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愛我你就滾遠一點
☆、愛我你就滾遠一點
空下來的病房,我閑閑地欣賞了石膏腳上黃尚的珍貴墨寶,以胃部略感不适而告終,靠回床頭,不經意間瞥見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
“江璿睿,你來啦。”
我熱情迎客,他卻沒有進來,反而停下腳步倚靠在門邊,微駝着背,黑發淩亂,一臉倦容還帶着難看的青白色。一雙黑眸直勾勾地盯着我,像從不曾認識我,現在要好好把我這個人看清楚一樣。
奇了,大難不死躺病床上的明明是我,怎會他倒一副死裏逃生後頹廢失憶的樣子。
“喂,你怎麽啦?”
他不答,膚色又暗沉了一些,需要補水保濕。盛起碗黃尚準備的豬蹄湯,我笑着說:“過來坐,我請你喝。”
他還是沒反應,我索性拿起勺子自己喝,味道不錯。餘光掃過江璿睿,他照樣一臉黑的堅守陣地。抿了兩小口,我眯起眼自覺湯鮮,回味無窮,亦真亦假地喃喃道:
“找個會煲湯的男人嫁了也不錯。”
門邊人聽見了,三兩步走到我床邊坐下,雙手環胸,依舊一言不發,只是發狠地将我看進他幽深的黑眸裏。
我認為,因他的出現而營造出的病房內氣氛,很不利于我的身心健康,于是騰出只端碗的手,戳了戳他眼底的青黑,嬉笑起來:
“黑眼圈畫得真不錯,是不是剛演了鈔縱欲過度’的戲呀?”
他側頭躲開,一手抓住我的手腕,握得出奇的緊,另一只手奪下我手裏的碗,送到嘴邊。仰頭喝個精光後,又面無表情地端起保溫杯,跟饑民似的大口大口往肚裏灌。
我一怔,半天說不出話,倒不是心疼那豬蹄湯,确實是怕他給燙着。眨眼功夫,他喝幹淨了,把保溫杯往桌上可勁一撂,接着擺回臭臉和我對看。
不知道他這是哪門子的歪脾氣,我咽了口口水,小聲說:“湯是黃尚煲的,你要是喜歡,就領回家吧。”
他今天似乎想把“沉默是金”貫徹到底,壓根不打算開口,烏雲罩面,嚴肅到惡劣的神情越來越瘆人,同時也感染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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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璿睿,當初你急性肺炎,我沒及時去看你,沒準備補品。現在正好你也對我不聞不問兩天,然後一來就給我使臉色,還一氣兒喝掉我的湯,是不是想一報還一報,尋找報複的快感?”
說痛快了,我也不管他有什麽反應,拉起被子背對他躺下。
窗外日光落幕,天色漸漸暗淡,沒開燈的病房飄着消毒水的味道,顯得有些陰晦。我煩躁地躺着,他靜谧地可怕,時間都失去了行走的意義。
好久好久,他終于開了口,冷冷淡淡的,“武勝男,你是不是現在心情特別好,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
什麽毛病!盼你來,不是讓你對我陰陽怪氣的!
攥在手裏的被子被我緊了又緊,終究還是沒忍住,翻身坐起來和他面對面,提高音量頂回他,“你演瓊瑤劇背臺詞呢?哪只眼睛看見我心情特別好了?”
緩緩勾動唇角,他朝我笑出一絲諷刺,“你的努力沒有白費,徐陌舟終于記住你了,你可以乘勝追擊了。”
“你什麽意思?關徐陌舟什麽事,”說到一半我恍悟,他該不是撞見我和徐陌舟擁抱的場景,所以吃醋了吧。我忙收起挑眉幹仗的架勢,咧嘴一笑,“你誤會了,剛剛我和……”
他并不想聽解釋,擡手打斷我,保持着嘲諷笑意,“從劫匪手裏救下小糖豆,他就會對你另眼相看。原來你愛他愛得那麽深,耍起手段來可以連命都不要。”
我長這麽大從沒覺得誰的話能帶刺傷人,此刻總算領教到了。他的話不僅帶刺,還針針都兇猛地刺向同一個地方,最脆弱的心髒。捂着心口,我也不惱,主觀地不願相信聽到的一切,強迫自己再去求證,
“你以為我是因為小糖豆是徐陌舟的親人才救他的。我好不容易撿回條命,你說我是耍手段,想博得徐陌舟好感!”
