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喜劇之王
☆、喜劇之王
和黃尚一起走出機場,擡頭望向劃破藍天的龐然大物,身邊人輕聲一句,再見,朋友。我心裏頓時空勞勞的。
人一走,與他有關的所有一切也随之變成回憶,他的特立獨行,他的思維怪異。他愛得灑脫,也走得幹脆。
比起他,我簡直太懦弱。求不到自己所愛的,喜歡我的,又故意佯裝不知,視而不見。
喜歡?是喜歡吧,江璿睿,我真拿你沒有辦法。
想到那個正在參加演藝事業中,最至關重要一場試鏡的人,不知道他有沒有順利贏得角色。翻出手機,我先被五個未接來電和三條短信吓了一跳。
“武勝男!!!為什麽不等我!!!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武勝男!!接電話!!”
“武勝男,看到短信打過來!我等你!”
自從上次江璿睿半夜突發急性肺炎被送進醫院,我對短信裏的感嘆號就特別敏感。查看最後一通未接來電顯示是十分鐘前,我忙撥了過去。電話接通的一瞬間,我和江璿睿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
“過了嗎?”
“你在哪?”
不等他再說,我趕緊道:“我在機場送李宇宙,你過了嗎?”
“等通知。李宇宙去日本了?”
“咦,你知道?”
“猜的。因為你敢不等我先走的原因,我只接受這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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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嗤之以鼻,笑他專.制霸道,卻從自己的輕笑聲裏聽出點輕松和舒逸,連帶空落的心也好像被什麽填充,滿滿的踏實。
他又說:“武勝男,到我家來,我有東西給你看。”
想也沒想,我點頭說好。
挂斷電話,陡然迎上黃尚探究的目光,他定定打量我,“武勝男,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麽嗎?”
我搖頭,“不知道。”
“像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讨老公安慰的小媳婦。唉,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
他用不知從哪裏學來的陝北話,有滋有味地念叨着轉身離開。那回身帶出的一抹莫名蕭索,仿佛天地間,沒有人能與他相共,話凄涼,訴哀思。
于心不忍,我沖他背影喊道:“黃尚,要不你跟我一塊去江璿睿家。”
他麻溜兒華麗轉回來,笑得巨賊無比,“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有異性沒人性的人。走,順便買兩瓶酒,我們把酒言歡,用實際行動祭奠三人幫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只一剎那,我覺得恻隐之心和凡心一樣,不可随意妄動,容易惹禍上身。
果然,江璿睿打開門見我和笑眯眯的黃尚站在他面前時,動了什麽我不清楚,但一定在一個閃念中,有那麽點動武的意思。
他先狠狠剜了我一眼,然後沒好臉色地看着黃尚,不耐煩地說:“你來幹什麽?”
黃尚毫無自覺地,或者說是自覺毫無不妥地舉起手裏的一打啤酒,“送行歸來,心緒難平,幾盞小酌,待微醺後,笑紅塵樂逍遙。”
江璿睿被他文绉绉的氣質弄得臉都黑了,“說人話。”
“兄弟,整兩盅?”
我以為江璿睿會采取平時對我的一貫強權手段對待黃尚,将他和他帶來的一打啤酒通通攆出去。誰知,他不僅笑着接過啤酒,還盛情邀請黃尚進屋。我還沒弄清楚怎麽個回事,事态就反轉了。
江璿睿把我強行按到沙發裏坐下,打開電視鎖定電影頻道,跟囑咐學齡前兒童似的交代我,好好坐着不許說話,老老實實看電視。然後,走進廚房帶出倆黃瓜倆西紅柿,和黃尚在餐廳裏真喝起來了。
昨晚醉成那樣,現在又喝,江璿睿估計把自己當千杯不倒的酒仙了。我不聲不響地進廚房下了三碗面條端出來,黃尚胡吃海塞吃得痛快,江璿睿反而盯着熱騰騰的面條發了會兒呆,擡頭看我,一雙黑眸像綴了露水般氤氲。
他這樣讓人很不自在,我別開眼催促他快點吃,走回沙發邊坐下亂按起遙控器,仍能感覺到背後他炙熱的目光相随不離。
想起昨晚,再看當下,我決定等他們喝散場了和黃尚一起走人,此地不宜久留。
計劃得好好的,變化也來得兇猛,确切地說是兇猛的困意。一部重播不下五遍的電影太過無聊,我看着看着就糊裏糊塗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大概窩沙發裏的睡姿不舒服,我隐約覺得呼吸有些不順,像空氣驟然稀薄,喘息不及。我下意識地扭動身子想換個舒服的姿勢,異樣的窒息感只消失片刻又更為洶湧地襲來。
我猛地睜開眼,江璿睿一張無限放大的俊臉在我正前方幾厘米處,紅得跟猴屁股似的。他眼睛快眯成一條直線了,倆眼珠卻一動不動,襯着他臉頰兩朵紅雲,我立刻聯想到家鄉春節每家每戶張挂的年畫,叫《年年有餘》。
這小模樣,喜氣洋洋,兆頭極好。
半醒不醒,他這般如此叫人親切,我情不自禁地摸上他的臉,喃喃道:“真不愧是非物質文化遺産!多招人愛啊!”
