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荒廢多年的小屋,因為多了兩個人,周圍的空氣似乎都一下子溫暖了許多。
葛薇濃進來之後,四個人都躲進了有房檐的一側破草席上。
皚皚大雪透過無頂的那一側漫天卷地落在身邊,積起厚厚一層,不時還飄過來幾片。讓人莫名覺得,能有一處可以暫時躲避起來,也算是一件幸事。
穆雪衣窩在周枕月的懷裏,被寒風吹得咳嗽了幾聲。
周枕月拖過背包,從裏面拽出一條采買回來的厚毯子,蓋在穆雪衣身上。
“……本來是想救人的,但是山壁塌得太突然,鏟雪車也熄火了。我們怕再遇到雪崩,只能往開闊一點的地方走。走着走着,就遇見了這個破房子,想着好歹有四面牆,比外面空雪地安全一些,所以進來躲着,看看能不能等到救援。”
林可妮和葛薇濃溫聲細語地解釋。
解釋完,林可妮偷偷看了一眼抱着穆雪衣的陌生女人,小聲問葛薇濃:“葛小姐,那位小姐,是木耳小姐的……?”
葛薇濃冷冷地看着周枕月,一言不發。
她作為穆國丞手下的人,對待周氏總裁,肯定不會有什麽好臉。
周枕月也感覺到了那股陰冷的目光,悠悠回看過去。
“阿濃,是不是想着,怎麽給穆國丞告狀?”周枕月瞥着葛薇濃,似笑非笑。
葛薇濃神情一僵,聲調不自覺都揚了起來:“你叫我什麽?!”
周枕月揉了揉太陽穴,嘆氣,“好歹是一起躲過雪崩的人了,我都不居高臨下地叫你葛助理,跟着雪衣叫你一聲阿濃,很過分麽?”
葛薇濃冷笑:“周董事長,我想,穆氏和周氏還沒有友善到需要虛與委蛇的地步吧?”
穆雪衣皺起眉,出聲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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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濃。”
葛薇濃看向穆雪衣,肅聲說:“二小姐,我是您的下屬,但我也要勸您一句,穆總對您寄予了不一般的厚望,您要是個聰明人,就不要再在私底下做這種出格的事。許多東西已經在您唾手可得的地方了,您真的不該為了一時的放縱丢掉大好的未來,要是穆總曉得您還和周家人有聯系,您知道後果有多麽……”
穆雪衣頗為頭疼地閉上眼,敷衍道:
“啧,知道了知道了,好啰嗦啊你。”
葛薇濃噎住:“我……”
她平時一個禮拜都說不了這麽多話,好不容易開口說這麽多,居然還被穆雪衣說啰嗦??
穆雪衣閉着眼輕笑,“好了,我知道你是為我着想。我挺感動的,阿濃。你肯站在我的角度勸導我,說明……你多少還是向着我的。”
葛薇濃低着頭,沉默半晌,才極輕地吐出三個字:
“我沒有。”
“咳……”穆雪衣抿了抿幹燥的嘴唇,也不再和葛薇濃争辯,把身上的毯子給周枕月那邊蓋了一些,“阿月,你也蓋一點。”
“我穿得很厚,不冷。”
周枕月握住穆雪衣的手,阻止她的動作。可才握上去,心裏就一驚,穆雪衣的手太涼了,感覺像是握住了一塊冰。
周枕月:“你手怎麽這麽冰?”
穆雪衣把手縮了回去,“沒……”
周枕月的手向前一探,緊緊地攥住穆雪衣的手腕。
穆雪衣轉着手腕,還想掙脫。
但周枕月攥得非比尋常的緊。
周枕月用另一只手拉開了自己羽絨服的拉鏈。
拉鏈打開的一瞬間,帶着體溫的熱氣散出,溢在穆雪衣的耳畔,暖得她耳尖發紅。
拉開了拉鏈後,周枕月便拉着穆雪衣的手伸進自己的羽絨服裏,讓她用自己的體溫取暖。
掌心貼着對方腰側溫暖柔軟的白毛衣,穆雪衣凍僵了的手忍不住蜷起,前三指揪住了毛衣的衣擺。
周枕月接着拉着起自己的羽絨服衣襟,把穆雪衣大半身體都裹進來。
穆雪衣本不想這樣,可是一接近周枕月的體溫,她就控制不住哆嗦着使勁收緊手臂,抱緊對方的腰,恨不得整個人連着腿都鑽到周枕月的羽絨服裏去。
一個冰疙瘩往自己懷裏鑽,冷風還順着衣領縫隙往皮膚上灌,周枕月的神經本能告訴她,不能這樣下去,這樣下去她自己的身體會出問題。
可是她只是抱穆雪衣更緊。
穆雪衣越冰。
她就抱得越用力。
天色漸晚,溫度越來越低,暴雪卻不見小。
只不過兩三個小時,她們旁邊的積雪就已經有膝蓋那麽厚了。
她們需要休息,也需要進食。
但很明顯,在這棚不庇雪的破屋,她們能保證今晚不凍死都不錯了。想往第二天挨,可能性基本為零。
不知什麽時候,穆雪衣睡了過去,瘦瘦弱弱的一個人,被厚重的衣服和毯子裹在中間,看上去像是被布料給淹了似的。
周枕月小心地松開她,起身,拉好羽絨服的拉鏈,緊繃的一口氣這才緩緩舒出。
葛薇濃原本縮在牆角閉着眼,聽到動靜後敏銳地睜開眼。
她不出聲,只默默盯着周枕月,看她要做什麽。
周枕月蹲在她帶來的大背包面前,在裏面翻找着。
過了一會兒,她從裏面取出一把軍用鏟,在手上掂了掂,起身,淌着雪向屋外走去。
葛薇濃見周枕月出去,也站了起來,想跟上去看看。
