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要亂吃東西(9) 我很小嗎?……
白夙猜到了簡碩的心思,她覺着這人真是把路走窄了。
雖然看不上孟君尋那種直奔救世濟人而來的聖父心理,可他都能憑前人的經驗認為,旅行者是來“拯救”末世,積攢功德,那就說明,游戲裏沒出現過這種近乎于獻祭的惡趣味。
但她沒說話,只沉默的當一個好聽衆。
當時動手的是顧彩,她試着劃開一個囊泡後,裏頭膿黃色的粘液流了一地,随後,破口裏頭顫巍巍的伸出了一只皮膚被腐蝕殆盡的手,似乎是無力自己從裏頭掙脫出來,需要外頭的人拉他一把,不斷的求助。
顧彩一愣,難道裏頭真的是有意識的人類,還在求援不成?她下意識就要伸手,但簡碩在電光火石之間,将顧彩撞開,親自湊過去。
但他遞過去的不是手,而是一柄刀子。
沒什麽依據,就是覺着見過了那麽多變異幸存者都只剩攻擊性,這個都只剩半具骨頭架子的東西沒道理突然轉性反而需要別人幫助了。
裏頭的手似乎沒有視覺,只根據聲音和震動找尋方向,一把攥住刀鋒。
如同沒有痛覺似的,哪怕刀刃已經陷入皮肉,卡在指骨的位置,仍舊不松手,反而不斷用力。
也分不清是要将簡碩拖進去,還是要自己借力掙紮出來。
簡碩立即用力揮刀,切斷了連接點,只見幸存者斷指的傷口處,渾然沒有筋肉骨骼,只有格外緊實的濃黃色纖維。
不是人,只是某種東西的拟态。
而沒騙到人,就不需要繼續拟态了,這坨黏菌不斷湧出,卷起了有棱角的東西,将其他囊泡也割破,所有的黏菌混合在一起,成了史萊姆一樣毫無辦法攻擊的敵人。
這之後就是奪命狂奔了,期間另外三個小混混都跟他們走散,只有他們四人一直逃到殡儀館門口,最終以犧牲一人為結束。
白夙聽到這兒,莫名有些心虛的移開目光。
那混混頭子,怕不是因為得罪了她,運勢太低才死在這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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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但凡跟他的手下一起往別處逃,也就不會成為替死鬼了。
該說的都說完了,簡碩順水推舟的建議從天臺一層層往樓下去探索殡儀館內。
“我認為,這些已經異化的沒有人形的幸存者,肯定藏了什麽秘密,只要找到答案,就能完成任務。”
也不知道根據是什麽。
對此,白夙倒是沒有異議,黏菌她肯定不行,但如果只是荊棘的話就沒問題。
然而接下來就有了分歧。
簡碩建議四個人一起走,這樣遇到危險可以互相照應。
但季遠立刻反對:“分頭行動吧,這殡儀館後院還有兩排焚化爐呢,可不比醫院小,四個人一起,得多久才能搜完?”
話說這麽說,誰都清楚他是不願意跟那二人一起行動。
真遇到危險,照應是不可能的,被扔去擋刀子還差不多!
簡碩則根本不在乎季遠說什麽,一雙眼睛只盯着白夙:“那些黏菌能追出三條街,院子裏荊棘沒道理不能進樓,兩個人還是太危險了,如果一定要分組,那我跟顧彩就不能參與了。”
反正要麽四個人一起,要麽就他們在這兒幹等着,讓另外兩個人去幹活。
雖然是耍無賴,但這話确實給了白夙啓發。
院子裏的荊棘沉寂了沒錯,但它們并非地縛靈一樣的鬼怪,有無法逾越的行動範圍。
難道是畏懼着,又或者是保護着建築物裏的什麽,所以才不會沖進來肆意妄為?
調查是一定要去的,但白夙還打算借此機會弄明白另一件事。
“還是要分組走……”白夙唇角微微勾起,看向簡碩,“但既然是你們怕遇到危險沒有照應,那就把能打的兩人拆開,顧彩跟季遠一組,而你跟我一組,怎麽樣?”
簡碩滿口答應。季遠跟顧彩雖然不樂意,可一個剛被救過,另一個習慣于服從命令,也就沒再反對。
殡儀館本身一共分為兩棟建築,由一些連廊組合在一起,一邊是停屍房和舉辦遺體告別的廳堂,另外一邊則是焚化爐。
焚化爐聽起來更滲人,但在這局游戲則相反——
骨頭渣子裏大概生不出什麽怪物。
分頭行動之後,顧彩跟季遠從室外樓梯去後院焚化爐那邊。
白夙和簡碩調查殡儀館大樓,自室內從上往下走更方便,天臺大門鎖着,白夙原本想叫格亞直接将門拆了,但簡碩卻先行掏出了一整套□□。
白夙看了一會兒,突然問:“你覺醒的能力是什麽?”
