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平時看起來, 尤其是在阮棠面前看起來,遠比同齡男生纖細乖巧得多,不僅無害,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惹人憐愛”了。但此時此刻, 他坐在她身側, 因為身高的關系, 低垂着眼簾看來, 額前的碎發在他臉上投出一片陰影、幾乎籠住了大半的眼睛, 漆黑的瞳仁顯得越發深沉晦暗,眼角擦傷的紅痕這會兒看起來又給他平添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豔麗……
破天荒地, 整個人, 從目光到氣息,都充滿了屬于男性的攻擊性和侵略性。
阮棠不得不摸着自己跳亂了一拍的心口老實承認——這是她從沒見過的應覃,也确确實實, 不是一個沒長大的小朋友了。
不過, 也僅僅只是在那跳亂的一拍之後,阮棠就又笑了起來。
“那麽, 為了讓我,一直,只,看着你,你準備怎麽做?”阮棠幹脆把腿也一起挪到沙發上,一手抱着膝蓋、一手在膝頭撐着下巴, 在個別字詞上明顯地加了重音,目光和語氣裏都是好奇。見應覃一時間沒有回答,阮棠了一聲,幹脆自己給出建議, “把我關起來?鎖起來?關在房間裏?鎖在床上?”
阮棠對于言情小說說不上熱衷,但……閱歷也挺豐富的。
她說話的時候坦蕩得不得了,倒是應覃……在她說到後半句的時候,人一下子就僵了,然後臉色肉眼可見地一點一點紅了起來,一直到聽到最後,幾乎連耳根都紅到滴血,目光有些飄忽閃爍,看起來像是——
順着她的話在認真想象,而且還……挺向往的。
阮棠輕咳了一聲。
少年猛地回過神來,對上她的視線,很明顯地閃躲了一下,然後又垂下了頭讷讷地否認:“沒、沒有……”
阮棠了一聲,又問:“那為什麽沒有呀?應少爺又有錢,又很能打,還很會演,也不是完全做不到吧?”
“我、我……”少年結巴,幾乎是手忙腳亂地奮力解釋,“我不想你不高興。我、我知道你有很多想做的事,我只是想一直能看到你,而且我也……做不到的。”
他磕磕巴巴的解釋幾乎有些語無倫次,急得原本就紅透了的臉色越發通紅,從耳根又一路漲紅到了脖子和鎖骨、俨然還有繼續往下的趨勢,一邊解釋有一邊盯着阮棠的臉色,因為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解釋清楚、也不知道即使解釋清楚了她又是否介意,整個人幾乎都要成為“慌張”兩個字的具象化。
阮棠盯着他看了一會兒,一直到少年幾分鐘前還晦暗如墨的眼睛此時此刻已經濕漉漉又紅通通的了,她才終于又笑了起來。
“慌什麽,”她伸出手,揉了揉少年柔軟的頭發,“我知道。”
她知道他的意思。即使在今天以前,她并不知道少年對她的獨占欲已經發展到了這樣的程度,但她知道的是,一直以來,他是怎樣對待她的——他竭力支持她所有的決定,讓她站在臺上、站在人前,去說想說的話、去做要做的事,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永遠第一個伸出手;他也會為了她身邊的朋友占據了她的注意力而吃醋,卻從來沒有驅趕針對過任何一個人,即使是一來就占用了原本只屬于他的“姐姐”這個稱呼的魏潇,他看起來再嫌棄讨厭,實際上所做的,卻是叫他到家裏吃飯、過年,把他真的當做弟弟一樣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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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之前,阮棠只覺得他是個心軟可愛。但此時此刻,阮棠忽然意識到,他是個異常矛盾的結合體——占有欲和陰暗的念頭在心底裏瘋長,然而他卻又是那樣柔軟單純的少年。于是既希望占據她所有的時間和注意力,又希望她能展露自己的鋒芒,甚至……還會不自覺地對那些讓他“吃醋”的人本能地顯露自己的善意。
論跡不論心——別看他嘴上說得多麽病嬌霸總,然而看他做出來的事,每一件都是小可愛罷了。
阮棠伸手過來的同時,應覃幾乎是本能地低下頭迎合着她的動作。然而直到頭頂确實傳來了輕柔又有些惡劣的“薅毛”動作,少年這才像是終于意識到了什麽,頓時如蒙大赦,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末了又半是緊張半是期待地盯着對面的女孩子。
阮棠調整了一下姿勢、跪在沙發上挺直了上半身。
她本來就也高挑,應覃又坐着低着頭,這麽一來就要比少年高出了一些,很有幾分居高臨下的俯視意味。
少年也不生氣,只是依然用那種目光一錯不錯地緊盯着她。
