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葉堯其人,少時聰敏,自诩文采風流,又及其父母寵溺之,性格飛揚灑脫。自其弱冠,外出求學,久居他地,父母思之念之。
又二年,其父母買宅于其所居之地,贈之。畢業後居他地未歸,因其文采斐然,以之為業,小有所成。将宅二分,租一于他人,可自足,稿費寄予父母。其父喜憂參半,嘆:願兒安定,好自為之。
話說葉堯從小就練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一雙桃花眼眨眨,不知破碎了多少芳心。但是,葉堯也算是個聰敏的小孩,雖愛惹是生非,最後總能神奇地自己擺平,學業什麽也不用人操心,父母對他也是又愛又恨。
葉堯大學的時候,葉爸爸買了套房子給他,讓他好好在外闖蕩一番,別回家惹麻煩。結果葉堯樂了,一畢業就閉門寫文換錢,日子過得是自由自在風生水起無拘無束。
但是葉爸爸急了,這孩子怎麽這麽沒上進心!葉堯連忙把稿費往家裏寄,表明我還是有賺錢啊!可每回寄稿費讓葉堯花天酒地的生活受到影響,看來要找個房客了。
于是這形形色色的房客就給葉堯無數狗血般的靈感,不知情的倒黴房客們還在某日捧着小說時邊看邊敲床板,天,怎麽和老子的悲情史那麽像呢,真是太感人了!
扯遠了,咱扯回來。這時候年底了,葉堯的現任房客租約期滿回家過年了。葉堯琢磨着下個房客會是怎樣的人呢,才幾日,這人便找上門了。
這天是周末,當然,是不是周末對葉堯來說都沒有什麽區別。可是這天一大早就有人來狂按門鈴,真是令人發指。葉堯随手披了件睡袍,頂着一頭雞窩就很不爽地去開門。門一開,人就清醒了。
只見門外是一個清秀小青年,娃娃臉,圓眼睛。
葉堯是什麽人啊,除了是一個混世魔王外,他還是萌系本命呢。于是葉堯三兩下撫平頭發,擺出一副文藝頹廢樣,眨眨桃花眼,用未睡醒的沙啞、性感嗓音問:「小朋友,你找誰?」
于是那小青年也非常配合場景,答道:「大叔,你出租房間嗎?」
葉堯內心嗷嗷叫啊,大爺我未及而立之年,不過就是有點性感的胡渣,這小王八蛋居然敢叫我大叔!于是葉堯怒了,萌系什麽的滾蛋,爺要整治一下這小王八蛋。于是葉堯假笑道:「對的,對的,我們家環境很好,進來看看。」
小青年将信将疑地換上葉堯遞過來的兔子拖鞋,進了這混世魔王的家。
葉堯他老爸當年可是大手筆,送給葉堯的房子是躍層,簡直就是希望他在這裏連小孩都生了,別回家去惹是生非給葉家丢人。于是葉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樓下整個租出去了。
小青年東看看西瞧瞧,沙發上坐好,顯然是極其滿意,問道:「葉先生這麽好的條件,一個月真的只租八千嗎?」
葉堯腿一翹,挑起眼角:「誰告訴你一個月八千了?是一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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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青年愣了一下,掏出租屋廣告:「上頭不是寫一個月八千嗎?」
葉堯擺擺手:「小兄弟,行情看漲了。」
于是可憐的小青年坐在那裏鼓着臉,無措了半天,道:「大哥,真的不能便宜點嗎?我、我很急的。」
葉堯壞笑:「可以是可以,你一個星期打掃一次,怎麽樣?」
點頭。
「會做飯嗎?廚房給你,偶爾讓我蹭飯行不行?」
