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只是一頓飯的時間, 蘇清漪就同武家人都熟悉起來,過了兩天, 武家大哥武成章也與夫人寧氏帶着孩子回來了。
寧氏娘家在元城,離京城不遠, 她嫁給武成章之後, 就與丈夫一同去了南越,如今好不容易回京, 武夫人便讓武成章帶她回一趟娘家。
武成章看起來比弟弟要沉穩許多,寧氏卻是個直爽的性子, 頗有一種長嫂的氣度。
武家人都很好打交道,蘇燮父女在武家住的也十分安心,蘇燮平日就在西廂房讀書, 偶爾武宗明也會帶他出門去進行一些必要的應酬。而蘇清漪則和蘇鴦與寧氏一起做女紅, 再不然就是一同讀書賞景, 很是惬意。
幾天下來,蘇清漪與蘇鴦徹底熟悉了, 才知道蘇鴦竟然是南越有名的大才女,當初提親之人幾乎踏破了門檻, 她卻出乎意料地選擇嫁給武成文。武成文雖然性子跳脫, 待她卻十分好, 兩人成婚兩三年,還從未紅過臉。
蘇鴦雖然飽讀詩書, 卻一點也不曾炫耀, 反倒說自己最羨慕和欣賞的, 就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顏亭書。
這話讓蘇清漪差點被茶水給嗆住。
換了從前,她可能還會對自己的身份有所隐瞞,但自從她站出來承認自己的身份以後,就沒有必要再藏着掖着,再加上她也不想對蘇鴦和寧氏說謊。
在知道蘇清漪竟然是顏亭書之後,蘇鴦都震驚了。便是寧氏,也想不到蘇清漪這麽一個看起來柔弱的女孩子,竟然就是挑動整個江東風雲的顏亭書。
蘇清漪有些不好意思。
蘇鴦震驚之後,先是高興,随後又遺憾:“我聽說你不再寫了,這是真的嗎?”
蘇清漪詫異地搖搖頭,她只是不和文昱書坊再合作,想休息一陣,也不知這流言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蘇鴦在知道她并沒有封筆之後,長長地松了口氣。
寧氏打趣道:“七娘你不知道,當初阿鴦出門聽說你不再寫小說之後,回來就撲到床上大哭,把二弟吓得還以為她被人欺負了,險些就要提着菜刀出去砍人了。”
蘇鴦臉蛋通紅:“大嫂,您說這些做什麽啊?”
“不說這些,那說什麽?”寧氏做出恍然的模樣,“差點忘了,二弟當初還吃了七娘不少的醋,也不知道他知道真相後表情會是什麽樣?”
“大嫂!!”
蘇清漪被她們逗得直笑,卻也羨慕起武成文與蘇鴦的這段感情來,南越女子的地位不低,蘇鴦與武成文也不是盲婚啞嫁,相反,兩人都可以算得上是自由戀愛了。
武成文愛護蘇鴦,同時也尊重她,這才是蘇清漪理想中的婚姻。
只是看到雖然臉上帶着惱怒,眸中卻是滿滿幸福的蘇鴦,蘇清漪竟然不自覺地想起了蕭澤。
蕭澤早就回到了京城,此刻正同家人一起圍坐桌前用膳。
武安侯府人少,也就不和其他勳貴人家一般分桌吃飯,主位坐着武安侯夫婦,關氏下首就坐着蕭澤,依次過去是蕭衍夫妻和兩人的一雙兒女。
蕭澤這一次去臨江城待了一年多,可把關氏心疼壞了,就連向來百般嫌棄他的武安侯也難得柔聲同他說了幾句話。
武安侯其實也很無奈,他與關氏子嗣艱難,好不容易有了蕭澤一個孩子,自然就寵溺了些,再加上蕭衍年紀也比蕭澤大十來歲,可以說是一家子長輩寵着這一個孩子。好在蕭澤雖然頑皮魯莽了些,但也沒有被寵壞,武安侯平日裏雖然罵孩子,但終歸還是心疼的。
之前蕭澤被人設計,雖說最後并沒出什麽大事,但他還是嗅到了朝堂中越來越濃的□□味,于是火速将他送到了岳家,本想着等兩年情勢明朗一些再将人給接回來,卻萬萬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武安侯随時道道地地的純臣,但為了後代子嗣,有些問題上難免有些搖擺,平常不算大事,但在如今黨争激烈的時候,他這一點搖擺難免會讓景寧帝有些不舒服,好在他這麽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景寧帝才只是召回蕭澤,以此作為警告。
武安侯在心底嘆了口氣,但有些話根本不能說出口,于是對着莫名遭受了無妄之災的兒子,就有了一點愧疚,也因此蕭澤這次回來,他态度好了許多。
關氏一邊給兒子夾菜,一邊不住地心疼兒子出去一年變得又黑又瘦,這是如今餐桌上的常态,哪怕蕭澤已經回來了快十來天了,但關氏的慈母之心也還是沒有收回來的跡象。
但說實話,蕭澤是武安侯獨子,又是關文柏的親外孫,關府怎麽可能慢待了他?只是因為蕭澤如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後來被蘇清漪安利了物理相關的東西,他對這些感興趣,便整日都往外頭跑,皮膚的确是曬黑了一些,但也強壯了不少。
武安侯府也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一家人一邊吃一邊聊天,再加上兩個孩子的童言稚語,也是熱熱鬧鬧的,同關府完全不同。
待到快吃完的時候,武安侯突然道:“你回來也有一段時日了,上次為父進宮時,陛下還說起,你也長大了,不好再整日同個孩子一般胡鬧,便是日後娶妻也好看些。”
其實這也是景寧帝将蕭澤拖進這個泥潭裏給予的補償。
武安侯雖然沒有明說,但蕭澤還是從他的話中聽出了這一層意思,他心底其實是想要拒絕的。他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雖然雜學懂得多,但若論做官,和那些學富五車的學子們一比,簡直要被打擊到泥裏去,但要領個虛銜虛度日子,他就更加不願意了。
就在蕭澤猶豫的時候,就聽見蕭衍在一旁接話道:“阿頑不是向來對番邦感興趣嗎?不如來鴻胪寺?”
