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一年後。
時光總是在不經意間流走。
周枕月站在落地窗前,端了一杯熱咖啡。
幾個月前,周氏公司遷了新址。她現在的辦公室,位于岸陽最高的樓的頂層。
看着高樓外鱗次栉比的樓群,她仿佛是站在雲層的頂端。所有的一切都被她踩在了腳下,所有的人,都在她遠眺的一眼之中。
指尖撫了撫掌中的咖啡杯。
白玉的戒指襯在光滑的瓷杯上,更透出幾分溫潤與剔透。
不知不覺的……
一年的時間,就這麽輕易晃過去了。
在溫泉山莊的那些溫存日子,仿佛還在昨日。
可日歷上打印清晰的年份與月份,時時提醒着周枕月。
已經一年了。
一年。
再沒有見過穆雪衣。
這一年裏,發生了不少的事。
周氏和穆氏開始了明面上的戰争。
其間,穆國丞和周枕月都各自使了各自的明謀與暗招,幾度交鋒,穆氏吃了不少癟,周氏內部也有一定程度的損耗。
兩方關系越鬧越僵,就連兩方企業的最底層員工,見了面都瞅着對方虎視眈眈。
商界都傳一件奇怪的事。
這場仗打得再激烈,都一直沒見到穆氏的繼承人——穆家二小姐的出現。
都說穆二小姐是去養傷了,可是沒人知道她在哪養傷,也不知道她養的是哪門子傷。于是碎嘴的都說,這穆二小姐怕是個扶不起來的軟骨頭,比不上她姐姐,只能挂個繼承人的名號,混吃等死呢。
這謠言本來塵嚣日上,沒想到,三天前,穆二小姐突然回來了。
一回來,這穆二小姐就高調地繼承了穆大小姐的所有股份,同時繼承了那個總經理的位子。
宣布就職的時候,有人拍了張照。
因為穆二小姐前半輩子幾乎沒有在商圈露過臉,所以,許多人都是通過這張照片第一次看到穆二小姐的真容。
照片上,那個女人看起來溫柔又清瘦。手腕,脖頸,腰與踝骨,都比常人有着更精致的纖細圍度。
她右手戴了一只軟薄伏貼的手套,握着一支鋼筆,安靜地坐在椅子裏。明明好像是在微笑,可那雙眼太過沉靜從容,深得望不到底。
她的椅子旁邊,還放着一支不怎麽起眼的深色檀木手杖。
注意到這一點的人,都驚嘆:
“穆二小姐竟是個瘸子?”
見過她本人的人說:
“要是不拄手杖的話,确實是一點瘸。可是只要拄着手杖,走路就和普通人一樣正常,看不出啥毛病。”
穆二小姐就任沒兩天,又傳出了一件名事。
據說,因為她是空降總經理職位,之前沒有人脈,難以服衆。
公司裏有幾個自持甚高的高管有意為難她,就暗示了小部門的領導,叫兩個員工故意鬧事,又扭又打的,鬧到了穆雪衣的面前。
所有人都等着看戲,看看這個傳說中柔弱不堪的二小姐會怎麽解決這件事。
聽說當時穆雪衣很淡定地坐在沙發裏,看着面前兩個人撒潑打滾,也不說話。等那兩個人演得都累了,她才把他們的直系領導叫進來,說:
“讓你做主管,就是要你管好你手底下的人的。如果你已經無能到了只會把矛盾越級上交,那看來要你也沒什麽用,白領一份工資。你和這兩個鬥毆的人,自覺點,去財務部把錢結清,明天不用來了。”
然後她又說:
“以後我只聽總經理職級之下一級的職務彙報,其他的人,我不管他資歷多老,再鬧到我面前,鬧事者和他的直系領導一起收拾東西,滾蛋。”
穆雪衣說“滾蛋”,那就是真的讓人滾蛋,絲毫不留情面。
她很懂得自己手裏那點權力的優勢,也懂得利用她父親的關系進行震懾。有時候做出一些決斷,連穆國丞都挑不出什麽不是。
所有的籌碼到了她的手上,不管多小,都能用出不凡的效果。
即使再有人不服,也忌憚了起來,憋在心裏,不敢再鬧。
自那以後,穆氏內部再沒一個人敢抱着“二小姐好欺負”這個念頭,在她面前時,個個都是小心翼翼謹言慎行的。
就連對她的稱呼,都由“二小姐”恭敬地改為了“小穆總”。
這件事傳到周枕月的耳朵裏後,周枕月也沒說什麽,只是看着手機裏那張穆雪衣就任時的照片。
良久,她才輕勾唇角。
“一年的時間,還真能改變不少事。”
一旁的小艾接話:“二小姐變強了,這是好事啊。”
“……你真的覺得,這是好事麽?”
