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要亂生孩子(08) 真就去幹農活了……
白夙看着滿屏幕的光點, 突然覺着山風有點冷。
可恨導航app并不會貼心的提供搜索引擎,只能旅行者自己調查。
白夙想起了先前王老太太屋裏的舊報紙。
“走,回去看看。”
她直覺上, 這棄嬰塔應該算是條能繼續走下去的支線,但她并不介意多折騰格拉西亞幾圈。
這就跟遛狗一樣,多遛一遛,省着他精力過剩。
回到王老太太家的時候, 裏頭沒人,只有一卷透着斑斑血跡的棉被卷放在院子角落裏。
三人組中還活着的兩個都出門了,院門倒是沒關, 卻在自己的房門上挂了把鎖頭。
這是擔心有人把他們弄過去的人皮偷走。
白夙心說何必如此,王老太太屋裏人皮不是有的是麽!
她擡腳就邁回了王老太屋裏,将她桌上那一疊舊報紙抽了出來。
上頭基本是些過了時效就毫無意義的東西,最近的日期是十五年前,最老的則能延伸到二十多年前。
泛黃發脆的紙頁太多,白夙自己看不完,将一大半都丢給了格亞。
這時,身後門吱吱呀呀的響了, 一個形狀詭異, 仿佛渾身長滿瘤子的身影投在地上。
白夙回頭的同時已經抓起裙擺,預備先一腳将這怪物踢出去再說。
卻見是學生組裏的三號來了,堪堪止住了動作, 仿佛只是要拽着裙擺轉個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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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號灰頭土臉的,身上挂着的都是老式水壺,他莫名覺着,自己好像在鬼門關上漂移了一圈。
然後一擡頭,對上格拉西亞那看誰都好似在看死人一樣的眼神, 自覺找到了危機感的來源,差一點兒就要把挎着的水壺都當手【】雷丢出去。
白夙:“小鬼,我養的,早就跟你們說過了。”
三號消化了好半天白夙的小鬼竟然這麽大的事實,之後才想起來自己回來幹嘛。
“你也太大膽了!眼看着要到中午,王老太太差一點就要自己回來拿幹糧重新打水,要不是我自告奮勇說要替她跑這一趟,你不就被堵到屋裏了?”
白夙倒是一臉淡定。
她被穆子茜牽連,早就把老太太得罪了個透,反正這年頭也不能報警抓她了,她才不怕。
“我信任你們,知道你們拖得住她,不然你們總不能真就去幫忙幹了一上午農活吧?”
她随口這麽一說,就見三號一臉尴尬。
好麽,還真就是去幹活體驗生活去了。
她覺着自己有必要提點一下。
“刷好感也有用,那你們從她嘴裏套出些有用的信息沒?”
保命是一方面,刷分也是至關重要的。
上一局游戲24個小時,就幹……不太幹淨但是很利落的結束戰鬥,如今眼看着十二小時過去,進展還是零。
三號收拾幹糧的同時,簡略說了兩句。
從王老太太口中套話不是一般的難,去的路上她明顯還生着氣,一個字不說,到了田裏,就将人都分散着安排去了不同的田裏。
這是山地,田都是梯田,一人一塊,彼此都不好聊,更別說跟王老太太搭話了。
“她要耕的田,是真的多,一眼望不到頭那種!”三號不斷訴苦。
農活非常不好幹,就算有機械,可如今誰也買不到油了,最終只能回歸最原始的勞動。
三號的指根都磨起好幾個水疱,拿東西都疼的龇牙咧嘴。
“田裏還有水蛭,太難搞了,你說這是逮着我們當勞工用,那之前她自己,怎麽照看那麽多地的?”
白夙聽到這兒,打斷三號問他:“她說為什麽自己要種那麽多田了嗎?”
三號一愣:“沒有,不過你這麽一說,确實挺奇怪啊!”