點頭點頭。
葉堯那個得意啊:「那可以。你什麽時候搬進來,我這邊都是現成的。」
「能,能今天就搬嗎?」
「啧啧,這麽急啊,」葉堯斜着眼看他,「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呃,」那人猶豫了一下,道,「白卯卯。」
葉堯愣了一下,大笑:「哈哈哈哈,白毛毛?你屬貓的嗎?」
白卯卯急了,漲紅臉:「是白卯卯!我屬兔,卯時生的,所以叫卯卯。」
葉堯這兔控笑得更歡了:「您爸媽取名字可真夠随性的啊!兔兔君,我的寵物日後也拜托你了啊,是你老本家!」
說完葉堯蹭蹭蹭跑上樓,抱下一只白兔來:「牠叫騷騷,是只風騷的公兔子,而且尿騷味絕對夠可怕的。」
白卯卯氣紅了臉,這房東一看就不像好人,于是連忙告辭。
葉堯抱着兔子風騷地站在門邊:「兔兔君好走不送啊,回來咱們就簽合同。」
白卯卯聞風而逃。
葉堯欺負完純情小青年,那叫一個神清氣爽啊,寂寞什麽的也滾蛋,老子要再養一只兔子了。
話說那天簽完合同,交好租金、定金,葉堯把鑰匙給了兔兔君,就去睡了個天昏地暗。年底嘛,大家都快放假了,可是葉堯依舊很忙。
畢竟讀者們要是心血一來潮,拿起手機上上網,發現某懸疑文停在那裏不更新,一定會非常不爽吧。什麽,葉堯不是寫狗血愛情小說的嗎?葉堯是寫懸疑文有什麽好奇怪,他其實是啥都能寫,最喜歡換風格換分身的了。
葉堯知道自己成不了什麽文學大家,寫文換錢大家圖個開心,但關鍵是态度要認真,兢兢業業是做人本分。
非常有責任心的葉堯半夜爬起來泡了碗面,就趴在計算機前寫恐怖小說,寫到雙眼血絲都出來了,天也亮了。于是,新房客來的第一天,葉堯就頂着這可怕的造型去樓下蹭飯了。
「兔兔君,起床尿尿啦!」
一大清早白卯卯就被奇怪的聲音吵醒了,他翻個身,以為自己還在做夢呢。
那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更扭曲了:「兔兔君,起床尿尿啊。尿床是不好的!」
白卯卯模模糊糊朝聲源看去,就見門那裏懸着一個腦袋,瞬間慘叫一聲跳了起來。
「兔兔君,你尿床了?」那個腦袋說。
白卯卯認真一看,他那個奇怪的房東正把門開了一道空隙,夾着腦袋在喊他。他揉揉眼睛,打了個呵欠迷迷糊糊問:「你這麽早叫我做什麽?」
葉堯可憐兮兮道:「我餓。」
白卯卯是個知書達禮的好青年,但是不代表沒有起床氣:「現在是清晨六點,房東大人。」
葉堯從懷裏掏出一只白兔子,撒嬌地說:「你的本家騷騷君也餓了嘛。」
白卯卯對上那張呆呆的兔臉,又看看那張無賴的人臉,閉起眼睛握着拳給自己加油:要忍耐,要忍耐。
然後他下床了,對葉堯說:「你等等。」
葉堯看着白卯卯那傻乎乎的動作,憋笑倒地揉腸子。
相處了幾天過後,葉堯很滿意。白卯卯是個好青年,知書達禮、乖巧聽話、脾氣溫和,只要不超過底線,那張娃娃臉總是很呆很和善的。
不過,有件事讓葉堯有些在意。
比如說,每次聊天談到「你喜歡什麽啊」、「XX很可愛啊」,都會觸及白卯卯不知哪根底線,總是令他跳起來說「我喜歡什麽才不告訴你呢!」,或者是「可愛風什麽的最讨厭了,男生怎麽會喜歡這種東西!」。
啧啧,葉堯真是嘆服他那少女般纖細敏感的神經。不過,這樣不是更有趣嗎?有着奇怪底線的新房客,真令人想去探究一番啊。
總體來說,每次欺負白卯卯,葉堯都很開心。對方鼓起來的娃娃臉很可愛,心不甘情不願的嘟哝很可愛,最後的總結句「要忍耐,要忍耐」也很可愛。
這天,葉堯梳洗一番出門去了。昏天暗地存了幾萬字的文,葉堯終于又可以放松幾日,所以他心血來潮出門買菜去,決意要白卯卯好好地露一手,犒勞自己一頓。
