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以為你很貴嗎？
公園裏的花竟然已經在開了, 柳樹也在萌芽，淡粉色和淡綠色交疊在一起，舞臺還在進行最後的布置, 蘇安坐在臺下仰頭看了一眼上面。
在臺下就是這樣的感覺，但是現在舞臺上空蕩蕩的沒有人。
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站在舞臺上到底是什麽樣的, 這麽算起來的話，她認真上舞臺的次數并不多，也就是每次在酒吧駐唱幾首, 像這樣的情況是很少發生的。
畢竟要出去抛頭露面的，做這件事不符合蘇家千金的身份。
蘇安坐在臺下發了一小會兒呆，旁邊樹上的花瓣被吹落, 掉在她的衣服上，蘇安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徐星幫她撚起來。
“你看，花都喜歡落在漂亮的人身上。”徐星笑着說。
蘇安回過神，沒有人會被誇了還不開心, 她偏了下頭：“好喜歡聽你說話哦, 嘴怎麽這麽甜。”
“實話實說啦。”徐星說着，忽然話鋒一轉，有些小聲，“這個舞臺會不會有點簡單…”
徐星是覺得蘇安唱歌好聽, 可以說完全不熟很多專業歌手，所以這次她才找蘇安幫忙，但畢竟只是個孤兒院自己辦的小公益活動，舞臺也是很簡答的。
幹淨、能吸引到路人就行。
不是什麽商業演出，肯定是簡單為主的，也不會用那麽多經費。
徐星多少還是有些顧慮這一點, 她目前跟蘇安的關系，也沒聽蘇安提起過有關于演出的事情，總覺得蘇安不像是會在外面演出的人，但是不參加演出又有點暴殄天物。
蘇安看着前面，目光都沒有挪一下，明明是很簡單的舞臺，但是她的眼神卻像是在閃光。
“不會啊。”蘇安的眉眼彎了彎，“我挺喜歡的。”
…
下午，活動準時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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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臺之前，蘇安在後臺認真調了很久音，最後一個音确定下來的時候，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怎麽還有點小緊張呢。
下面的觀衆不多，公園的人基本上都是路過看兩眼就走了，腳步不會停留太久。
平時酒館裏來的人都比這個多。
大概是蘇安表演生涯裏觀衆最少的一次，但是竟是她最緊張的一次。
如果要算這樣的舞臺，這還是第一次。
她連個墨鏡都沒戴。
這次演出，孤兒院那邊還有其他人拜托了別人來，蘇安這裏只安排了三首歌，只有很寶貴的十分鐘。
站在臺上輕聲開口的時候，蘇安的手輕輕地撥着弦，卻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很重，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每唱一句話都能讓自己的心都顫一下。
她一開口，路過的行人開始漸漸停下腳步。
蘇安聽不見臺下的竊竊私語，只能聽到耳邊的風聲和樹葉被吹動後窸窣作響，剩下的就是自己彈出來的緩慢溫和曲調，她就這麽連着唱了三首歌。
最後一句結束的時候，她的手停在吉他弦上，一瞬間竟然有點舍不得。
這樣的演出機會真是可遇不可求，本來是徐星叫她來幫個忙，但是現在蘇安覺得自己也很享受這次演出，她終于開始漸漸明白，被觀衆這樣看着的舞臺是怎麽樣的。
她在酒吧的駐唱都是從晚上開始，春夏季的營業時間要稍微晚一點，總之她的原則就是天黑以後，在別人都看不清的時候再開始，所以這麽久基本上沒被認出來過。
除了裴季言。
蘇安都不知道那次到底是偶遇還是怎麽樣，反正裴季言能在那樣的情況下聽出是她的聲音還挺厲害的。
後來蘇安也想了一下。
裴季言這人記憶力超群，以前聽過一次估計就沒忘了。
唱完以後，蘇安站在臺上稍微頓了一會兒，也沒馬上下臺，她斂了一下眸，這時候才終于認真留神看了一眼臺下，已經有密密麻麻的人站在下面。
安靜的空氣忽然被一道聲音劃破，有人在人群中說：“再來一首！再來一首！”
一個人起了頭，其他人才開始起哄。
“好聽！要求加歌！”
