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知道是不是隐元的幻覺,他發現自己進入醫館的廢墟之後,身後緊逼的追逐竟然明顯的減緩了速度。不過,隐元此時完全不敢大意,萬一怪物一下子猛撲過來可是會相當的要命。
他貼着牆面,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往外瞧。
四周仍然一片漆黑,幸好隐元習慣了長期在夜晚凝視大地,要不然他怎麽可能在如此黑燈瞎火的時刻順利跑出來,沒有撞到街道兩側的房屋。
隐元反複打量着廢墟旁那些追殺自己的怪物。
說起來十分奇怪,他明明距離對方不遠,偏偏那些怪物似乎已然失去了隐元的消息。怪物們伏在地面左聞聞右聞聞,它們時不時的發出陣陣低吼,好像在為找不到隐元的下落而着急不已。
瞅見怪物們顯而易見的困惑,隐元心中同樣也是十分困惑。他不明白為何它們會嗅不到自己身上的氣味,它們的鼻子那麽靈,沒道理會忽然就弄丢了自己。
然而,怪物們焦慮地圍着廢墟外面轉了一圈又一圈,無計可施。它們不會輕易離開這兒,偏偏又一籌莫展。隐元對它們而言,仿若頃刻間憑空消失了一般,古怪到了極致。
不一會兒,自這堆暗怪之中走出來了一個體形更高更大的家夥。它與其它的暗怪有明顯的不同,它的身體不僅異常魁梧,它的身上還長有許多非常鋒利的骨刺,興許是帶領這一隊暗怪的頭領。
它伏在地面反反複複地聞了又聞,随後,它揚起爪子,仔細嗅了嗅手中的布料,緊接着它揮動爪子發出了怒吼:“四處找,他絕對躲在附近。他不會逃遠,他不可能跑得那麽快。”
聞言,隐元霎時一頭冷汗。他從來不敢小看各類怪物,不論它們長得好看不好看,隐元一直覺得,怪物尤其是修為高的妖怪向來十分狡詐。
對方懂得帶着一截扯斷了的衣袖尋找隐元,辨別隐元的真實味道,令隐元哭笑不得。幸好隐元運氣不錯,找到了适合地方藏身才能稍稍緩口氣。要不然,隐元會始終受困,它們将一路追蹤隐元的氣味,太狡猾了。
縱使有布料的氣味便于尋找隐元,可是身上長有大量長骨刺的怪物費了好長時間,依舊沒能發現隐元的藏身處。見狀,隐元不由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他相信,這裏足夠他躲避怪物的追擊。
同時,隐元不得不好奇這個地方的神奇,此處蘊藏的力量居然使得那些怪物辨不出隐元的位置所在。
對方暫時找不到他,這無疑是一粒定心丸。
隐元輕手輕腳地往廢墟裏挪了挪,他此前難得的休息小會兒,已經平複了呼吸,尋找出路是當務之急。隐元根本不指望團團轉的怪物會轉身撤離。
跟出來的大部分怪物留了原地繼續翻找線索,僅有屈指可數的小部分怪物分散到了四周,查看隐元離開此地的可能,它們十分謹慎,不輕視任何一個讓隐元逃脫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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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人不如求己,隐元與其指望怪物離開,不如自己另尋逃生道路。他苦惱自己邁出廢墟後,應該朝向哪個方向奔往皇宮。這個問題非常棘手,在隐元完全不記得皇宮方位的情況下。
隐元在心底狠狠的埋怨了怪物一番,認為這些怪物着實不厚道,大黑鳥都未追趕隐元,但是這些暗怪卻堅持不放過他。
要是身後無追兵,沒準隐元還能問個路什麽的。眼下,他可不敢把怪物引向尋常百姓家中。
隐元對誠和醫館記憶尤深,這個廢墟就出自他的一跤。他記得自己上次來到這兒是緊随一團嚣張妖氣,後來他才知道,那團妖氣是邪神之子塵途。
他不懂塵途當初跑到誠和醫館的目的。
想到塵途,隐元心裏不由浮起幾分同情,大概是這位少年平時被爹娘悉心呵護,玩耍的時間太多,修行的時間太少,導致塵途來到豐凝城竟然被國師打傷。