話剛說完,眼前突地一黑,鼻尖是清新氣息,臉龐唇畔是柔軟質感,我伸手一抓,其實是一條嶄新的毛巾被。坐直身子,我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江璿睿已經坐到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偏昂頭,帶着腮邊沒有散盡的春潮故作淡定。
勾起毛巾被,我說:“謝謝。”
見他極不自然地點點頭,我又加了一句,“剛才睡迷糊了,我不是說你招人愛,是說……黃尚呢?”
大腦火光一閃,我即刻想起要和黃尚共進退的正茬兒,可他人哪裏去了!
江璿睿等我抻脖子找過一圈,才慢慢道:“喝得差不多,回家了。”
“走了!那我也回……”
“家”字還沒出口,江璿睿淡掃過我膝上的毛巾被,已搶先一步調整神情,做怒而不發狀。
低頭拾起被角,對折壓平,再對折再壓平,整整齊齊疊好,放置一旁,我将視線轉回江璿睿,淺笑道:
“你不是有東西給我看嗎?是什麽?”
他只伸出手指了指放在茶幾上的一個開過封的小紙箱,沒有說話且面容沉寂。箱蓋半掩看不清裏面景象,我心裏開始瑟瑟發毛,整人箱什麽的可一點也不好玩。
伸手觸摸箱沿試探幾次,我沒瞧出江璿睿有任何異常,反倒不屑地哼我,小眉小眼地鄙視我。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大膽地撩開箱子蓋,我轉憂為喜,滿滿一箱子不是別的,正是我最喜歡的日本恐怖電影。
從經典的到最新的,我捧起碟片愛不釋手,神采飛揚,“江璿睿,送我的?”
“送我的。”他捏起一張,随意瞅了兩眼,扔回箱子裏,“多謝你了,武勝男。這是尤麥菜菜子特意從日本空運來給我的禮物,說是為感謝我在上次合作中對她的幫助和支持。”
“小姑娘真客氣,幹嘛送你這些?”
問題剛問完我立刻恍然大悟,我似乎可能也許曾經跟尤麥菜菜子瞎扯過,說江璿睿好這口。
“既然你不喜歡,不如借花獻佛,勻給我吧。”
江璿睿不等我把碟片塞包裏,整個箱子全部搶了過去抱到電視機前,順手拿了一張放進DVD,“我雖然不喜歡,但是無聊的時刻也可以用來打發打發時間。”
片頭音樂起,他盯着電影畫面一步步退回單人沙發,回頭一瞄,眉毛一擰,又往後撤了幾步直接退到我的身邊坐下,硬從我背後抽去個抱枕捂在懷裏,老大一人這才舒張開,還輕描淡寫地賞我一句話,
“一起看呗。”
憋住笑,我點點頭,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這部他恰好選中,日本最新上映的恐怖片。
我看得仔細,江璿睿卻一點也不省心。電影裏每轉換一個場景,出現一個新人物,他就變着花樣向我發問。三兩個字敷衍過去,我情緒大受影響,一面煩他明明害怕,故意沒事找事,一面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一時又想不清。
終于,在影片中的女鬼以正面特寫鏡頭出現的一瞬,我開竅了!拿起DVD遙控器按暫定,将畫面定格在女鬼現身處,我轉對向江璿睿,
“你懂日語!?”
他沒表态,只拿起電視遙控器按下關機鍵,屏幕變黑後他滿意地笑了笑,“我可從來沒說過我不會日語。”
心頭一凜,我忙問:“你怎麽可能會日語?”
他起身倒了杯水,走回來坐下,慢慢喝了幾口,“公司裏有安排日語課,而且我在日本接受過半年演藝訓練。”
他竟然真的會日語!未有更多感嘆,尤麥菜菜子來工作那些天,我當他面說過的話自動火速倒帶回放起來,好聽的還真是少之又少。
越想我越口幹舌燥,無意識地拿過他的杯子,灌了兩口。來不及下咽,我好死不死回想起那晚我和他陪尤麥菜菜子入睡,我敞開了大聊特聊當年如何愛上徐陌舟的那一幕。水卡在喉嚨正當間,形同凝固,我被嗆得咳起來。
江璿睿頗為體貼地幫我捶後背,我又更為焦慮,咳嗽尚未止住,白癡似的僥幸問道:“很久不用,應該都生疏了吧?”
他微微點頭,我總算順了氣。看我沒事,他接着幽幽開口:“口語不太行了,聽力還好,聽懂不成問題。”
“所以那晚,就是我們遭遇流氓的那一晚,”喉嚨再次如幹涸枯井,我有點無語倫次了,“我說……有關徐……就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往事,你應該……我記得你在玩游戲……所以應該都沒聽明白吧?”
他像故意與我作對,口齒清晰,字正腔圓,“聽明白了,一字不落全聽懂了!”
“……”
說他偷聽不地道不磊落吧,站不住腳。請他忘記我說過的一切吧,又等于馬後炮,于事無補。
我估摸着我的臉一定白綠白綠的,煞白是被自己吓的,江璿睿原來早就從我口中聽去了那段塵封往事。綠色是回光返照我那悔青的大腸小腸十二指腸,大意成這個樣子!
短短十來分鐘,我已經記不大清怎麽從他家奪門而出,又坐上回校的公交車的。唯一印象是江璿睿指着一箱子恐怖碟片,笑眯眯地問我,怎麽不帶走了?
欲哭無淚,我是這樣回答的:
看什麽看,哪有心情!回家對着鏡子,我就是部喜劇!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
八萬多字了,他倆還沒折騰到一塊,你們着不着急啊?
踴躍冒泡的話,明天還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