王老太太對于種田的狂熱很不尋常。
她如今孤家寡人,能吃多少口糧?末日之下,再多出産也沒法賣給別人換錢,一把年紀種這麽多,除了受累之外看不出用處。
只是老太太整個人都透着股神經質,所以這點小小的不尋常,之前沒人注意到。
三號被提醒,說等到下午,一定要想辦法打聽一下。
說完,他背着一大包幹糧和水,飛快的跑走了。
轉頭再看小黑屋裏,格拉西亞已經将報紙原封不動的摞回去了。
“這就看完了?”
格拉西亞轉身:“看完了,畢竟有用的內容不多。”
副業是可以傳授人知識的惡魔,他的閱讀速度遠超掃描儀,提取效率也很高。
報紙截止的日期,還沒有關于鬼嬰的大肆報道,可見政府最初是不希望事态擴大化的。
不過在這之前,倒是有幾個鬧的很歡的提案。
比如堕胎合法化,或者取締棄嬰塔,改為更環保的火葬。
果然,其他方面跟現實世界的十幾年前沒區別,唯有一點差別迥異:不允許堕胎。
就這一點全世界都約定俗成的偏差,直接導致了這個世界,走上了跟現實世界完全不同的路。
一邊得以繼續延續,另一邊則迎來了毀滅。
而除此之外,兩個世界裏,普通人的煩惱還是大致相同的。
格拉西亞說,在報紙的民生板塊裏經常會提及一系列問題:房子貴,打工難,雙職工家庭小孩子沒人看,離婚了之後的孩子沒人要。
不被期待降生的孩子就是負擔,父母不想要,福利院也負荷不了那麽多,棄嬰塔的傳統就保存了下來。
每一次說要取締,每一次最終都留了下來。
不光是女嬰,多餘的男孩也是一樣的待遇。
棄嬰塔多半修的很高,只有一個小窗戶,根本不容人出入的塔樓,丢進去就是死路一條,運氣好的直接被摔死,運氣不好的,要哭上好幾夜被活活餓死。
嬰兒的怨氣從來都為人所恐懼,所以在這個世界衍生出來的:關于水陸道場,關于慰藉亡魂,這些東西都沒銷聲匿跡,仍然大行其道。
能否鎮壓怨氣的反噬不好說,至少能慰藉心靈,減少負罪感。
“報紙上隔三差五就宣傳,如果遇到收費高達四位數的所謂大師,一定要舉報到物價局。人類還是太貴了,還是雇傭魔鬼更劃算,至少是終身制,永不漲價。”
白夙認為,這個魔鬼式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但她突然靈光一閃,意識到一個問題。
在這個世界裏,那種根本沒實際效果的所謂“超度”,收費都是合理的,既然如此,那旅行者去超度亡魂的話,是不是也能從系統那兒得到報酬?
“走,咱們還是回棄嬰塔,超度一下那些孩子的亡魂好了。”
格拉西亞對這意料之內的跑腿沒什麽抱怨,只說了一句:在他們那裏,亡魂不該被超度,直接吃掉,或者送進地獄。
白夙怼他:“難道棄嬰塔那些骸骨周圍,真的有亡魂?”
格拉西亞:“沒有。”
他對食物的氣息還是很敏銳的,哪怕是不好吃的食物。
“那不就得了,這個世界也差不多進入末法時代了,我去做道場超度,也只是做做樣子……不對,慰藉心靈。”
格拉西亞沒話說了,他就是個輔助刷分的工具魔。
再一次來到半山腰,白夙沒直接去超度,反而從行李裏掏出了一臺超薄筆記本。
這兩周雖然她自己毫無準備,卻給格拉西亞安排了個活:将白氏一族的藏書中,偏實用的那部分,都整理歸檔,錄入成電子版,好帶去游戲場裏。
學是不可能學的,作為一個現代玄門人,有什麽知識需要用,現搜就行了。
比如說,如何做水陸道場。
白氏一族從來不需要靠這種活計來賺錢,但相關知識還是有,白夙裝模作樣的擺了祭品,點了香,念了一段往生咒,就感受到口袋裏的手機震了。
打開一看,她立刻眉開眼笑。
屏幕上跳出來一行提示:【觸發支線,告慰亡魂,獲得積分162點。】
不過高興了沒多一會兒,白夙就有點難受了。
就算她的告慰其實很不走心,至少程序都是對的,這麽算下來,等于一個死去的嬰兒,才對應1分?
