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注意到穆如晴正在接近後,穆雪衣馬上對周枕月說:
“是我姐。”
周枕月利落地從床上起來,站到一邊,戴上帽子和口罩。江老醫生讓她站在自己後面,盡量讓她看起來非常不起眼。
穆雪衣很快又意識到,江老醫生進來的時候反鎖了門。
如果穆如晴發現門是反鎖的,那就糟糕了。畢竟……沒有哪個醫生來診斷時還會把門反鎖掉的。
可是穆如晴幾乎已經在門口了,現在過去把鎖轉開,發出的聲音怕是也會引起她的疑心。
正在兩難之時,忽然外面響起了鐘婉的聲音。
“阿晴,你去哪裏?”
聽距離應該是在樓梯口。
穆如晴的腳步聲果然停了,“我想去雪衣房間看看。”
她頓了頓,再開口時語氣裏似乎帶着隐隐笑意:“婉婉,你好久都沒有叫過我阿晴了。”
鐘婉說:“我……我想和你說點事。”
穆如晴:“怎麽了?”
鐘婉:“下個禮拜就是我的生日,你前兩天不是問我,生日禮物想要什麽嗎?”
穆如晴:“你想好了?”
鐘婉:“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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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如晴:“那好,我們上樓去,你講給我聽。”
聽到穆如晴的腳步聲從門口慢慢遠去,穆雪衣終于松了口氣。
江老醫生已經紮完了針,快速處理好傷口後,自覺跑到遠遠的沙發上坐着,戴上耳機,給周枕月和穆雪衣一點自由的交流空間。
周枕月坐回床邊,拉下口罩,若有所思,“這應該不是巧合吧。”
“不是巧合,”穆雪衣肯定了她的想法,“今天下午我和婉婉聊過,她答應了幫我。”
周枕月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穆雪衣:“其實我在醫院的時候就想過了,我在穆家孤立無援,只有婉婉可以倚靠一下。今天下午就算她不來找我,我也會主動找她的。剛好,契機到了,我就和她提出,我能幫她離開穆如晴,她也得配合我幫忙做一些事。因為你和江伯伯一起進穆家這事兒還是有些冒險,我怕會有意外情況,就和婉婉說,讓她今晚要特別幫忙盯着穆如晴。”
周枕月耐心地聽着,低着眼想了一會兒,又問:“你應該不止要她做這一件事吧?”
穆雪衣搖搖頭:“當然不止,以後你就知道了。”
“……”周枕月眉頭微皺,認真地看向穆雪衣,“雪衣,你在利用你唯一的朋友,你知道嗎?”
穆雪衣神色淡淡的,嗯了一聲,“我知道啊。”
周枕月:“可你很珍視朋友的,以前的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把朋友列在計劃中。”
穆雪衣擡起眼,和周枕月對視着,唇邊勾起淺淺的笑。
“阿月,從醫院開始,你就應該知道,我不是以前的我了。”
周枕月望着穆雪衣的眼睛許久,她在她的眼底,已經完全看不到以前的柔弱和退讓,反而多了一些和自己很像的戾氣。
那種只有在商業場上和對手博弈時才會有的戾氣。
“可是……”周枕月長長地嘆了口氣,移開目光,看向窗外被風雨打得亂顫的枯樹枝,“我真的不希望你逼自己做違背本心的事。”
“我沒有違背我的本心。”穆雪衣仍然緊緊地盯着周枕月,聲音很輕,“我的本心告訴我,傷害過你的人,都該死。”
聽到穆雪衣口中說出“死”這個字,周枕月呼吸一滞。
看到周枕月似乎是緊張了,穆雪衣笑了起來:“開玩笑的啦,現在是法治社會哎,我怎麽可能做那種事。”
周枕月凝視着她,一言不發。
穆雪衣的聲音又轉低:“況且,看他們生不如死地活着,難道不比直接死了……更有意思麽?”
窗外的雨下得又大了一些,淅淅瀝瀝的聲音更加密集。
穆雪衣笑了笑,“阿月,是不是覺得我變得有點可怕?”
周枕月扶着床沿,稍稍向前坐了一點,把手放在穆雪衣滾燙的手上,嗓音低沉而溫柔:“我從來都不覺得你可怕,你有你自己的選擇,我尊重你。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你可以在穆家做你想做的事,可是如果有一天你覺得一個人撐不下去了,也可以随時告訴我。不管有什麽困難阻在中間,我都會過來,接你回家。”
穆雪衣強忍着酸澀的眼睛,握緊了周枕月的手,故意笑得很燦爛的樣子。
“那等我把這邊的事都處理完,我再回去繼續給你寫情書,好不好?”
周枕月的唇角彎起一個柔和的弧度。
“好。”.
第二天下午,如穆國丞所說,沈懷星到了穆家來探望穆雪衣。
沈懷星進門時,穆雪衣努力地想爬起來,撐着床沿的手上還貼着紮過吊針的膠布。
“你別動了,”沈懷星緊走幾步到床邊,扶住穆雪衣,“好好躺着吧。”
穆雪衣向沈懷星低了低頭:“老師,好久不見。”
沈懷星坐在床邊,幫她墊好枕頭,“是很久不見了。我也是才聽說你出了車禍,沒能第一時間去醫院看望你,心裏還挺愧疚的。”
穆雪衣靠在床頭,半晌都沒說話。
過了好陣子,她才輕笑了一聲:“老師,我記得上一次見面和您說過,我和您是絕對再沒有可能的了。我爸爸提出要和沈家聯姻的時候,您為什麽不拒絕呢?”