同情塵途之餘,隐元感到悲催的家夥還有自己,他身為小仙,同樣被國師打敗了。只是比起在客棧被惡怪直接打暈的小仙,隐元覺得自己比對方稍微好那麽一丁點。
仙分九等,俗稱九仙,隐元并不知曉如今的吳帆已位列高仙,即将步入第一等上仙之列。小仙隐元打不贏高仙吳帆,這再正常不過。
除非隐元能成為上仙或者成為神。
一時半會擺脫不了怪物,隐元不得不在廢墟裏轉圈。一瞬間,他再次捕捉到了那一絲讓他感覺非常舒服安心的氣息。
隐元輕輕地避開附近的小暗怪,他貓起身子,盡量不讓對方有所察覺。假如他落到那個有骨刺的家夥手裏,那些又長又尖的骨刺肯定在他身上戳出無數的窟窿,說不定他會因此重傷而亡。
他蹑手蹑腳,跟随氣息飄來的方向悄悄挪動。
不久,隐元行至一處倒塌的祠堂跟前,他左看看右看看,确定那抹氣息自祠堂飄出。祠堂常是祭奉之處,只是,隐元感受到了氣息并非來自地面之上,而是來自從地面之下。
隐元的表情不禁頓了頓,他知道自己身處醫館內,怪物就無法察覺他的行蹤。他希望自己到了地下,對方也不會有所發現。
定定神,隐元穿過地面,徑直朝下走。他意外看見了石階,石階通往地道,而地道連着一間簡陋的石室,隐元方才感受到的舒适氣息就是從這兒飄出來的。
石室僅在正中擺了一張石桌,桌面放有一個石盒,石盒裏有一團圓圓的光球,光芒說不出的柔和。隐元恍惚間有種預感,這團光球屏蔽了隐元自身散發的氣息,使得怪物找不到他。
隐元挺中意光球的能力,使用起來非常方便。不知道這番能力可不可以借一點兒給他用,他要求不高,一路能避開怪物的耳目即可。
寧靜時刻,隐元口袋裏的靈鐘冷不丁響了。聽聞鐘聲,隐元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識拽緊口袋,不讓靈鐘再發出任何聲響引得怪物的注意。盡管如此,鐘聲依然不可避免的朝着四面傳開。
一聲聲鐘聲驚得隐元滿身冷汗。
他尚未逃避怪物的追擊範圍,對方仍在到處找尋他的下落,此時此刻的鐘聲簡直要讓隐元自取滅亡。鐘聲為敵人提供了完美的線索,告訴對方,隐元在這兒,他就在這裏。
隐元無力地擺擺頭,靈鐘随身攜帶有利有弊,提醒他怪物逼近的同時,也告訴了怪物隐元的具體位置。隐元得到了鐘聲帶來的好處,那麽他也得承擔靈鐘制造的麻煩。
他萬分警惕地打探周圍,倘若一會兒有怪物沖上前,他就給對方拼了。
然而,隐元全神貫注等待拼命好一會兒之後,根本不見半個怪物現身。鈴聲響個不停,可怪物好像沒聽到一般,并未循着鐘聲找到隐元。
這令隐元頗感費解,難不成,這兒不僅可以掩蓋隐元的氣息,連靈鐘的鐘聲也可以一并隐藏。
隐元記得,靈鐘在黑暗吞噬白晝的那一刻已經被徹底壓制,再也發不出丁點聲響,為何這會兒靈鐘又有動靜了。他們目前尚未遠離黑暗的籠罩,靈鐘不應該恢複地這麽迅速。
一邊努力思索,隐元一邊取出了靈鐘認真琢磨。靈鐘在發光,它響個不停,隐元沒攔它,靈鐘要響總歸會響。周圍怪物遍地,靈鐘若不給出警示,簡直不能稱為靈鐘了。
随着靈鐘的鐘聲,似乎與鐘聲呼應一般,石盒裏的光球光芒愈發醒目。光芒由亮轉暗之際,隐元驚訝地看見自己面前有一個人,一名身穿純白絲裙的年輕女子。
她的雙手捧着光球,一聲不吭。
隐元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小步,低聲問道:“你是誰?”
奈何,女子并未回答隐元的提問,她始終沉默着。隐元一頭霧水,他走近了些許,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名年輕女子雖然睜着眼睛,但她看不見,她的眼中沒有映出任何的景象。她一動不動地捧着光球,好像對附近的一切全都不感興趣。
見狀,隐元哭笑不得,他估計是沒辦法得到女子的回答了。
由于女子的出現,石室的四壁眨眼發生了變化。石面瞬息間浮現出精美絕倫的花紋,布滿了所有牆面。
這些花紋堪稱鬼斧神工,極其罕見,花紋在石面徐徐流動,如同擁有生命一般。隐元欣賞圖案的同時,忍不住安息思考這間石室的來歷。
石室何時建造,由誰建造?