他斜睨着我,眸光裏有赤裸的不屑,“難道不是嗎?”
“去你大爺的,江璿睿!”
我生氣了,擡手揮向他的臉。他分毫不差地擒住我的手,力道驚人,掙脫不開,居然還敢拿一副“被他說中心事”的了然表情給我看。他強我弱,瞬間怒火簇燒,我拔高嗓子沖他咆哮:
“你腦子抽風,不要跟我這兒發病。江璿睿,你不是我,沒經歷過我發生過的事,更沒資格随便揣測我的用意。”
他也怒了,不講分寸地一把拉我起來,強迫我與他貼近,直視他燃起肅殺之氣的雙眼,“那你充什麽英雄好漢,如果那些人是亡命徒,你一去不回怎麽辦?如果不是為了徐陌舟,你有必要以身犯險嗎?”
腰被他的大手牢牢禁锢,彼此無間隙地黏在一起,我仿佛能觸摸到他粗重的喘息,他也能感受到我因激動而顫抖的身體。我們像兩只被無理侵略領地的猛獸,必須用铮铮惡鬥,才能扞衛各自的尊嚴。空氣中流竄起易燃的化學元素,呼吸入腹,我們都中了啞口的毒,只懂得克制與對峙。
雙膝跪在床上姿勢并不舒服,腳踝處開始隐隐作痛,避不開他愈發灰白的臉,我忽然覺得好累,無力再做任何抗争,嘴角扯出頹然的笑,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當事者迷旁觀者清,你是個旁觀者,比我頭腦清醒,也比我想的通透。”
“旁,觀,者!”他嘴唇微動,幾乎是牙縫裏硬擠出的三個字,“武勝男,原來我在你面前一直只是個旁觀者,你他媽怎麽能說得出口!”
這丫從進門那一刻起就沒正常過,把我弄得莫名其妙氣昏了頭,說什麽都橫豎不對,也徹底失去理智,揪住他的衣領,惡聲惡氣地說:
“我要講什麽你才滿意?承認我還愛徐陌舟,愛屋及烏,哪怕只是為了她女朋友的侄子,也願意以死相救。好,就是這樣沒錯。你不是說我不敢主動出擊嗎?你錯了,我是在等待時機,一舉反攻。現在成功了,你別擋我的路。這一切全部是我自己的選擇自己的事,你只是個不相幹的旁觀者,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
用最後的幾分餘力說完,我再次試圖掙脫,出乎意料地順利,也不知道是自己用力過猛還是被他施力推開,只感覺自己像破碎墜入海裏的玻璃瓶,每一塊殘片都是尖銳的傷。
忍住腳踝處不争氣加劇的疼痛,我咬牙翻身再次背對他。眼不見心不煩,心不煩人不累,人不累我也就能強忍住所有懦弱舉動,比如顫抖,比如流淚,比如想他……
耳蝸裏的蜂鳴聲開始不遺餘力地騷擾我,疲憊地閉上眼,隔絕周遭的瞬間,只感覺背後一暖,江璿睿的氣息強勢而來,像他此時的擁抱,我躲不開,逃不掉。
“武勝男,你聽好,我愛上你了,絕不做旁觀者。我等得起,不相信你會愛徐陌舟一輩子。”
說得多勢在必得啊,多值得我心動不已啊!可惜選錯了時間,再早一點我應該會感動地流下幸福的眼淚,現在,想流淚,卻不幸福不感動。因為江璿睿,我很在乎你,你說過的每個字每句話,能深入我的發膚,銘刻在心。
爆發過後是突襲的平靜如水,我大概真的累了乏了,張口提不起一點勁兒,說話也好像只是出于一種意識本能,
“江璿睿,你愛我可以,我憑什麽要愛你呢。你是我侄子,比我小三歲,還是個明星。明星呀,吃青春飯的職業。別說你現在不紅,等你大紅大紫了,又能堅持幾年。你連高中都沒畢業,以後能幹什麽?現在社會競争這麽激烈,你的未來有方向嗎?你跟我談愛情,算了,我不用你等我,沒必要。”
仿佛只一瞬間,他的身體變得僵硬如石,沒有溫度,拂在我耳邊的呼吸也吐納寒涼。我覺得冷,扭動身子試圖遠離,他的大手随即覆蓋上我的臉龐,蠻橫地逼我與他直視。
太近了,我看得見他漂亮的眼睛裏殷紅的血絲,看得見他天生笑弧的嘴唇沁出慘淡顏色,看得見他線條完美的下巴上新生的胡渣,更聽得見他說話,咬牙切齒,
“武勝男,這些是你的真心話?”