蕭衍并沒有同其他勳貴子弟一般去軍中或者仗着家中餘蔭領個虛銜過日子,他是憑自己的本事考上進士,然後進入鴻胪寺,如今是鴻胪寺左少卿。
蕭澤雖然經常和自家老爹杠上,但對自己大哥還是很尊敬的,蕭衍這麽說了,他便也不好再拒絕。
武安侯一想,倒也覺得合适,鴻胪寺本就沒多大權力,又加上蕭衍在此經營多年,在如今也算得上是一片清淨之地了。
“正好,你老師之前說你正在學習梵文,去了鴻胪寺也能幫你大哥做些事情。”
更重要的是,蕭家兩個孩子都在鴻胪寺,雖未明着拒絕,但不願牽涉黨争的心思表露無疑。既全了太子和皇後的面子,也向景寧帝表了忠心,一舉兩得。
蕭澤這一次去臨江,在外公的教導下也懂事了許多,知道自己沒得選,也就不甘不願地應了。
吃過飯,武安侯同蕭衍拿了棋盤去書房殺幾把,大嫂帶着一雙兒女回去休息,蕭澤則扶着母親的手臂在院子裏散步。
武安侯府占地不小,但院子卻因為主人不上心而着實簡陋了些,還是武安侯後來娶了關氏,這才将院子打理起來。
後院池塘引了城外活水,湖面上的游廊曲曲折折,湖裏的荷花早謝了,只剩下幾個孤零零的蓮蓬支棱着,其下一片蕭索的殘荷。
蕭澤扶着母親慢慢走上游廊,微涼的秋風吹過,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關氏無奈地看着他:“你這孩子,年紀輕輕,身體還不如你娘一個婦道人家。”
蕭澤抽了抽鼻子,嘟囔道:“我哪能和娘你比,外祖父說你當年跟着舅舅他們一起習武,一個人把他們三個男孩都打翻了,舅舅被你追着打了三條街,最後被你逼的不敢再習武,這才發憤圖強考上了進士……”
關氏沒想到父親竟然把這些事也告訴了蕭澤,差點就崩掉了她溫婉慈祥的形象,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麽,只得輕咳一聲:“你懂什麽,你舅舅是有大才的,只是性子太過好動,娘當初也是用心良苦。”
蕭澤狐疑地看了一眼關氏。
關氏連忙轉移話題:“娘過幾日準備請那位蘇姑娘來咱們府上做客,你覺得如何?”
“為什麽要請……”蕭澤猛然意識到了什麽,聲音都有點打磕巴,“娘,您這是、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關氏白了他一眼,“你不從臨江走,卻偏偏拐了個大彎去見了人家,你當你娘是傻的,看不出你的心思?”
蕭澤一聽就知道是跟在他身邊那兩護衛告的密,氣得牙癢癢的。
“你放心,娘又不是那等有門戶之見的,看的都是姑娘家的人品,再說,如今這形勢,娘也不敢給你挑勳貴家或者世家的姑娘,既然你老師和外祖父都覺得那姑娘不錯,娘也想見見。”
蕭澤大驚失色:“老師和外祖父怎麽會和您說這個?!”
關氏戳了一下他的腦袋:“自然是你娘問的。”
蕭澤想破了頭也不知道他娘究竟是怎麽猜到他對蘇清漪的感情不一般的,他并不知道,作為女人的直覺,有時候準的有些可怕。
不過蕭澤也并不打算這麽早就讓關氏見到蘇清漪,他雖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卻不知蘇清漪是如何想的,他不想讓她覺得自己是在逼迫她。不過他卻沒有同母親說,反倒是另外找了個理由:“您若想見她,還是等明年春闱之後吧,蘇伯父如今忙着備考,蘇姑娘想來也沒有旁的心思。”
關氏嘲笑了他一通,卻到底沒有再說要邀請蘇清漪了。
蕭澤松了口氣,又殷勤地攙着母親的手臂,下了游廊,送她回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