“多唱點呀！！”
“哇，什麽運氣，這也能碰到專業歌手！太好聽了！！”
蘇安餘光掃到旁邊的統籌人員，看到他們對她擺了擺手，使着眼色，大概是讓她可以道謝結束下臺的意思。
舞臺下的人還在議論紛紛，基本都是讓她再唱幾首的。
蘇安知道接下來還有安排，她在這個時候還是不會随便任性的，她微微彎腰鞠了個躬，輕聲開口：“謝謝。”
“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公益活動，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只希望大家今天能因為我的演唱對這個孤兒院有更多的關心。”蘇安想了一下措辭，“有空的時候可能來多參加小活動之類的…？我也不太清楚，一會兒讓院長來講呢。”
她話音落下，臺下哈哈哈地笑。
蘇安拉了拉自己的吉他，笑着說：“謝謝你們來聽我唱歌。”
她說完就順着人群往後面看，目光剛剛觸到人群的末尾，打算轉身走的時候，腳步忽然頓住了。
蘇安看到在人群的最後面那塊空白的地方，身形颀長的男人站在那邊，很高，在人群裏顯眼。
他隔得很遠，但是目光沒有一絲挪開。
即便是人群裏已經有別的人已經準備離開了，但是他的身影幾乎沒有半分晃動，整個人像是直接被釘子釘在了那裏。
撥開人群，在人群的末尾，他微微擡着眸看臺上她的方向。
——“裴季言，你以後不管怎麽樣都要來聽我唱歌啊！如果我沒有觀衆，你就要當唯一一個觀衆！”
——“那如果有呢？”
以前她是怎麽回答的呢？
蘇安眯了眯眼，腦子裏出現了自己當年說的話，響起來：“那你就是我最重要的觀衆，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在。”
現在，她第一次站在這樣簡單的舞臺上，一點高級的設備都沒有，更別說華麗的燈光。
但是裴季言站在那兒。
作為她的觀衆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演出結束地還算是快，僅僅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剩下的時間就是給別人來參觀了解孤兒院的。
蘇安也沒有直接走，而是被徐星一起邀請進去。
她沒跟徐星說自己剛才在臺上看到了裴季言，不知道他是不是路過。
…哼，男人。
上周還說她忘了這周有很多工作安排，現在看看，他不過也是在這兒閑逛嘛。
真是老年人，竟然在這種時候一個人在公園出現。
來看開花的？反正一點都不像是因為工作，裴季言這種人竟然會有閑功夫來這裏散步？
蘇安又跟徐星一起回到孤兒院，一路走着，徐星言語中透露着喜悅：“你真的太厲害啦！！”
“嗯？”
“其實現在這邊孤兒院做公益的人還挺少的。”徐星無奈道，“不然也不會做這種活動啦！”
蘇安點了點頭，繼續聽她說。
“真的是你的功勞，你唱完歌以後真的多了好多人進來！要是你出道賣專輯肯定是是銷量冠軍！歌壇女王！”
沒有人被這樣誇還不開心，蘇安笑笑：“那我就直接收下誇獎啦！”
“當然必須收下！”
又往前面走了一段路，蘇安突然問：“你怎麽會在這個孤兒院幫忙？因為家裏資助了？”
徐星稍微愣了一下，說：“不是…”
“不是嗎？”蘇安眨了眨眼。
一般來說，那些名門大小姐或者忙碌的名媛都沒有時間來做這樣的公益活動，雖然酸之前對這件事并不知情，但是今天稍微見識了一下，她覺得徐星平時肯定花了不少時間在上面。
一看就知道不是一時興起，而是長期在做這件事。
“嗯。”徐星抿了一下唇，“我想稍微多做一點好事，行善積德嘛。”
行善積德。
蘇安聽到這個詞還稍稍愣了下。
好久沒聽到別人這樣說了，她的朋友圈子裏，好像大家都挺毒的，有時候做些奇怪的事情，都總有人說。
“算了，當個壞人也不會遭報應的。”
然而行善積德這四個簡單的字是真的很久沒有聽了，別人都在随便做個“壞人”的時候，只有徐星在這裏認真做個好人。
真的有人在做好人。
雖然沒有多說，但是蘇安的第六感總是讓她覺得徐星一定不是表面上這麽簡單，只是很多時候其實是不方便繼續深入問的，她目前對有些東西也沒有刨根究底的打算。
所以暫時先不問。
她們倆一起回到院長辦公室那邊，徐星擡手敲了敲門。
“進來吧。”院長的聲音聽着挺開心，今天情況這麽好，的确是應該的。
徐星一邊推門，一邊跟蘇安說：“院長肯定也很開心…”