隐元深知,丁國正值強盛時期,都城豐凝富裕異常。可是,就算擁有這樣的城池,以凡人之力要建造這類不同尋常的房間,隐元認為不可能。
雕刻花紋的力量剛健中透着古樸,像極了原始且強勢的靈力。
隐元矗立在圖案之中,倍感自己的年幼與渺小,他的年齡,那些已然過去了的漫長歲月,與石面花紋的年齡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激動地握緊拳頭,定是有了不得的力量鑄造了它們。
隐元無比感慨,他口袋裏的靈鐘更是比他激動,完全不受控制。靈鐘猛地沖向牆面,隐元來不及阻攔。
他心裏咯噔一聲,擔心靈鐘此舉以卵擊石,會撞得米分碎。偏偏,隐元等了又等,愣是沒聽到靈鐘破碎的聲音。相反,四周牆面的圖案流動速度加快了。
隐元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見所聞。牆面的花紋竟接二連三地附着于靈鐘的表面,花紋一圈又一圈,一層又一層,徹底覆蓋在鐘面。
下一刻,石室浮現的圖案全數聚集到了靈鐘之上。靈鐘微微一顫,它不再發光也不再發出聲響,重新變回之前的小小模樣。
隐元欣喜若狂地手握靈鐘,當作心肝寶貝似的看了又看。他可以不把靈鐘送給程言致麽,他想要自己留着。這麽多年來,他始終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法寶。
靈鐘居然能夠吸取石屋的靈力化為己有,鐘面多出了一圈淡淡的花紋,剛剛形成的新圖案。
隐元不理解這是怎麽回事,他擡眼望向面前的女子,打算問個明白。偏偏這會兒,女子忽地閉上了雙眼,她手一松,眨眼不見蹤影,只留下發光的光球靜躺在石盒內。
與此同時,隐元聽得地面之上有動靜,圍繞廢墟遲遲不肯遠去的怪物莫名的匆忙逃竄。
隐元不由好奇,正欲外出一探究竟,面前陡然一道強光。黑暗裏的亮光使得隐元擡手擋了擋眼睛,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怎麽在這兒?”
聽聞對方的話語,隐元滿心歡喜,泰義來了。
見到泰義,隐元要多開心有多開心,怪物不敢靠近隐元了,隐元也不愁自己找不到皇宮在哪兒了。對于自己擅自離開客棧,隐元一字不提,他僅僅老實的交待了一句:“我被一群怪物追趕,逃到這裏。”
目前,泰義關注的重心不是隐元不聽話的外出,他迎上隐元的視線,表情霎時沉了沉。隐元的星相仍在急速變化,改變相當強烈。也許,泰義頓了頓,這顆星星會為他帶來轉機。
方才他在皇宮,有那麽一瞬,他清晰地感覺到了混沌鐘的氣息。泰義絕不會判斷錯誤,那是屬于他的混沌鐘,那個不見了的混沌鐘。
混沌鐘不見了,這事泰義沒告訴任何人。哪怕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也一字未提。混沌鐘有颠覆天地的破壞力,且能化解所有的攻擊和傷害,身為三大先天至寶,混沌鐘極其珍貴。
數不清的妖怪神魔都渴望得到它,一旦消息不慎傳出,形勢必定極度惡劣。泰義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從隐元這兒找到答案,他緊随一閃而過的氣息到達這兒,一眼就看見了隐元和他那個小小的靈鐘。
泰義看了眼系在隐元身上的星光,又看了看隐元拖在身後的泥土,他靜靜地伸手解開了星光,以他的能力足夠為隐元解開繩子。
星光繩索一松,隐元立刻興高采烈地丢掉十分累贅的泥土,随後,他聽得泰義說了一句:“你哥哥受傷了。”
聞言,隐元當即瞪了大眼盯着泰義。
泰義的話語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意思,隐元曾經告訴泰義,自己有八位哥哥,興許泰義猜出了隐元的哥哥們是誰,可能還認得他們。說不定,泰義也看出,隐元的繩子是自家哥哥捆的。
隐元心裏有許多的揣測猜想,其中有一點最讓隐元接受不能。七哥竟然受傷了,搖光受傷可見皇宮內的形勢多麽險惡,不知道星帝有沒有派出後續将士協助七哥。
如此關鍵時刻,泰義為何突然離開皇宮,是那兒的麻煩解決了,還是有其它事比起皇宮更緊要,引起了泰義的在意?
莫非泰義專門趕來救他?隐元很高興這個猜測好像也存在一絲一毫可能,不過他覺得自己恐怕沒有重要到這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