阮棠靠了過去。
少年僵着身子不敢動,直到少女身上清甜的香氣籠住自己、随即是溫熱又柔軟的觸感落在自己的額頭,他才一下子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這是你坦誠的獎勵。”少女的聲音輕柔,還帶着一點南方口音的軟糯。
少年只覺得自己心如擂鼓。
但她卻沒有退開。
應覃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麽,但他确實……在自己如雷的心跳聲中,又有一種不夠滿足的渴-望。
然後就在他這種難言的渴-望中,同樣的觸感,落在了他的眼角。
少年只覺得眼角滾燙,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這是克制和尊重的獎勵。”伴随着少女輕軟聲音的,是一個充滿了清甜香氣和令人心安氣息的擁抱,“每個人都會有不那麽光彩的念頭,但他是一個怎麽樣的人,要看他真正做了些什麽。我很高興你不僅沒想過把我關起來,而且還幫了我很多,對別人也很溫柔。”
頓了頓,她又輕聲接了下去:“我覺得,我對之前心動過的那個人,好像又多了一點喜歡。”
應覃覺得他早晚要被這個人玩死。
但是……陷在這個懷抱和兩個淺之又淺的吻裏,他又覺得……随便她怎麽樣都行。
他希望她能一直只看着他,卻又習慣了、甚至是喜歡着,在臺下、在人群中追逐她、仰望她。他渴望她的注視,擁抱、和偶爾才有的親吻,但又仰慕着她的鋒芒和野心。
好像這些全部都交織在一起,才是他心裏的阮棠,也才是他對這個人所有的情感。
少年試探着伸出手回抱她。
阮棠沒有掙開。
于是腰間看起來纖細的手臂越收越緊,甚至隐約從上滑的袖口露出少年人結實的小臂肌肉線條。少年漂亮的臉蹭在她頸側,有些難耐地蹭了又蹭,終于大着膽子問:“那姐姐什麽時候可以回應他呢?”
“我是不反對所謂的早戀,不過……”阮棠若有所思,“他看起來好像很難控制自己不因為戀愛而分心的樣子,那我就,在大學等他吧。”
應覃也不知道對這個回答到底是不夠滿足還是總算有了期限盼頭,還沒來得及理清自己的思緒,就聽見阮棠又了一聲,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麽:“你今晚,是從哪裏回來?”
少年身形微頓。
躊躇了一會兒,還是蹭着她老老實實坦白:“就是,武館那邊,有人鬧事,他們就……叫我去。”
“叫你去打架啊?”阮棠笑了一下,掙開這個擁抱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确定除了眼角沒有其他傷口,倒也不是很擔心,只是又恍然大悟道,“有幾次晚自習課間,我看你從教學樓外面回來,也是嗎?”
少年心虛地輕輕了一聲。
阮棠又想了想:“那,前幾天那個人渣被人套麻袋打了,也是你吧?”
少年有些支支吾吾,最後還是默認了——他得承認,雖然那個人渣對莊芸芸做的事更惡心,但他此前并沒有想過要去親手打他。但……那天,他看到了那個人看向阮棠時惡心的目光,幾乎當場就要克制不住自己心裏升騰的怒氣和沖動。在這件事暫時解決、确定不會影響計劃之後,終于還是動了手。
阮棠倒沒多問什麽——她自己也不是什麽乖學生,翻牆打架去網吧什麽都來,好像也沒什麽資格去“管教”漂亮弟弟。最後也只是交代了一句“注意安全和分寸”,就拍拍他的肩膀叫他去洗澡了。
阮棠找了一件父親沒穿過的睡衣給他,想着阿姨還沒睡、可以簡單收拾一下客房給他住,一看少年雖然嘴上不說,但又恢複了乖巧可憐的模樣,頓時也就在心裏輕哂了一聲,沒有再提,很自然地把少年安排到了自己房間的沙發上。
看起來好像不是錯覺,本性暴露之後,他裝起弱小可憐來,又更加得心應手了。
快到初夏,阮棠給他找了一床薄被,互相道了晚安就關上了燈。
一片漆黑中,少年忽然輕輕地叫了她一聲:“姐姐。”
阮棠難得有些不解地應了一句:“嗯?”
“不是你的責任,”少年平時清越的聲音在夜色裏聽起來有些異樣的低沉,“今天的事。”
阮棠怔了一下。
自從紀晚拍案而起之後,她一直裝作已經不再介意的模樣。但是……真的不介意嗎?計劃是她最後拍板的,紀晚找人也是她同意的,如果不是因為她太過自負,紀晚就不會遇到今天的事,差一點就又陷入從前的泥沼。
“如果法律和社會救助可以幫到她們,就不需要你來想辦法。”褪去了平時的羞澀,此時他說出的話居然顯出一種超出了年齡的沉穩和有力,“這已經是在這個前提下,我們能做到的最有用的辦法。你只是,沒有預料到有的人,下限會有多低。”
“因為你……總是很好。”少年的聲音近乎呢喃。
作者有話要說:
弟弟:所以可以嗎?小黑屋play?
姐姐:我關你小黑屋的話,可以哦。
弟弟:其實,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