她的話都還沒說完，尾音沒收住，門一打開，辦公室裏坐着的男人讓她們倆都愣了一下。
裴季言淡淡擡眸，語氣平靜，顯然是早就料想到的，但他說：“哦？好巧。”
蘇安：……
真是哪兒哪兒哪兒都有你啊。
雖然按照她最近的計劃，是要多在裴季言面前晃悠的，但确實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遇見。
最後還是徐星先開口問：“裴季言？你怎麽在這兒？”
“我過來看一下。”裴季言說，“沒想到剛好碰到你們也在。”
院長在旁邊睨了裴季言一眼。
不是你聽說人家在才主動提出來要過來一趟的嗎？年輕人的謊言真奇怪啊，怎麽連這個謊都要撒？
院長自然是沒有戳穿的，他和善的笑笑：“你們既然認識，那我這邊就不用做介紹了吧？”
“沒事，不用。”裴季言應着。
“行，我去看看那邊的情況，那你們聊聊？”院長說。
三個人一起點了點頭，院長跟他們随便寒暄了幾句就出去了，留下他們三個在辦公室裏，沒過多久，徐星也被院裏的其他人叫走。
她本來照顧着蘇安，想拒絕的。
“安安，你覺得不方便的話，我就先不去幫忙了。”徐星小聲說，“或者你想一起去嗎？”
蘇安想了想，“沒事，我沒什麽不方便的。”
“真的？”
“沒事兒，你去忙你的，我跟裴季言也不是沒有兩個人單獨相處過啊。”蘇安無所謂地聳肩，輕聲笑，“我們倆也不至于見面就打起來的。”
說了好幾句，那邊的其他人催得緊，應該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蘇安也沒打算留她陪着自己，說了幾句，徐星才準備走。
臨走之前還跟蘇安念叨了幾句：“要是有什麽事你就打給我…應該沒事吧？”
“能有什麽事啊。”蘇安擺了擺手，“這大庭廣衆之下的，問題不不大。”
說着，外面的人又在催：“徐星，快點過來，就差你了——”
徐星這才匆匆忙忙地：“來了來了！”
等到其他人都走了以後，辦公室只剩下了蘇安和裴季言兩個人在，裴季言簡直熟練地像在自己家，問她：“要逛逛嗎？我帶你看看。”
“行啊。”
辦公室外面微風陣陣，蘇安的頭發被吹起來時不時會隐約略過裴季言面前，揚起空氣裏很淡的沐浴露和洗發水混合的香味。
跟她平時愛用的香水不一樣，這種味道很淡，但是又會讓人多湊近一點。
蘇安對什麽都沒有耐心，但意外的，沐浴露和洗發水基本都不換，她從高中開始喜歡用，現在依舊很喜歡用。
很熟悉的味道，熟悉到會讓人的心緒老回到某個時間和地點。
蘇安沒注意到裴季言的眸色深了深，緊接着喉結也上下滾了一下。
兩人往外面走了一段，裴季言忽然說：“你怎麽會來做這種事？”
“啊？什麽事？”蘇安第一時間又沒反應過來。
“給孤兒院義演。”裴季言說，“這很不像你會做的事情。”
蘇安嘁了一聲，怼他：“說明你還不夠了解我，裴季言啊，你也是跟我談過戀愛的人，怎麽會一點都不了解我呢？”
裴季言的腳步停下來，斂眸看着她，好像對蘇安說的不了解意見很大。
“哦？”裴季言睨着她，“那你直接說你欠了徐星什麽大人情？”
“……你就不能覺得我這人很有愛心嗎？”蘇安無語，“我就不能做點好事？你這人固有成見太厚了。”
“你會直接給錢。”裴季言說，“而不是去做這麽麻煩的事情。”
“……”确實。
做公益的方式有很多，給錢就是其中一種，蘇安以前都是給錢的，這種要自己花時間來做的事情簡直是天方夜譚。
因為裴季言停了下來，蘇安的腳步也不得不停下來。
她皺了下眉，思索狀，過了會兒，坦白交代：“沒欠人情啊，我就是跟徐星關系好，幫幫姐妹不行？”
“說起這個。”裴季言繼續說，“我一直很好奇你跟徐星怎麽認識的，關系還這麽好？”
根本不像是會玩到一起的風格。
安城的圈子大，可能朋友之間确實是互相認識的，但是蘇安和徐星是真的不像一路人。
蘇安擡頭看着裴季言，眼妝淡看起來眼神更加無辜，她說：“她之前給我的你的微信號。”
裴季言哦了一聲，本來沒打算繼續問，但是蘇安自己又接了一句話。
“為了感謝人家，我當時還拿了個新款LV包包換的你的聯系方式。”
裴季言：……
“什麽？”裴季言的眉頭很小弧度地皺了一下。
蘇安腦子裏感覺她已經在被訓話了，感覺裴季言肯定會說她，這麽簡單的事情偏要用個LV的新款包包去換聯系方式？
“一個LV的包包？” 裴季言緩緩開了口。
蘇安正在等訓，接下來，卻聽到他又認真地問了一句——
“我，就值這麽點錢？”
蘇安：…那不然呢？
你以為！
你很貴嗎！