我點頭,言淡,“不是真心話,是大實話。你聽不懂嗎?我再簡練一下,”垂下眼簾,我頓了頓,再擡起頭,将他看清楚,對他說明白,
“你愛我,就給我滾遠一點!”
他也許震驚了,瞳孔不合常理地陡然放大,怔怔地盯着我。我伸手想推開他,他已先一步退離,攥緊拳頭,死死擰着雙眉,唯有眼睛還在我身上,溢出的苦痛像帶刺的蔓藤,扭曲滋生爬入我的視線。接着被一個決絕的轉身而斬斷,他疾步走了出去。然後,我聞到彌漫開來的酸澀,足夠腐蝕病房裏最後的微光。
來不及給我一次喘息的機會,剛進門的聞玺爾差點和江璿睿撞了個滿懷。聞玺爾險險閃開,江璿睿好像并沒有注意到她的出現,下一秒已經消失不見。
她撫着胸口朝門外望了望,“我才剛找到車位上來,他這就走了?”轉回頭,又定住腳步,按動牆面的開關,“這麽暗,也不開個燈。”
滿室瞬亮,我覺得有些刺目,眯了下眼。聞玺爾坐到我床邊,仔細打量了我一會兒,面帶笑容,像是饒有興致地環顧起單調乏味的病房,自言自語地道:
“最近拍攝進度滞後,劇組不放人,江璿睿可是求了導演好久,加緊趕了兩個通宵的戲才騰出時間。這不剛一收工就馬上趕來看你,我怕他精神不濟,所以開車帶他過來。”
我其實有些心不在焉,低下頭,沒有說話,病房裏又響起黃尚的聲音,“诶,江睿睿咋走了!氣呼呼地板着個臉,連招呼都不打。武勝男,你惹到他了吧?”
面對黃尚的質問,我不太能奉陪出好臉色,更沒有心情回答他。他倒是有點锲而不舍的勁頭,背着手站我旁邊,數落道:
“不是我說你,你也忒小氣了點吧,丢咱們大老爺們的臉。江璿睿這兩天沒少給我打電話,怕一聽到你聲音,忍不出跑來看你,耽誤工作。我不跟你說,也是想等他一來給你個驚喜嘛!本來這兩天人跟鬼一樣,現在一小心眼,更沒法看了,你還把唯一看得下去的人給氣走了,不厚道啦!”
“你家驚喜長這幅模樣?!看見你,我就有變态的沖動!你們都走吧,我想睡覺。”
下過逐客令,黃尚沒覺悟還要再教育教育,聞玺爾沖他使了個眼色,兩人沒說多話走了。
重歸寧靜,我卻怎麽也釀不出入睡的情緒,許久不曾流過的眼淚生猛偷襲,打得我猝不及防。短短時間內,我放縱了自己的行為,放縱了自己的言語,也不在乎再多放縱一次。眼淚是流淌不完的,再無用也能帶走一些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最新現言:
全世界都知道丁恕不是善類,所以作為他技術一流的好情人,我注定做不了一個好女人……
我們因欲望而變得貪婪,又因為貪婪,奮不顧身地選擇談一場“自我毀滅式”的愛情。我不後悔,丁恕,你呢?
簡而言之,這就是個由性而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