當白卯卯結束一天工作回到家,就見葉堯翹着二郎腿捧着茶坐在一樓沙發上等他。
「房東大人,你又怎麽了?」白卯卯無奈。
「沒什麽,」葉堯笑咪咪道,「我今天買了菜,在廚房,晚餐拜托你了。」
白卯卯認命地放下包,系上葉堯那惡趣味的小兔子圍裙:「上次買的還有一些在冰箱呢。」
葉堯搖搖食指:「我買了你愛吃的菜。」
白卯卯疑惑地進了廚房,半天沒見人出來。
葉堯走過去,就聽見裏面嘟嘟哝哝的:「要忍耐,要忍耐。」
「喂,你怎麽了,太感動嗎?」葉堯站在廚房門口微笑。
白卯卯顫抖地指着大包小包的胡蘿蔔、白蘿蔔和各種青菜:「誰告訴你我喜歡這些的?」
葉堯坦然道:「我媽啊。」
「什麽?」白卯卯瞪着圓圓的眼睛。
「白卯卯兔,白又白,兩只耳朵豎起來,愛吃蘿蔔和青菜,蹦蹦跳跳真可愛。」葉堯一邊打着拍子讀童謠,還一邊學幼兒園的小朋友蹦蹦跳跳做兔子的動作。
可是白卯卯一點都不覺得這有趣,他直接蹲下來,把臉埋在臂彎裏。
葉堯湊過去戳戳他的臉:「哎呀,你怎麽哭了?」
白卯卯狠狠咬了那作惡的手指,站起來圍裙一甩:「誰哭了!你今天就喝西北風去吧!」
葉堯在原地呆呆看着白卯卯大步走掉,不禁感嘆:「果然兔子急了也咬人啊。」轉而又傻笑:「哎呀,萌物啊,生氣的時候真可愛。」
白卯卯的底線是什麽?誰管他呢。萌物總是生氣起來才最可愛啊。
哼,蘿蔔青菜什麽的最讨厭了。
白卯卯屬兔,今年剛畢業,在一家雜志社做了個實習小編輯。眼看着年底了,于是雜志社要辦個尾牙,還請到了幾位熱門作家。
因為這次尾牙,白卯卯暗自激動了好幾天,甚至連那個讨厭房東的戲弄都可以無視了。為什麽?因為他很喜歡的一個作家也會來。
說起來,這作者頗有些鬼才,故事多是中篇,而且情節也多是奇詭曲折類。有人贊他文思巧妙,有人罵他毫無新意抄襲古龍。
但是忠實讀者白卯卯不這麽認為,雖說這位作者的情節是奇詭曲折的類型,但是風格卻和古龍差了十萬八千裏,古龍潇灑肆意,而這位卻是婉約細膩的。好吧,說實話吧,白卯卯一直猜測這作者是女生,那可是他心中的神仙姐姐啊。
這邊,白卯卯暗自激動,那邊的葉堯可是有些不爽了。話說這只傻兔最近怎麽這麽呆呢?不論怎麽逗都沒有反應欸。書香門第先不管那個惡劣房東的心事。把時間快轉,這天,便是白卯卯期待多日的尾牙了。
一大早,白卯卯就起來梳妝打扮了。
格紋襯衫加西服背心?搭上那張娃娃臉太幼稚了。西裝加風衣?沒那種服裝。黑色高領毛衣?裝什麽憂郁啊。白卯卯嘆氣,坐在衣櫃前苦思冥想。
可惡的房東探進頭來:「哎喲喲,兔兔君,今天約會去啊?」
白卯卯此刻心情很惡劣:「你管不着。」
「在為選衣服苦惱啊?」葉堯站在衣櫃前摸摸下巴。
白卯卯無視之。
「我有一套毛茸茸的兔兔裝你要不要試試?」
「我很認真的。」白卯卯蹙眉。
「好吧好吧。」葉堯迅速完成搭配──T恤、羽絨服和牛仔褲。
「喂,這樣會不會太随便?好像大學生欸。」白卯卯歪頭看看葉堯。
葉堯無語:「你又不是去相親。再說了,你比較像高中生啦。」
白卯卯無奈,瞅瞅衣服,把葉堯趕了出去:「出去出去,我要換衣服了!」
高中生白卯卯提早去了尾牙宴幫忙布置,并且眼巴巴瞅着門口,直想和神仙姐姐來個心靈感應。
編輯大姐A問道:「卯卯,看什麽呢?」
「啊,沒、沒,」白卯卯有點不好意思,「我在想作者們什麽時候來。」
編輯大叔B問道:「你喜歡誰啊?」
白卯卯臉皮薄,害羞:「喜歡變征。」
「哎呀呀,」編輯大叔B和編輯大姐A都笑了起來,「是個妙人啊。」
白卯卯摸摸雞皮疙瘩,暗想,怎麽笑得那麽詭異啊?
