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伺候 挑釁似的對着李承宣揚了揚眉
宋瑾寧聽到李承宣的問話, 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她在想什麽?這事該怎麽說呢?
總不好說剛剛那一刻她忍不住的在感慨諸如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的雄渾,還是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 共看明月皆如此的蒼涼?
嗐,小的時候喜怒皆在臉上, 高興生氣總想要立刻向人傾訴出來。及至等到年歲漸長,就慢慢的明白這世間雖人來人往, 但能與之說心事的又能有幾人?
要不怎麽說知己難尋呢?所以人越長大, 其實反而越孤單。
于是宋瑾寧對李承宣這句話的回答是歪了歪頭, 笑着說道:“我剛剛是在想,古人都說當歌對酒,願月光長照金樽。難得今晚這麽好的月色, 卻沒有酒,可惜了啊。”
李承宣微怔,似是沒想到宋瑾寧剛剛想的竟會是酒。
但很快他就釋然起來。
因為很奇怪,雖然宋瑾寧平日看着萬事不上心,整天只會在吃喝玩樂上下功夫, 但也不知怎麽, 李承宣就是覺得她其實是個活的非常通透灑脫的人。
所以如此月夜,她能想到就着月色下酒實在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此地離着未央宮遠, 但離着李承宣素日辦公休憩的紫宸殿卻十分的近。于是李承宣就叫了周敬過來, 吩咐他去紫宸殿取酒來。
周敬應了一聲, 忙轉身去了。須臾便回轉來。
而且取來的不但有酒,還叫人搬來了小幾椅子之類的。
因着禦膳房離紫宸殿也近, 周敬還特地叫人去禦膳房跑了一趟,拿來一只黑漆描金的七格攢盒,裏面放了諸如花生米, 鹵牛肉,,蝦米拌海蜇,什錦三絲之類的下酒菜。
甚至還有好幾樣糕點瓜果和茶水之類,預備這兩位喝完酒之後賞月時要用。
于是宋瑾寧和李承宣就相對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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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受宋瑾寧的影響,近來李承宣所用的一應器具都不再如先時那般的色彩鮮豔,反倒開始淡雅起來。
如現在的這酒壺和酒杯,都是極雅致的雨過天青色,且上面并無一絲一毫的彩繪,月色下看來如青玉雕就一般,十分的清透。
周敬正要上前給這兩位斟酒,就見李承宣已經先他一步提了酒壺起來,微微傾身,動作無比自然流暢的将宋瑾寧面前的酒杯給斟滿了。
周敬:......
周敬的一雙眼珠子都差點兒瞪了出來。
所以自小就四體不勤五谷不分這麽多年連茶水都沒有給自己倒過一杯的陛下現在竟然親自給皇後娘娘倒酒了?
好吧。雖然在這些日子的鋪墊下周敬早就覺得李承宣給宋瑾寧做什麽事他好像都能接受,但是現在親眼看到,周大總管表示還是感受到了一定的震驚。
他這副模樣落入站在一旁的谷雨眼中,谷雨忍不住的撇了撇嘴角。
我知道在你心裏陛下尊貴,從來只有他服侍別人,沒有他服侍別人的,但是他尊貴,我們娘娘就不尊貴了?
想我家娘娘生的沉魚落雁閉月落花;性情大方溫柔端莊得體;為人冰雪聰明随和好相處,哪一點比你家陛下差了?給你家陛下一個機會服侍我家娘娘那還是看得起你家陛下好嘛。
而且這位周大總管,沒見你家陛下和我家娘娘現在正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嗎?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麽?當自己是扇屏風,擋風啊?
沒錯,周大總管心寬,所以體胖,往那一站,迎面吹過來的風确實得繞下道。
谷雨幹幹脆脆的拽住了周敬的衣袖往後拉。
想周敬那體重,就算沒個兩百斤那也得有個一百八,谷雨卻是看着挺單薄瘦弱的一小姑娘,沒想到現在被她這麽單手一提溜,周敬竟然控制不住自己跟在她身後踉跄而行。
谷雨一徑将周敬提溜到了丹樨下方與臺階交叉的那個角落裏。
白露早就已經在那裏抱臂斜倚在臺階上站着了,看到他們兩個過來,也不過微微的側過頭斜了他們一眼,然後繼續擡頭望天,渾身充斥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高貴冷豔。
周敬即便在宮內浸潤數年,也算是個人物,但是看到白露這般,心裏還是忍不住的抖了一抖。
谷雨則十分的淡定。
因為她知道,別瞧着白露這會兒跟個世外高人一般,其實這位現在肯定是腦子放空在發呆,所以懶得搭理人而已。
雖然白露平常除了娘娘和她之外也不怎麽搭理其他人就是了。
将周敬拎到目的地,谷雨就放開手,歡歡樂樂的走到白露的身邊跟她一塊兒擡頭望天了。
周敬就哆嗦啊。
雖說谷雨和白露選的這地段十分的好,夜風都吹不過來,但這兩小姑娘,一個手勁奇大,一個莫不是冰塊成了精?他一個良家婦男被迫與這兩不尋常的小姑娘相處,他內心慌啊。
而且剛剛谷雨放手後,周敬可恥的發現他一個大男人竟然有些站不穩。趕忙扶住了丹樨下的漢白玉基石,這才勉強站穩身子。
然後他往廣場上一望,就見原先站在李承宣和宋瑾寧身旁的宮侍都已經遠遠的退到了一旁。想是接到了谷雨的指示。
周敬:......