她也沒去細看塔裏究竟有多少屍骨,搞不好其實是是對應0.1。
就很難受。這刷分效率,未免過于低了。
棄嬰塔到底不是什麽好東西,規模小的村落,很可能三四座村子共用一個,地圖上分布的多,但其實離的都相當遠。
望山跑死馬,要通過這個來高效刷分是不可能的。
格拉西亞少不得一邊抱着白夙往回飛,一邊安慰着:“也許這只是一個小分支,真正的積分還是要從村裏,或者別的地方拿。”
白夙當然很清楚這一點。
她這邊仰賴着格亞,能暢通無阻走航空路線,可其他旅行者不行啊。
光是這後山被泉水泡酥了,随時可能滑坡的狀态,普通人根本上不來。
這一定只是額外的支線。
格拉西亞這兩天,再沒諷刺過誰,格外任勞任怨,白夙心頭的怒氣,也快要被山風吹拂幹淨。
只是好巧不巧,她再度回村之後,走在清冷的長街上,正遇到穆子茜從村長家院牆翻出來。
四目相對,穆子茜一個媚眼,同時對白夙這邊招手。
白夙總覺着,穆子茜在叫的不是她。
但她還是親自去了,同時命令格亞隐身。
到了隐蔽的牆角,穆子茜倒是沒對白夙這個“只身前來”的狀态提出質疑,她低聲道:“村長家,應當是被鬼嬰給殺光了。”
白夙挑眉:“這不奇怪啊。”
這種村子,如果有外人來借宿,但凡村長還有一口氣,那必然是會來看一眼的。
而且在昨夜,她也看到了,村長所住的大院子裏,一盞燈都沒亮。
“沒人住不奇怪,奇怪的是,我看過之後,總覺着裏頭是有人住的!所有屋子我都看了個遍,大部分都積滿灰塵,只有一個房間,雖然也很髒亂吧,但沒有灰網,地上的塵土也不均勻,看起來至少兩周之內,是有活物進去過的。”
這個世界上沒多少活人了,就算在旅行者們之前,有真正的旅客到龍頭村,也會跟他們一樣,被村民招待。
除非是流浪漢,□□去荒宅寄居。
那人很顯然沒留下證明身份的痕跡,也許跟村民打聽一下,會有些線索。
說是打聽,可如今天還沒黑,本就稀稀落落的農戶多半都去種地了,二人又從村尾走到靠近村頭,也沒遇到人。
李嬸兒沒去田裏,正開着院門,坐在裏頭洗衣服。她見到白夙她們,就笑眯眯的問:“回來了?感覺怎麽樣,打算在咱們村裏長住不?”
白夙跟穆子茜對視一眼,都聽懂了潛臺詞。
借住幾天是客人,當然是可以養尊處優的,但如果長住,那就得幹活啦!
白夙飛速回答:“我們住幾天就走……啊當然,別人我不太清楚,我們碰巧順路而已,他們的打算我也不清楚。”
套話這種事,她很不在行,相比較而言,雖然經常語出驚人,但至少能言善辯的穆子茜更合适。
李嬸兒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但這神色一閃即逝。
白夙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看着也不像是能幹動多少活的樣子,走就走了。
她殷切的目光落在穆子茜身上,比王老太盯大學生們時,還要病态幾分。
太露骨了。
穆子茜适應很良好,飛速想好了套話的說辭:“我想留,但是我這人吧,哎李嬸兒你也知道,受過傷,現在腦子還是一堆毛病!”
