我爹他們都安全。”
蘇葉摸不着頭腦:“好端端的您為何要去随國。”
褚明珂後知後覺,這兩天發生了太多事,蘇葉忙着照顧丁全,她也沒來得及一一和她說明。褚明珂嘆了口氣,道:“此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你先按我說的辦,之後我慢慢與你說。”
褚明珂最滿意蘇葉的一點是她從來不質疑她的決定。聽了褚明珂的話後,蘇葉驚訝了一段時間,果然将所有的疑問都咽了回去。既然小姐說後面會與她說,她等着便是。
蘇葉脆生生地應了聲好,沉默了會,極不自然地問了褚明珂一個問題:“您這回去随州,會帶上丁全嗎?”
褚明珂瞧着蘇葉白皙的面龐上浮起的紅暈,微笑着說:“這得問他的意思,他之前受了傷,擔心他受不住。”
蘇葉忙不疊接話:“他受得住,那傷看着吓人,只是皮外傷,不會耽誤您的事。”
褚明珂這些日子也注意到了蘇葉與丁全之間的來往,知道他們互有好感,她很喜歡看到他們之間簡單卻又堅定的感情,心情也跟着變好,對上蘇葉的視線,她促狹着笑道:“那就聽你的。”
蘇葉的臉色更紅,不好意思地別過視線,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路程不遠,馬車很快在竹苑的門口停下。
蘇葉叩門,門後很快響起來林神醫的聲音:“來了來了。”見到來人是褚明珂,林逢花白的眉毛立即彎了起來,“是明珂啊,快進來。”
褚明珂恭恭敬敬地和林逢打完招呼,視線瞟向林神醫的身後,沒有看到沈南星的身影。
林逢笑眯眯地問:“來找你師兄?”
褚明珂頓時有些尴尬,當初師兄師兄地喚沈南星,是為了拉近與他的關系,眼下沒有這個必要,有些不自在地問:“他在嗎?”
林神醫知道褚明珂之前在沈南星身上花了很多心思,也知道沈南星對小姑娘是真心的,樂得見到兩人來往,心情十分好地回答:“他在,從來了後便沒出過們,在準備解毒呢。”等解了毒,兩個孩子便能好好地談論今後的生活了。
察覺到林神醫的殷殷目光,褚明珂只好繼續與他聊沈南星:“他這毒什麽時候能夠解開?”
林神醫自然知無不言:“本來明日便能完全解開,但情況有變,大概得多兩天。”
褚明珂微微驚訝了下:“出了什麽變故?”
林神醫見褚明珂的眉微微蹙起,替沈南星高興,可見她還是惦記他的。林神醫不慌不忙地向褚明珂解釋:“沒有出變故,你也知道,定遠侯世子與南星所中之毒相同,都需要回魂草做藥引。這回魂草的量解一人之毒綽綽有餘,解兩人的毒又遠遠不夠,本來說好給南星一人解了算了,但他後來改變主意了,調整了藥方。只是這樣一來,他得吃點苦頭。”
褚明珂好奇:“吃什麽苦?”
林神醫神色輕松:“倒也不是什麽大的苦楚,也就是在解毒前多服三天湯藥,這幾天他會略有不适。”
褚明珂追問:“怎麽個不适法?”
林神醫見褚明珂的确關心沈南星,往輕了說繼續寬褚明珂的心:“頂多有個頭疼腦熱的。”這個法子他之前沒有試過,但與沈南星讨論了下,問題不會很大,在他們二人的控制範圍之內。
林神醫估摸了下時間,沈南星的藥應該還要再熬一段時間,他得去替換沈南星,于是催促褚明珂:“外頭冷,你先去東廂房,他一會便到。”
褚明珂前腳剛到東廂房,沈南星果然後腳就到了。褚明珂吩咐一旁的蘇葉:“你先出去吧,看林神醫那裏是否需要幫忙。”
支走蘇葉後,褚明珂望着依舊一副生人勿近模樣的沈南星,在心裏自嘲,是她想錯了,都說眼神騙不了人,沈南星之前所做的一切若真的是為了她好,眼神總該有幾分溫度才是,決計不會這樣冰冷。
可她沒有勇氣明明白白地問他一次,若是會錯了意,真是難為情。若猜對了也不能如何,難不成沈南星還會随她去随國?
褚明珂尴尬地想要鑽入地縫,恨不得立即奪門而出。
但她不想再來一次,也不想再經歷一次尴尬,垂下眼一股腦說道:“我這次來是有事請你幫忙,我上次見你帶了許多毒藥在身上,想問問你還有嗎?能否分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