周枕月向後靠在椅子裏,閉上眼,由鼻息間長長嘆出一口氣。
看來,穆雪衣離開她,真的可以過得更好。
她的保護,果然……
是一廂情願的無用之物。
小艾試探着問:“周總,您還打不打算再去找二小姐啊?那個……老爺子最近又總念叨了,說想見見二小姐……”
周枕月半擡起眼。
“她既然過得很好,我又何必再去找她。”
不禁輕笑。
“就這樣吧。她做她的小穆總,我做我的董事長,以後再見面,也只是商業場上的爾虞我詐……”
“……你死我活。”
小艾:“那您的意思是,以後都……”
周枕月的嗓音恢複了平日的清冷與理智。
“以後她走她的路,我走我的路,我和她之間,再沒有什麽對手之外的關系。”
這樣也好。如她所願。
她們的世界,從今以後,不再為彼此留有任何位置。
小艾躊躇片刻,似是憋了什麽話。
過了很久,她才硬着頭皮,很小聲地問:
“那今晚那個岸陽所有企業高管都會參加的商業晚會,您還去不去啊?”
“……”
周枕月拿鋼筆的手一頓。
半晌。
都只是沉默。
今天的岸陽也和往年一樣,陰雨連綿。
窗外又開始下起了小雨,雨絲密密麻麻地挂在窗玻璃上。
腳下的岸陽市,變得煙雨朦胧起來。
天完全黑了,雨卻越下越大。
晚會設置在岸陽最大的酒店,門口鋪了長長的紅毯,兩邊放滿了精致高雅的花籃。
許多着正裝的酒店員工候在紅毯兩側,一有老總的車子開過來,他們就很有眼色地過來接人,幫忙泊車。
剛好是高峰時間,又下着雨,許多老總的車都擁堵在了門口。員工們一邊忙着疏通,一邊舉着傘過來送老總進酒店,一時間,酒店特有的深藍色大傘充斥着整片前廣場。
新到了一輛黑色的賓利,斜停在另一輛邁巴赫的後面。
員工忙撐傘過來,駕駛座上的小艾卻按下車窗,擺了擺手:“你們先把前面那些車都歸置好了我們再下去。不然前面堵着,白白叫我們周總淋雨吹風。”
員工鞠躬:“好的。”
後排的周枕月雙臂交叉抱着,目光平靜地直視前方。
那雙眼看似沉寂,眼底深處,卻又仿佛暗湧着別的什麽情緒。
隔着大半個廣場的另一邊,屬于穆家的林肯加長啓動了引擎,開到紅毯邊上。
酒店員工上前,幫忙開了車門迎人下來。
穆國丞穿着黑色西裝,披着貂毛坎肩,慢慢悠悠從車上下來,走到員工的傘下,對自己的衣服稍加整理,馬上回過身去,伸出了胳膊。
車上探出了一只屬于女人的白皙手臂,輕巧地搭在穆國丞的胳膊上,合着膝蓋,優雅內斂地下了車。
從遠處看,那女人的長卷發披滿了肩頭,裹着瓷白瘦削的肩,楚楚可憐。
周枕月的目光有了焦點。
凝視在那人身上,深邃幽靜。
但很快,她就發現了那個女人的右手并沒有戴手套,也沒有拄手杖,走起路來腳步非常順暢。
仔細看看,背影也和印象中那人的背影相去甚遠。
……那不是穆雪衣。
那只是穆國丞的一個女伴而已。
林肯加長開走了,再沒有別的人從上面下來。
周枕月垂下眼。
眼底所有的光,瞬間黯然。
等了十來分鐘,前面的車子陸續進了車庫,酒店員工再一次撐傘過來,請周枕月下車。
小艾把車交給員工,撐了傘,等周枕月站進傘下,跟在周枕月身邊,恭敬地同她一起向酒店走去。
兩個人漸漸走得遠了。
雨霧中,她們的身影越來越模糊。
黑色賓利被酒店員工開走了,空閑下來的員工馬上跑到賓利旁邊的邁巴赫跟前,深深鞠躬。
“小穆總,請讓我為您泊車。”
主駕駛那側車門打開,葛薇濃邁出一條長腿,利落地撐起一柄黑色大傘,走到後排,拉開車門。
昏暗的車廂裏,穆雪衣雙手交疊置于膝蓋,安靜而得體地坐在座椅的前沿。
她因為久病,膚色是不常見的冷白。長發微卷,下颌清瘦,睫毛似黑色鷺羽一般柔軟卷翹。
今天的白色晚禮裙很适合她的肩,平直而骨棱清晰,肩線在向臂線下沉的半路,被白色布料收束包裹。
遮的,露的,都是恰到好處。
她右手戴着一只與晚禮裙顏色相同的白色軟薄手套,一支低調的檀木手杖被那白色手套握在掌中。
人還未動,手杖先行。
杖底落在車輪邊的水窪裏,相觸的瞬間,漾起層層細小漣漪。
在手杖的輔助下,穆雪衣很自然地下了地。
酒店員工低着頭說:“小穆總,剛剛您的父親先入座了,您看,您是不是需要我先帶您進去尋找他的位置……”
穆雪衣轉過頭,看着遠處已經走到了酒店檐下的周枕月的背影。
那一剎那,一整年的思念都化成了卷着雨絲的風,拂過她的手臂與臉頰,灌滿她發間與心田的每一寸。
“先不急。”
她打斷了酒店員工的提議。
“我還有別的地方……想要逛逛。”
作者有話要說:霸氣的小穆總上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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