她指了指自己的頭:“我有時候會犯瘋病,為了不打擾別人,我想找個空房子住下不知道行不行。哎對了,我剛才在外頭走,看着村長家的院子,那裏頭應該沒人住了吧,能不能分給我一間?”
李嬸子面上的肌肉一瞬間扭曲了一下,她僵硬着“呵呵”幹笑兩聲:“住空房子可以,村長家就算了吧,他家是沒人在了,可他連襟還在村裏住呢,別人哪能做主把他們的屋子給別人住啊!”
穆子茜不依不饒:“那能給我引薦一下能做主的人嗎?我就算搬出去了,您這段時間給我的幫助,我也不會忘,會報答您的。”
她幾乎是開始撒嬌了,就好似李嬸不是個末世之中,算計旅行者的原住民,而是疼愛她的長輩似的。
李嬸面露糾結。
白夙則是心內贊嘆:這就是社會人啊!
格拉西亞輕哼一聲:“你很喜歡這種巧舌如簧的辯論家?”
白夙不明所以,人各有所長,她欣賞一下怎麽了?
總比你這個xp奇怪的魔鬼,稱贊人家傷口強吧?
一人一魔正在互瞪,就見剛種地回來的李大叔,從村口回來。
他一聲爆喝:“不行!”
說完,人就沖了進來。
格拉西亞後退一步,才沒作為空氣牆被李大叔撞個滿懷。
李大叔殺氣騰騰的瞪着穆子茜:“你什麽目的,就算要一個人住,村裏那麽多空屋,非要去村長家?”
倒是很警覺。
“要走那就趕快走,別在這兒給我們招晦氣,收拾行李走人!”
李大叔這樣說着,又去拽着李嬸,說早知道這些外鄉人就是這麽卑鄙心眼又壞,昨夜就不該讓她收留她們。
李嬸卻好似有些舍不得,只低聲說再看看。
白夙和穆子茜對視一眼,她們倒是不怕被趕出去,反正村子這麽多人,挨家借住呗,大不了□□住空屋。
現在至少能确定,村長家有問題。
至于村長家的連襟是誰,再回去細細搜索,也該能找到線索。
雖然如今是再沒有電話網絡,但當年留下的電話本,書信或者照片。
穆子茜似乎是想到了這一點,又或者是不想面對李大叔的怒火,在他跟李嬸還在争執時,就已經溜了。
白夙沒走,她累了。
之前說跟別人不過同路,此刻作用凸顯出來了:“別人我管不太着,反正我只再寄宿這一晚,明兒白天就走了,這一晚上就麻煩李嬸兒啦。”
她這樣說着,回屋從格拉西亞随身攜帶的,真正的行李箱裏摸出一盒小餅幹,遞給李嬸當謝禮。
李嬸看着那東西,眼睛直發光,立刻手足無措起來。
旁邊的李叔也咽了下口水,但又抹不開面子,氣哼哼地轉頭走了。
李嬸嘴上說着:“哎,這怎麽好意思,哎呀……”
然後還是收了。
白夙佩服的是穆子茜的能力和臉皮,但她自己麽,沒必要,還是收買更方便。
當然,之所以收買成功,也多虧了格拉西亞收拾行李的時候,不嫌沉的連零食都帶了不少。
其中一部分,自然是進了白夙的肚子——
這地方的食物,至少是村民們幾乎不放調料做出來的粗糙食物,她實在是吃不慣。
也是運氣好,在這種已經倒退回幾近原始的農耕社會環境裏,精致的點心太拿得出手了。
等到了晚上,隔壁去當了一天苦力的苦力們回來了。
就算在游戲裏經歷過生死磨難,可體能并不是一朝一夕練得起來的,更何況是夏日裏,面朝黃土背朝天。
他們灰頭土臉,累的表情都麻木了。
三號晚飯後,找了個空當溜出來,隔着籬笆園給白夙打眼色。
看樣子是不負囑托,問出點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