開宴時間要到了,主編啊長官啊啥的都來得七七八八了。白卯卯站門口迎賓,看著作者大人們在「新年快樂」的卡片上簽名。
哦,原來點蒼少俠是個大叔啊,咦,九月宮主是個胖子?為什麽為什麽,超有氣場的博越是個女生!白卯卯正在驚嘆着,突然,他想到了一個可怕的猜測。或許變征不是神仙姐姐,而是一個神仙哥哥?
于是白卯卯近鄉情怯,臨陣脫逃了。
白卯卯陪坐在長官旁邊裝傻子傻笑了半天,推了幾杯酒,又被勸了幾杯酒,最後敬了幾杯酒,有些醉了。
編輯大姐A突然說起來:「欸,卯卯啊,你不是喜歡變征嗎,快去敬酒啊!」
旁邊那桌坐的都是特約作家和責編們,白卯卯一個晚上僵着脖子就是不敢往旁邊看,此刻被編輯大姐A一說,更是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
「對啊對啊,快去吧。」編輯大叔B也起哄。
又是緊張又是興奮,白卯卯最後借着酒勁「啪」地一下就站起來了:「敬就敬。」
長官都笑了:「小卯好有氣勢啊!」
白卯卯左手拿瓶、右手拿杯,往隔壁桌前一站:「祝各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旁邊一桌被這紅撲撲臉的小夥子吓住了,一時間沒人回話。
「小卯真是有心了,大家幹杯啊。」有個人唯恐天下不亂,出來解圍。
白卯卯一聽這聲音就傻了,呆立當場。
編輯大哥C說:「聽老B說卯卯很喜歡變征啊,你們真有默契。」
白卯卯看着葉堯,覺得自己在抖,血壓直線升高:「C大哥,你、你說他是誰?」
編輯大哥C開開心心地說:「這就是你最喜歡的變征啊。」
白卯卯死盯着葉堯那張笑得很欠扁的臉,突然就眼前一片漆黑了。
「欸,欸,卯卯你別暈啊,看到偶像這麽開心啊!」
偶像你全家!我這是內心悲恸啊!白卯卯腿軟。
于是搶救有效的白卯卯被安排坐在他的偶像變征,也就是葉堯旁邊。
「變征,變征個鬼,是騙子,就是個大騙子!」白卯卯碎碎念。
葉堯要笑不笑地說:「我給大家說個故事吧,黑猩猩不小心踩到了長臂猿的便便,長臂猿溫柔細心地幫其擦洗幹淨後,牠們相愛了,別人問起牠們是怎麽走到一起的?」
白卯卯臉色一變:「都是冤孽啊!」
葉堯搖搖頭:「不,兔兔君,是猿糞啊。」
白卯卯傲嬌:「猿糞你全家!」
葉堯作驚喜狀:「那真是太有緣分了。」
編輯大哥C很驚奇:「看起來你們認識?」
葉堯笑道:「我的新房客。」
「哦,」全桌人都感嘆,「真的是緣分啊。」
只有白卯卯含淚默默悲傷自己逝去的青春,居然喜歡過這麽惡劣的一個家夥。
後來,太過悲恸的白卯卯真的喝醉了,在出租車上還扯着葉堯的領子:「神仙姐姐,你怎麽變成了一個大壞蛋了?」
葉堯看着司機好奇的目光,眨眨眼。
「混蛋,為什麽XX死了,他應該和XXX幸福到老才可以!還有XX為什麽要背叛那個誓言,女人如衣服啊,他怎麽可以為了XX而背叛了自己兄弟!BLABLA……」
葉堯扯扯小青年紅撲撲的臉,暗笑,這下找到方法治你了。
XXX雜志新年最強回歸,變征新作《XXXX》再掀血雨腥風!
白卯卯拿着新雜志,擡起四十五度角淚流滿面,為什麽催稿的工作要落在我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