她實在太好奇了!
簡碩似乎沒料到白夙會如此直接,沒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那你的能力又是什麽?”
格拉西亞已經亮出了他的利爪。
這個男人真是不知死活,竟然問到契約者最不想暴露的問題。
但白夙卻不生氣,只是微笑着:“你之前不是看過我如何将季遠救過來了嗎?”
季遠的角度認為她的能力是浮空術一類,為什麽你沒誤會。
簡碩眸光閃爍:“如果你願意的話,咱們可以交換這個情報。”
白夙看出他想利用自己的好奇,利落的點頭:“成交。”
“我的能力,是能看到別人的運勢,而你是我至今為止見到的最強運之人,所以我才很希望能跟你合作,你的運氣加上我的經驗,以後的游戲會變的很容易。”
“咔噠”一聲,門鎖開了。
推門激起的灰塵在不甚明亮的光線中狂舞回旋。
白夙先行走了進去,一邊走一邊輕松的說:“既然你都看出來了,那這樁情報交換你很虧哦,我的能力就是天賜強運。”
格拉西亞一挑眉,輕笑一聲。
他的契約者,看起來不谙世事,認真起來也是狡詐的很。
簡碩也跟了上來。
“那你是怎麽将季遠帶過來的?”
果然還是不很相信她。
白夙嘆了口氣,似乎不樂意透露,很是煩惱。
就在簡碩要以退為進的表示不說也沒關系時,就聽白夙幽幽的道:“是我養的小鬼。”
簡碩一時無語,原來小鬼還能這麽用?
而格拉西亞則上前幾步,附身問道:“怎麽,我很小嗎?”
白夙不走心的應付:“不,你很大。”
畢竟他現原形的時候,翅膀張開,有那————麽大呢。
總而言之,簡碩已經認定,白夙是個既有時運又有實力的大佬,接下來的态度格外殷切。
不得不說,刻意獻殷勤的時候,人總是很會察言觀色。
簡碩看出白夙似乎有潔癖,會小心翼翼的的繞開垃圾,就走在前頭,開路的同時替她清掃,活像個在婚禮現場給新娘子掃障礙的助理。
事實上,白夙如今也确實像個入場的新娘子,正由格拉西亞扶着往前走。
雖然知道醫院中的慘狀,但這一路的髒亂,還是超出了白夙的心理準備。
碎裂的棺材,殘破的衣服碎片,還有黏在門邊轉角的皮肉碎片。
荊棘不進來,這一切只會是當初他們變異還不嚴重時搞的破壞。
可白夙有點想不通,抓活人來轉化成同類她能理解,屍體也不放過?
“或許就是單純的要吃而已,一旦變異之後,搞不好飲食習慣也變了。”簡碩這樣說了一句。
他沒注意到,身後原本只是因為潔癖而嫌惡皺眉的姑娘,面色突然一白。
格拉西亞不耐煩的冷哼:“果然還是應該殺了他。”
随便一句話,就能戳到最讓她不高興的點,也不知道留下這人有什麽用。
他的契約者,還是太善良。
一瞬間,格拉西亞已經準備好偷襲,并在鮮血滴落在地之前,将人丢出窗外,扔給那些荊棘享用了。
但白夙卻突然拽住了他的袖子,低聲道:“沒這個必要。”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若是有危險,将簡碩丢出去當擋箭牌,她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但為了一句話還不至于,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畢竟誰能想到,她一個樣“小鬼”的,見鬼怪和屍體都不慌的人,會被“同類相食”四字刺激到?
這跟她的潔癖一樣,都是拜她母親所賜。
她的母親,也就是上一代的白氏家主,在生命的最後十年,以睡前故事的方式,給白夙重複了無數次白氏家族的由來。
白氏一族在什麽年代開始揚名,在旁人視角都是不可考的久遠過去,而誕生于世間則要更早。
久居于齊魯,是因為先祖誕生的偏僻的島國,是在山東半島附近。
那是時常有仙女從雲端降下,于淺灘上弄波戲水的地方,也許正是傳說中的蓬萊。
很老套的,一位下凡戲水的仙女被偷走了羽衣,從而沒法再回到天上,不得不跟一個人類男性做起了夫妻,成婚生子。
但這可不是中原締造了七夕節的唯美浪漫故事。
村子的風俗原始而野蠻,村長處心積慮禁锢一位仙女,是為了将仙人血脈據為己有。
然而仙女生不出孩子。
村裏的巫醫說,這是因為仙女只有仙體,沒有屬于人的血肉,所以無法結出子實來。
白夙還記得,每每講到這兒的時候,母親的目光總是很悠遠,仿佛這不是代代口耳相傳下來的故事,而是她的親身經歷。
“所以啊,我們的先祖,被喂下了許多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