雖然心中有點兒發慌,但周敬最後還是給自己壯了壯膽,貼着基石腳慢慢的往谷雨和白露那邊挪。
等近了,他忙在臉上擠出一絲讨好的笑容來,輕聲細語的問着:“那個,谷雨姑娘,請問你把我拉到這裏做什麽?那個,我還得伺候陛下和娘娘呢。”
他心裏明白,人不可貌相,這谷雨和白露看着只是年紀不大的小姑娘,但很可能帶了功夫在身上。
既然現在谷雨将他拉了過來,他要是沒征得她同意就走,只怕還沒等走出兩步呢,就能立馬被拽回來。
而且這兩位可是皇後娘娘從娘家帶過來的侍婢,看皇後娘娘平日着實依仗她們兩個,滿宮誰敢得罪這兩位姑奶奶啊?。所以還是先問清楚的好。
谷雨聽到他的話之後倒是很快就低頭看過來了。只是她望過來的目光,讓周敬頓生一種她是在看個傻子......
其實也差不離吧。
谷雨這會兒心裏想的是,這位周大總管平日看着不是挺聰明的一個人嗎,可怎麽這會兒他腦袋一點兒都不靈光了?
陛下和娘娘現在相處的好好兒的,你說你老大一個人杵那幹嘛?那陛下和娘娘要是有什麽話也不能敞開了講嘛。
至于說伺候什麽的。陛下和娘娘現在還用得着你伺候?你剛剛沒見你家陛下伺候我家娘娘伺候的挺高興的嗎?你這會兒要是湊過去搶了他的美差,只怕你家陛下心裏還要說你沒有眼力見兒,想削你呢。
不過谷雨也沒将心裏的這些話說出來。只是伸手指了指頭頂,然後一本正經的說着:“看月亮,思考人生。”
說完,就繼續擡頭對着月亮發呆去了。
周敬:???!!!
合着姑奶奶您拉我過來就是讓我看月亮來了?
我要看月亮站哪裏不能看,做什麽非得站在這犄角旮旯跟你兩位一起看?
還有,看月亮就看月亮,思考人生是個什麽鬼?
老子的人生就是将陛下伺候好,壓根不用思考!
周敬郁悶,周敬悲憤,但是在谷雨和白露這兩尊大神的‘淫威’下周敬還是不敢走。
只得攏着雙手站在臺階陰影處望着廣場中央,以防李承宣随時可能召喚他。
李承宣才不會召喚他呢。
原就覺得周圍的那些宮侍站在旁側礙眼,打擾了他和宋瑾寧的清淨二人世界,正要叫他們都退下,就見谷雨過來,三下五除二的将他們都給打發走了。臨了她自己離開的時候将周敬也給拉走了。
這才是深谙主子心理,知道給主子制造機會的好侍婢啊!
李承宣在心裏默默的誇贊了谷雨一聲,然後又提起酒壺,殷勤的将宋瑾寧剛剛空了的酒杯添滿。
酒是浙江上貢來的青梅酒。既有着高粱酒的些許辣味,也有梅子的清香,飲一口在舌尖,清甜甘冽。
雖然前段時間宋瑾寧自己出于興趣也看了些古酒的典籍,自己也釀了幾壇酒,但她對于酒并沒有很深的研究。一聽這是青梅酒,喝在口中也多是酸甜,并無多少酒味,就将這當作果汁來喝了。
不想這玩意兒後勁還挺大的。喝着喝着,宋瑾寧就開始酒意上湧起來。
李承宣也是這時候才發現宋瑾寧如此的不勝酒力的,心中十分的驚訝。
前些時候看她興致勃勃的釀酒,還以為她十分好酒擅酒,那她的酒量自然就不會差,不想原來是個銀樣镴槍頭,只能唬唬人罷了。
哪裏還敢再給她喝,忙忙的要去将她手裏的酒杯拿下來。
但是宋瑾寧能給他?
想當年她可是被師父逼着學了精妙的小擒拿手的,但凡她不想放手的東西,這世間就沒有幾個人能從她的手中奪走。
所以宋瑾寧非但輕輕巧巧的躲過了李承宣伸過來想要拿她酒杯的手,還順手将放在小幾上的酒壺順走,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模樣瞧着潇灑的緊。
甚至她一邊倒酒,還一邊挑釁似的對着李承宣揚了揚眉。
李承宣:......
李承宣默默的磨了磨後槽牙。
好的很,他竟然被一個喝醉了酒的人給小瞧了。
心裏十分的不服氣。待要上前奪下宋瑾寧手裏的酒壺和酒杯,讓她見識見識自己的厲害,往後再不敢小瞧了他。但忽然一眼瞧見宋瑾寧的一雙杏眸,頓時只覺心中一陣蕩漾,那已經伸出的手是無論如何再也無法往前一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