沈懷星也沒想到,還沒寒暄兩句,穆雪衣就這麽單槍直入地質問她。
她愣了愣,“我……”
穆雪衣喃喃道:“如果您直接拒絕,就不會有後來的這麽多事了,不是麽?”
沈懷星岔開話題:“雪衣,今天天氣不錯,我帶你去院子裏轉轉吧。”
有時候,沒有直接回答,也算是一種回答。
事實很明白了,沈懷星不是不知情。她知情,而且縱容穆國丞做這些事。
就跟她之前縱容穆如晴一次又一次威脅她一樣。
心底裏對于這份舊情的最後一點顧念,好似也完全消逝了。
穆雪衣的臉上卻綻開了一個笑:“好啊,去院子裏。”
沈懷星見穆雪衣沒有再追問,舒出一口氣,扶起她,小心地攙她下床。
兩個人到了院子裏,在陽傘下的茶幾旁坐下,沈懷星主動沏了一壺花茶給穆雪衣倒好。
穆雪衣的額頭和手腕腳踝都纏着紗布,行動不方便,沈懷星直接端起杯子喂到了她的嘴邊。
穆雪衣看了沈懷星一眼,竟順從地含住杯沿,小小地抿了一口。
看穆雪衣沒有拒絕,沈懷星以為她們的關系更近了一步,心裏湧上一陣暖意。
“雪衣,我和穆伯父說過,婚事不急,一切以你的意願為先,”沈懷星試探着伸出手,想握穆雪衣的手,覆上她手指時,對方也沒有躲閃,“我們之間的裂痕可以慢慢修補,我可以等,等你像以前一樣愛上我,然後心甘情願地和我結婚。”
穆雪衣輕輕一笑,點頭:“好啊。”
沈懷星喜出望外:“你答應了?”
“我答應啊,”穆雪衣支着下巴,好像一直在笑,“反正我現在和周枕月也沒有可能了,老師你又這麽好,爸爸也想我這麽做,我為什麽不答應呢?”
看着眼前這個熟悉的女孩子,沈懷星想起了她大學時的樣子。
和現在差不多,依然是燙着精致弧度的微卷長發,蒼白到顯出一點病态的皮膚,細瘦的脖頸與手腕,笑得彎彎的眼睛。
只是……好像又不太一樣。
沈懷星說不上來現在的穆雪衣變得有什麽不一樣,不過就是感覺哪裏變了。
可随即,她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這麽柔弱的一個女孩子,又能有什麽複雜的心思。
“老師,”穆雪衣主動叫她,“我可以求您幫我一個忙嗎?”
沈懷星回過神,溫潤地點頭:“當然了,你說。”
穆雪衣:“爸爸怕我又跑出去聯系周枕月,所以禁了我的足。我聽說過兩天岸陽大酒店會開一場拍賣會,你知道,我和爸爸關系不好,我想在那場拍賣會上買一件禮物回來送給爸爸。您能不能幫我和爸爸說一下,那一天允許我出去?你放心,我也不亂跑,你帶我去拍賣會就好了。”
沈懷星想了想,覺得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就答應了。
穆雪衣又說:“你和爸爸說的時候不要告訴他我們是去拍賣會,我想給他個驚喜。也不要告訴我姐姐,我怕她會透露給爸爸。好麽?”
沈懷星:“好,都聽你的。”
穆雪衣:“謝謝您。還有……我現在身上也沒什麽錢,競拍的時候您能不能借我些錢?我不會拍很貴的東西,而且以後我一定會還的。”
沈懷星笑了笑:“沒關系,我出就好,不用你還。畢竟我們以後會是一家人,你競拍東西也是送給我的岳父,不必這麽見外。”
“那太好了,”穆雪衣溫軟地笑着,“真的很謝謝您。”
沈懷星呷了口茶,把瓷杯子放回瓷盤裏,“你不用再和我用敬稱,也不用這麽客氣。”
穆雪衣乖巧地答應:“好。”
沈懷星忍不住笑了:“看你這麽高興,應該很期待那場拍賣會吧?”
穆雪衣使勁點頭,點得仿佛一個天真少女:“當然了!”
她倒确實挺開心的。
不出意外的話,那場拍賣會……應該就是她和阿月下一次的見面地點了。
穆雪衣閉上眼,深呼吸,聞空氣中混着雨後清甜的馥郁花香。
明明待在沈懷星的身邊,享受着沈懷星手心的溫度,和沈懷星喂給她的那口甜茶。
她腦子裏卻只有周枕月。
阿月下一次會穿哪一件襯衫。
阿月今天中午吃的什麽飯。
如果是阿月坐在這裏陪她看花,會說什麽話。
放在以前,就算她對沈懷星已經沒有了餘情,懷着這樣的心猿意馬,她多少還是會有點負罪感。
可是現在……
她忽然發現,自己好像連“愧疚”兩個字都不知道怎麽寫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你們昨天投喂的營養液,謝謝!從來沒有一夜之間收到這麽多營養液!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