在她身邊休息的林可妮被驚醒,下意識抓住了葛薇濃的袖子。
“葛小姐,你要……”
葛薇濃那張冰山臉又紅了紅,耐心地小聲解釋:
“我就出去看一下,等會兒就回來。”
因為葛薇濃幫忙解過圍,所以在這樣的險境中,林可妮本能地想去依靠她。
等反應過來時,林可妮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忙撒開了葛薇濃的袖子,說:“沒事,葛小姐你去吧。”
葛薇濃低低地嗯了一聲。
她和穆雪衣說“嗯”的時候,從來沒有“嗯”得這麽溫順。
葛薇濃也淌着雪出了門。門外一片白茫茫,能見度又低,她戴上護目鏡,眯着眼找了又找,才看見遠遠的那一個移動的小黑點。
那邊是一小片樹林,早就只剩幹枯的樹枝了,雪一蓋,連樹的品種都辨別不出來。
葛薇濃慢慢走近過去。
在離周枕月還有百步左右的距離時,她就已經看出周枕月在做什麽了。
周枕月在……
砍樹。
軍用鏟雖然有刀的功能,但想要拿這麽個東西來砍樹,确實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
周枕月彎着腰,緊握手中的軍用鏟,每一下都結結實實砍在枯樹枝最薄弱的連接點上。她也沒剩多少體力了,喘氣聲非常重,手都在抖。盡管如此,她還是在拼命地砍樹。
葛薇濃抿了抿麻木的嘴唇,走上前去。
“周董事長……”
周枕月踉跄了一下,回過頭,眼底滿是倦色。
“是你……我就知道,我能吵醒的,也只有你了。”
葛薇濃:“……你在收集樹枝?”
“嗯。”周枕月轉過身,繼續用軍鏟去砍樹,“今晚雪不會停,搜救隊也不一定找得到我們。我們必須得生一堆火,不然入夜以後,不凍死,也要凍到截肢。”
葛薇濃沉默了一會兒,伸出手去,示意周枕月把軍鏟給她。
“給我吧,我來。”
周枕月也不逞能,把鏟子遞了過去,膝蓋一彎,疲倦地坐在了地上。因為今天接連不斷的過度活動,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已經産生了抽痛。
她看着葛薇濃利落地砍樹,不禁一笑。
“雪衣說得沒錯,其實你是一個面冷心熱的人。”
葛薇濃瞥她一眼,見她已經那個樣子,也不再開口駁斥。
“……”又鏟斷一根樹枝,扔到周枕月已經堆起的樹枝堆上,她聲音很輕,“你這麽金貴的身份,明知道坐上那輛鏟雪車會有危險,為什麽還要跟着過來?”
周枕月摘下帽子,抖落上面的積雪,淡淡一笑。
“我沒什麽金貴的,尤其是在雪衣面前,更談不上金貴兩個字。她是我愛的人,她有了危險,我當然要找到她,保護她。”
葛薇濃繼續砍木頭,自言自語地咕哝了句:“為了個沒血緣的人把自己弄成這樣,不是傻子麽。”
周枕月唇邊的笑意漸深,看着葛薇濃,“我很好奇,你有愛過誰麽?”
葛薇濃态度依舊疏離:“周董事長,我不覺得我們之間已經熟到可以聊這種話題。”
周枕月嘆了口氣,“你跟以前的我,真的很像。”
葛薇濃:“……”
周枕月看向遠處的破屋,喃喃:“等你遇到了那個能激起你滿腔熱忱的人,你就會明白我今天做的一切了。”
葛薇濃嗤笑:“我以為只有未成年的學生才會把情情愛愛挂在嘴邊,像您這樣在名利場裏摸爬滾打這麽多年的成熟企業家,還說什麽愛不愛情的,您都不怕別人笑話您?”
周枕月并不計較,只說:“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索性問問你,你覺得愛情是什麽?”
葛薇濃瞥了周枕月一眼,嗓音冷冰冰的。
“愛情就是把一個聰明人變成您這樣,不顧羞恥不顧尴尬地和人談論‘愛情’兩個字。”
大雪還在洋洋灑灑地飄着。
周枕月在雪中搖了搖頭。
“不是的。”
她擡起眼,看着空中的雪,語氣和緩。
“真正的愛情,是讓你打心底裏明白,與人談論‘愛情’兩個字,并不羞恥,也不尴尬。”
“就和吃飯喝水一樣。”
“你不會因為喜歡吃一道菜就覺得羞愧,更不會因為和人提起自己喜歡吃的這道菜,覺得難堪。”
葛薇濃砍樹枝的動作一頓,睫毛顫了顫。
周枕月:“你覺得我這樣的成熟企業家不該太過看重愛情,也是正常的。畢竟,曾經我也是和你一樣的想法。”
“可雪衣追我的時候,和我說過這麽一番話。”
周枕月唇角輕彎,笑得極淺。
“她說——”
“‘阿月,商業,法律,工程,這些崇高的追求的确足以支撐人的一生。但詩歌,美麗,浪漫,愛情,才是我們活着的意義啊。’”
作者有話要說:【“商業,法律,工程,這些崇高的追求的确足以支撐人的一生。但詩歌,美麗,浪漫,愛情,才是我們活着的意義。”from彼得·威爾】
其實雪衣也算是周總生命裏的一道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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